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来, 上海的如厕用的是黄草纸, 不但用于此处, 还有个地方, 大家想想。
食品店的包装, 谁去南货店买一斤红糖, 店员就把黄草纸折成一个三角包一面开着口, 称好糖放进去, 然后将开口那一边折过来扣上, 再用一根草绳捆上, 打结的地方拴个小圈圈, 顾客可以将手指头塞进去拎起来, 这是另种用途, 按下不表。
常规用途还是揩pigu, “揩”字的上海话发音是ka而非 kai, 这种纸有点厚, 很毛糙, 这儿的”毛“字请勿替人对号入座, 也就是说摩擦系数很大, 干那事的效果就会比较好, 不但毛草而且粗糙, 制作工艺据说灰常简单所以没有国营单位生产这玩意, 不想那些高级卫生纸, 既然都叫成了”卫生纸“, 那么生产单位也一定会高级一些了, 不过上海滩不知档次要高到何等地步的人家,那年头会用一卷一卷的卫生纸? 阿拉勿晓得, 不过清爽的是去过的那些所谓高知家里, 月入超过200乃至300的工程师教授们, 和上海市绝大多数老百姓无论住三家里棚户区,工人新村, 淮中大楼河滨大楼, 大家一样, 家家都用”污“草纸,16开大小的。
这污草纸还有一个实用功能较好的地方: 水溶性极好, 因此上海的有抽水马桶的地方, 旁边就没有北方那种字纸篓, 用完桶里一丢即可, 无论此桶是粢的还是木头的。
哪儿卖? 杂货店, 南货点, 夫妻老婆烟纸店, 到底多少钱我是记勿得了, 但是计量单位是十分的清楚: 刀, 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一个半大小赤佬, 跑食品店里的杂货柜, 一声喊“买刀污草纸“!很可能遭店员的白眼, 因为大人或女孩就不会加这个”污“字, 特别是食品店了。
应该是1962年前后的短短一阵, 社会供应的紧张, 甚至“污“草纸业限过一阵子量, 一会大概就会有人跳将出来”批判“我污蔑那个无比伟大的时代, 随便,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63年春的龙华庙会上, 一个以前卖过梨膏糖的小热昏, 三年灾荒物资不够了, 做不成梨膏糖但他会说会唱啊, 于是不知哪儿找了纸, 油印了一些小册子, 说说唱唱的内容, 很差的纸不过好像比污草纸好一些, 他站板凳上又说又唱一阵, 然后开始推销这种小册子, 我很喜欢说说唱唱, 所以买过一本, 如果现在到江南新村去抄个底朝天, 说不定还能找到。
这个小热昏呢, 开始卖之前, 不知是自我嘲解还是发泄不满, 总是要说几句而且是办半上海话半山东话“有人雪俺用的是草纸(山东话), 迭个是勿可能的, 阿拉屋里就我搭至老娘, 一个号头一塌刮子120张, 我拿来印迭个了, 阿拉勿揩pigu啦“? 我老爸听了, 对我们说”这个赤佬想吃官司了“。
不过他的确说唱得很好, 那个电影名字的大串联, 我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庙会三天, 我天天去听, 因为我家走到龙华不过半小时。
的确, 这段时候很多人是只要用报纸或其他纸张了, 问题就在于其他纸张的水溶性不好, 但上海人的习惯是揩完马桶里一丢, 所以下水道堵塞现象较为严重。这样的形势下,乱用是完全可能的, 但似乎没听说因用错了而吃轧头的, 是有人挺谨慎, 用前两面看看, 文革后好长一阵, 报上天天有西哈努克亲王, 用他擦腚没有问题, 就有人偏偏要在用之前说上一句“阿拉请西哈努克吃污!“
我也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上海人用上了“卫生纸“, 一卷一卷的, 而且两用, 一卷厕所里一卷餐桌上, 服务于进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