何田田知道,离荣不会再来“打扰”她了。
没有哪个人在面对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之后还愿意契而不舍,那也算是一种犯贱,离荣才不会为她犯贱。只不过,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何田田心里头感觉无比的落寞。
离荣是她的Pisco,只需撒那么一点点,就能让她熊熊燃烧。
何田田想起小路,对于这个将要跟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她并没有太多的不满。她从来不曾望夫成龙,就像她妈妈从来不曾抱怨她爸爸赚得少一样,她就想安稳过日子。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激情的缠绵,说起来有些遗憾,甚至有点悲哀。但是何田田觉得,这样的关系更实际一些,世界上大把大把的人,都是这样存在着的。
瑞嘉文看到何田田情绪低落,对她说:“要不今天早点溜吧?我新买了个Hammock(吊床)挂在太阳房里,带你去看看?”
他公寓距离公司也就是几分钟路程,他们晃荡着就过去了。他买了个Banana hammock,靓丽的明黄色在冬日里看着很温暖。
何田田躺上去试了试,真的跟个摇篮似的,晃晕了很容易入睡。她伸手摸摸它柔软的皮革,说:“真舒服哎,连我都想要搞一个回来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辞职?”瑞嘉文递给她一盒迷你葡萄汁。
“不想问,”何田田把吸管拆开扎进眼里,吸了两口说:“不知道就可以假装它不会发生。”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他:“给你什么位置啊,让你这么动心?”
“他们公司的两个大老板想分出来自己干,Ryan手里的客户非常多,所以他们拉他出来合伙,”瑞嘉文拿着盒苹果汁咬吸管,使得他看起来还像个大男孩,歪着脑袋说:“其中一个老板留在魁省,另一个过来安省,发展这里的业务。Ryan过来offer我做这边的Business director,Strategy & BI。在魁省,他们做欧洲的业务多一些,现在Ryan手上已经累计了一点南美那边的客户。”
瑞嘉文看了她一眼,说:“南美你知道吧?巴西,智利,阿根廷。”
“我看足球的好么?”何田田白他一眼,说:“地理比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好。”
“嘿嘿,”瑞嘉文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南美的业务很肥的,你也知道,在咱们公司,南美的客人都是Grade A的客人。大家都爱抢那边的活儿,你看出差去那里都轮不到我们组。”
“那多好啊,恭喜你。”何田田举着果汁盒跟他碰了碰,说:“你不是最喜欢哥伦比亚的妞么,现在说不定有机会去那里“Conquer”他们整个国家。”
“你还别说,哥伦比亚的妞就是来劲,”瑞嘉文很神往地说:“要我再年轻几岁就好了,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说着,他很鄙视地瞄她一眼,撇嘴道:“就你这小样的,给我两三个不成问题。”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小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何田田让瑞嘉文把地址报给他,让他直接到这里来接。
“你知道你上次跟客人吵架我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瑞嘉文伸手把她从hammock里拉出来,说:“我一直都想跳槽,但是我希望我走了之后,你能顶我这个位置。你看你闹这么大一件事,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再推荐你,底气不足啊。”
何田田扁嘴道:“你要早点跟我通气,我不会这样冲动的。”
“幸好,没什么事,”瑞嘉文想了想说:“Ryan给你弄的信,真是个好时机,你还是应该谢谢他。”
“算了吧,”何田田走到门口去穿鞋,说:“他又不是为了想听我说句谢谢。你下次见他,帮我把意思带到了就行了。”
瑞嘉文拉了她一把,站定了说:“给我说说,结婚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有什么怎么想的?”何田田反问他:“谈恋爱,搬到一起同居,然后买房子结婚,你觉得不对吗?”
瑞嘉文挠挠头,动动嘴皮子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小路过生日那天,何田田请假跟他一起去city hall领结婚证。
小路的家里人,他最要好的几个朋友,还有赵云他们一家过来参加了这个仪式。
在小屋子里排队准备的时候,小路把何田田抱在怀里亲,何田田皱着鼻子伸手捏住他的嘴,说:“又抽烟!给我保证多少回了都,你好意思?”
“这回是真的,”小路拉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连续啄了好几下,数:“我决不再抽烟了,你那避孕药也停了吧,咱们调养调养生孩子,好么?”
何田田点头,小路的妈妈已经开始给她煲汤进补了,每次去都一小盅给她单独熬出来,连小路想偷喝一口她都不让。
他的爸爸妈妈和她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前不久他爸出了个小工伤在家里休养,工厂有工会照顾他,工资不少拿还有一些额外的保险。他妈就在附近华人超市里打散工,工作时间很灵活机动。
于是,她对何田田说:“我不是催你们,只是想,现在我们有时间有精力给你们看孩子。说真的,生完了,你一根手指头不动,都行。”
何田田就笑:“我知道了,妈,等我们回国把那边婚礼办了,就生。”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何田田一边忙碌结婚的事情,另一边也在逐渐承担瑞嘉文的工作量。他在走之前,把他负责的工作基本全部过渡到她身上,帮助她交接之后一切运转顺利,公司上层毫无悬念地给何田田升职加薪。
开春的时候,她和小路先在多伦多办了个婚礼,等到五月初,飞回国内去在她自己家又办了一个。
回来销假上班,瑞嘉文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周五下班去他新公司看看。
瑞嘉文终于有了个带拐角的办公室,落地大窗能看到安大略湖的一角,门外还有个专为他服务的助理。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他看起来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贱样。
何田田带了点家乡土特产给他,另外还买了一个他一直想要又没买的“Ant farm”(蚂蚁牧场)的玩具。
“新婚生活怎么样?”瑞嘉文问她:“去哪儿度蜜月了?”
