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系列十一:张氏治凉之二:张寔遇刺身亡与张茂称藩前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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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14年夏五月,凉州刺史西平公张轨病逝。冬十月,晋愍帝任命他儿子张寔为负责凉州军事的凉州刺史和西平公。同时,晋愍帝下诏又让平东将军宋哲进驻华阴。

张寔字安逊,既有学问又十分明察。他敬贤爱士,并以秀才身份成为郎中。永嘉初年(公元307年左右),张寔坚决辞去骁骑将军的头衔,请求回到凉州。朝廷答应了,改授他为议郎。比及回到姑臧,因为讨伐曹祛的功勋,封建武亭侯。

凉州有个叫张冰的军士得到一枚玉玺,上面有“皇帝行玺”的铭文。他把玉玺献给张寔,僚属无不庆贺。张寔说:“我经常气愤袁本初当年举着玉玺去碰曹孟德的手肘。各位先生现在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东西并非人臣所应当私自保留的。”便派遣使者带着送回到长安去。

公元316年四月,张寔下令:有能力举出自己过错的所部吏民,将被赏以布帛和羊米。贼曹佐高昌人隗瑾说:“如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都亲自解决。兴师发令,经常府里官吏都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没人跟明公分担责任。佐吏们害怕明公的威严,无不敷衍了事。这样,你即使赏他们千金,大家终究还是不敢进言。我觉得明公应当稍微收敛自己的聪明,但凡政事,都虚心地延访下面的官吏,让他们各尽所怀,然后采用良策施行。这样一来嘉言就会自然来到,何必赏赐呢!”张寔听了非常高兴,提拔了隗瑾的职位三等。张寔还派将军王该率领步骑五千入援长安,而且送给各郡很多贡品。晋愍帝(司马邺)下诏拜张寔都督陕西的军事,任命张寔的弟弟张茂为秦州刺史。

公元317年正月,晋愍帝降汉之后,黄门郎史淑和侍御史王冲从长安投奔凉州,声称晋愍帝出降前一天,让史淑等人持诏书给张寔,拜他为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还说:“朕已下诏给琅邪王,让他暂时即任大位,请使君尽力协助琅邪王,共济多难。”史淑等人来到姑臧后,张寔集中属下官吏哀哭了三天,同时谢辞封授的官职不受。

当初,张寔的叔父张肃担任西海太守,听说长安危急,请求作为先锋入援。张寔因为他年老,不许。张肃说:“狐死首丘(传说狐狸死时头总朝着出生的山丘),心不忘本。当年钟仪作为楚囚在晋,还不忘演奏南国的琴音。我受到晋室恩典,列位公卿。如今羯逆罪恶滔天,朝廷倾覆,而我却在边疆贪图安乐,大难来临也不奋力解救。作为人臣怎能这样!”张寔说:“我们门户的确受到重恩,自然应当整个宗族效死回报,忠于并保卫社稷,以申明先公的遗志。但叔父年岁已高,气力衰竭,军旅的事情并非年老的人所能经受的。”张肃这才作罢。后来听说长安失陷,张肃因为悲愤而去世。

张寔派太府司马韩璞和抚戎将军张阆等人率领步骑一万东出击汉,命令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和陇西太守吴绍各统郡兵作为前驱。他告戒韩璞道:“先前派遣的诸将,很多违背机密信用,各有不同的打算,以致遭到挫折。而且内部不和,怎能征服外人!如今派将军驾御都督五位将军的兵马军事,大家应当如同一体。不要再让我听到互相不协调的报告。”又送书信给相国司马保说:“王室有事,我不忘献身投躯。先前曾派遣贾骞等人前去勤王,但中途得到符命,敕令贾骞还军。很快又听说贼寇逼近长安,胡崧不肯进军;麹允派人带了五百黄金,请救于胡崧。因此决定派遣贾骞等人进军度岭。接着听说朝廷倾覆,我无法尽忠报国。愤痛之深,死有馀责。如今再次派遣韩璞等人,唯相公之命是从。”

韩璞等人最终还是无法前进,只好退还。来到南安时,许多羌族部众断了他们的归路。双方相持了一百多天,西凉军粮竭矢尽。韩璞杀了拉车的牛给士兵吃,哭着问他们道:“你们大家想念父母吗?”大家答道:“想念。”又问:“想念妻子吗?”大家又答道:“想念。”韩璞再问道:“大家想生还吗?”众人又答道:“想。”韩璞最后又问:“要听从我的命令吗?”众人再次齐声回答道:“要!”韩璞于是鼓噪进军,和羌兵大战。适逢张阆率领金城的兵马赶到,两面夹击,大破羌兵,斩首数千级。

