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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勾留是此湖

心如止水是一种境界,一种修炼,也是一种无奈与苍老。不管年龄多大,经历如何坎坷,有心如水,总是希望风儿吹过,带起片片涟漪,涌起层层水涛,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那沉淀水底的淤积尽情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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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去过两次,一次是女儿一岁多,从无锡坐船经太湖,再走京杭大运河,船行一夜,清晨到的杭州。杭州和济南有些相似,都是有泉有湖的城市。记忆里,杭州的“虎跑泉”景区内有块很高大的石头,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虎字,写得虎虎生风十分的威猛,女儿站在这个大字的下面,向上伸直了手臂,字大人小看着很有意思。第二次是和母亲经上海去的杭州。那时的母亲还可以走走转转,谁知现在竟用上了轮椅。计划中的事能赶早就赶早,将来怎样谁也不能料定。喜欢杭州,并不是因为那些景点和传说,是喜欢整座城市的那种宁和,特别是雨后晨阳的那股清新,不去景点,不去闹市,穿行在背街的小区街巷,随意坐在某处的小食档,细细的去品去咂,细嚼慢咽,如此才能感受杭州,领会杭州。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喜欢白翁的这句诗,因为杭州也是我的眷恋,也有我暖意温馨的勾留。
虽说去过一些地方,但大都是匆匆过客,留在记忆里的无非是些湖光山色,厅台楼阁,地域文化,街景小吃,能够想起就有情感勾忆的唯有杭州。
也是这样一个秋季,问母亲想不想出去转转,母亲问去什么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母亲没去过江浙,推荐母亲到这几个地方。与儿子出去,到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母亲自然连连点头。
一站苏州,再无锡,再上海,最后到杭州。几天的游看,感到母亲有些乏累,入住酒店后,早早安排母亲歇息了。自己饭后无事,细细的看过杭州地图和景点介绍,把第二天的日程想好了,信步来到街上。
夜还不是很深,刚刚经过南京路上的喧哗,这里的街道显得很安静,两侧的建筑不很高大,浓浓的绿树,整齐的花坛,间隔隐现的霓虹灯,偶尔扎扎带响的轮胎驶过潮湿的路面,街上行人多是三两结对的年轻人,没有其他城市那样重的商业感,静谧干净,清爽朝气,微风掠过夹带着湿漉漉的草味,头顶的树叶纷纷翻舞,在霓虹灯彩的变换下忽蓝忽红,左近一家发廊传出略带忧伤的港台味儿,让这平和的夜晚多了某种回味。
在宾馆后街转角处找到一家食挡,店堂看着很干净,清晨六点开始售卖早点。外出旅游必定
要品尝地方小吃,宾馆的饭菜虽说不错,但全国各地差别不大,实在没什么特色,尤其是自助早餐,全世界可说是大同小异。
找到吃早点的地方,任务也就完成了。几天下来也感到有些乏困,回到宾馆,母亲房间已经黑灯了,我尚且感到累,更何况母亲呢。
第二天醒得很早,外面黑蒙蒙的,出来看到母亲的门虚掩着,知道母亲早就起来了。几天来都是这样,母亲总是以这种方式告诉我她已经洗漱完毕。进到屋内,母亲正在看电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问母亲为什么不调一下音量。母亲说;四点钟就醒了,躺着反而更累,看看电视,半开着门怕影响别人,看也是瞎看,有没有声音没关系。
等我洗漱完毕随母亲来到街上,天已有些发白,日出的地方微微有些橘红,应该是个有雨的日子,“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嘛。随便在街上走了走,来到看好的那家食挡,店堂里已经有几个人落座,排队的仅三两个,毕竟天还太早。找一个靠窗的座位让母亲坐好,早点样式不是很丰富,多数人都在买包子馄饨,有汤有粥,几种糕饼类的东西,还有一种油炸的像萝卜丝糕。问母亲想吃什么,母亲说“随便什么都行”,我知道就会是这句话。一辈子了母亲总是这样说,有时候逗她,母亲会认真的和你较真,说她绝对就是这样想的。到了新地方,看到新鲜吃食,人都有尝鲜的欲望。母亲再怎样说,看着她那在别人桌上搜来搜去孩子似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种怜爱。
每样东西买一份,好吃难吃满足母亲的好奇是真。母亲尝过吃剩的自然是我来打扫,母亲看不得糟蹋东西,从前都是母亲拖到最后吃剩饭,那时母亲吃剩饭是为了让我们吃饱;此时我吃剩饭意思正相反,只是为了母亲吃得畅快,是在委屈自己的肚子。
和母亲边吃边聊,看得出这个时候母亲最放松惬意,我也最感觉像个儿子。吃着说着,外面的雨雾蒙蒙地飘了下来,天空不明反暗。母亲看着外面的雨丝,静静地坐了好久,转过头轻轻地对我说;“你姥姥姥爷都是在秋雨中走的”。话说完,母亲摇摇头淡淡地一笑;“咱不说这个,出来玩,高兴才是”。母亲的话让我心中一剜,赶紧起身说是去洗手间,怕眼中的泪让母亲看到。母亲八岁死了父亲,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这样的天气提起他们,母亲心中的那份重我是知道的。
雨渐渐大了起来,街面也变得喧嚷,母亲似乎没有外出看景的欲望,不时掰一小块糕饼放在嘴里慢慢地嚼。可能是想念父母的思绪让母亲沉浸,慢慢地母亲把我带到了她的那个年代 ……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单纯的母子关系有些像朋友像知己,形象的母亲变成有思有念,有情有义,恨爱冤仇,灵魂血肉的母亲,从未体会到母亲竟有如此博大的胸襟,有如此灵动的童年,在母亲的讲述中认识了母亲的姥姥,了解了爷爷,知道了很多未曾见过面的人的故事。
母亲的姥姥腿摔断了,日本兵来时,为了不拖累家人自己爬进井里;十一岁的舅舅带着八岁的母亲夜里推水车浇地,母亲困得趴在推杠上就睡着了;母亲自己报名参军,姥姥舍不得女儿,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一个担挑,步行十八里,母亲自己把自己嫁到父亲家;我三岁夜里高烧,父亲不在,母亲抱着我,寒冬腊月奔跑在京城的黑夜里 ……
是杭州这个雨天的早晨,开始让我真正知道了母亲,感谢杭州,怀念那场蒙蒙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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