何田田摇摇头,说:“刚回趟中国,然后新房子马上要交尾金,没钱让我们挥霍,以后补吧。”
“蜜月都没有?”瑞嘉文快嘴道:“不要吧,补的怎么能一样?你怎么找这么一个男人?”
何田田瞪他一眼,说:“你要是不会说好听的,干脆就别说话。”
“公司干的怎么样?”瑞嘉文知道他得罪她了,赶紧转开话题。
“想听实话吗?”何田田叹口气,说:“你这个小经理的位置,其实不怎么样。”
瑞嘉文挑了挑眉毛:“怎么说?”
“出差轮不到我了,油水反而少,”何田田扁嘴说:“出差有津贴有补助还包吃包喝,比干经理强。”
“那倒是,”瑞嘉文赞同地点头:“不如你考虑考虑过来我这里,大把的机会去南美。”
何田田笑笑,抿了抿嘴。
瑞嘉文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他接通说了几句,捂着听筒问她:“我刚才告诉Ryan你要过来,他问你有没有时间跟他说几句话?”
何田田愣了一下,差不多有半年没有离荣的消息了,她以为他们早就把对方淡出了自己的生活。然而,几乎想都没想,她就点点头,伸手去拿听筒。
瑞嘉文挡了她一下,抽了他腰间的磁卡递给她,说:“你上顶楼吧,他在那里的咖啡厅等你。”
顶层,是只对楼里员工开放的咖啡厅,兼带着卖点冷三明治和蛋糕。
何田田一进门就看到离荣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手里拿着一叠纸低头在看。她站得远远的看了他一会儿,他没有多大变化,还是一丝不苟的穿着打扮,挺得笔直的坐姿。
估计他也在等她,没多久就抬头朝门口扫了一眼,看到何田田站在那里,他便放下手里的东西也站起来了。
何田田吸了口气,摆开一个笑容朝他走过去,离荣指指他对面的座位,说:“坐。”
她拉开椅子坐下,离荣问她:“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有水。”何田田手里握着个保温杯,她刚回来这几天嗓子有点不舒服,上下班的时候都泡杯蜂蜜柠檬水带着。她放下杯子才觉得有些尴尬,这保温杯还是离荣送她的,Café Olimpico的圣诞限量版。
离荣的视线落到她的杯子上,微微一笑,坐回椅子上上下打量她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脸怎么大了?”
何田田吓一跳,赶紧伸手去摸脸。每次离荣总能找到一个地方打击一下她的自信,不是衣服颜色丑,就是脸大。偏偏她在他面前从来都不自信,经不起他刺激好么。
她硬撑开一个笑脸,说:“回国好吃好喝的好几周,养胖了。”
离荣点点头,随手拿起桌上的金笔,一下下在那叠纸上轻轻地敲,扭头看着窗外。
何田田咬了咬嘴皮子,抱着杯子喝口水。他要见她,来了又装逼不说话。
服务员小姑娘过来收拾他撕开的糖纸包,笑着问他要不要再添一点咖啡。离荣一脸文雅的笑容用着最礼貌温和的态度,看着那叫一个正人君子风度翩翩。小姑娘屁颠屁颠去拿咖啡壶,还给他换了新杯子。
“上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恭喜你,”离荣摆弄完他的咖啡,终于开口道:“说好的礼物,也没送给你。”
何田田恍惚了一下,问:“什么礼物?”
离荣从侧边抽出一个大盒子,说:“我的莲叶何田田修好了。”
何田田抿紧了嘴唇看着他。
“我问过你,”离荣慢慢地说:“你说修好你会要它。”
何田田点点头,伸手接过。拿偷情的“罪证”来做结婚礼物,确实蛮别致有新意的。摆明了,上次何田田让他很不高兴,这次他要跟她讨回来。
“瑞嘉文跟我提过想挖你过来,但是你不愿意,”离荣靠回椅背上看着她,说:“我想应该因为我,你才不愿意过来,对么?”
何田田没回答。
“其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多伦多我一年来不了三次,”离荣说:“而且,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回事儿谁心里不清楚呢?尘归尘土归土,公归公私归私,这点成熟你总该要有。我没有要劝你来的意思,只不过,瑞嘉文说他跟你搭档了五年多配合默契,现在跟新人磨合得不够理想。”
“谁都是从新人开始做起,从陌生开始磨合的,”何田田很快地说:“他慢慢就好了。”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离荣赞同道:“或许,在人际关系上,他还是不够成熟。”
何田田摸了摸靠在桌边的画,抬眼问他:“你觉得你够成熟?”
离荣看着她的手沿着盒子的边缘缓缓移动,嘴角浮起一个笑容。他手里的笔尖一下下点着纸面,蓝色的小点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堆,淡淡地说:“不好说,不过,应付你足够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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