早先,长安有歌谣说:“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比及汉兵颠覆关中,氐人和羌人劫掠陇西,雍秦一带的百姓,死了什之八九,只有凉州安全无恙。

公元318年三月,原安定太守焦嵩和陈安举兵威逼上邽,守卫那里的西晋相国南阳王司马保派使者向张寔告急。张寔派金城太守窦涛为轻车将军,率威远将军宋毅以及和苞、张阆、宋辑、辛韬、张选、董广带领步骑二万相救。大军来到新阳时,听说晋愍帝崩驾,司马保便阴谋称帝。破羌都尉张诰劝张寔道:“南阳王只是国家的远亲。他忘记了国家的奇耻大辱而一心想称帝,这样的人必不能成功。晋王(司马睿)是近亲,而且有名德,明公应当率领天下人奉戴他。”张寔听从了,便派遣牙门将蔡忠奉表前往建康。蔡忠到达时,晋元帝已经即位。张寔不用江东的年号,依然称晋愍帝的年号建兴。

公元319年四月,南阳王司马保仗着晋愍帝已经去世,便自称晋王,改元建康,安置百官,任命西凉的张寔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则自称秦州刺史,投降于汉,又投降于成。上邽大闹饥荒,士众困迫。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带着司马保逃往南安祁山。张寔派遣韩璞率领步骑五千前往相救。陈安只好退保绵诸,司马保这才得以回归上邽。不久,司马保又被陈安所逼,张寔再次派部将宋毅相救,陈安这才退走。

公元320年正月,张春谋划着要带晋王司马保投奔凉州。张寔派部将阴监带兵迎接他们,表面上声言是翼卫司马保,其实是打算将他们拒之门外。司马保部将张春和杨次与别将杨韬不和,便劝司马保杀了杨韬,并请求出击陈安。司马保都不同意。夏五月,张春和杨次幽禁了司马保后,又把他杀了。司马保身体肥大,重八百斤。他喜欢睡觉和读书,而且暗弱没有决断,所以遇难。司马保没有儿子,张春便立宗室的孩子司马瞻为世子,号称大将军。司马保的部众都散走了,投奔凉州的有一万多人。陈安上表给前赵主刘曜,请求讨伐司马瞻等人。刘曜便任命陈安为大将军,出击司马瞻并把他杀了。张春逃到枹罕。陈安捉了杨次,在司马保的棺柩前把他杀了,用以祭祀司马保。陈安用天子的礼仪将司马保安葬在上邽,谥名他叫元王。

京兆人刘弘客居在凉州的天梯山,在山穴中燃灯悬镜以为光明,用妖术惑众。追随他的有一千多人,甚至连西平公张寔的左右随从都信奉他。张寔帐下阎涉和牙门赵卬都是刘弘的乡人。六月,刘弘跟他俩说:“上天给我一枚神玺,我应当在凉州称王。”阎涉和赵卬都信了,暗中和张寔左右十多人阴谋刺杀张寔,奉刘弘为主。张寔的弟弟张茂探知他们的阴谋,请求诛杀刘弘。张寔命令牙门将史初搜捕刘弘。史初还没到时,阎涉等人已经身怀刀刃进入州府,在外寝室杀害了张寔。刘弘看见史初来到,说道:“使君已经死了,你还来杀我干吗!”史初大怒,截断他的舌头,把他囚禁起来,然后将他车裂在姑臧东市,同时杀了他的党羽数百人。左司马阴元等人因为张寔的儿子张骏年龄还小,便推举张茂为凉州刺史、西平公,大赦境内。同时任命张骏为抚军将军。

张茂字成逊,他虚心好学,不为世俗的利益动心。同年八月,张茂立张骏为世子。

公元321年二月,张茂修筑了灵钧台,台基高达九仞。武陵人阎曾夜里叩州府门呼喊道:“武公(即张茂父亲张轨)派我来这里,问‘为什么要劳民伤财修筑这灵均台!’”有司部门认为他是妖孽,请求杀了他。张茂说:“我相信这的确有点劳民。阎曾声称受先君之命来规劝我,怎能说他是妖孽!”太府主簿马鲂也谏道:“如今大敌尚未消灭,应当崇尚朴素,而不应当增加用于装饰亭台楼榭的劳役。而且近年以来,总觉得各种劳务日益增多。每次营建,都有点过度,这实在不符合民众和士大夫对明公的期望。”张茂悔叹道:“是我的过错,我的过错!”于是停止了筑台的劳役。

翌年(322)年底,张茂派将军韩璞率军攻取陇西和南安的地盘,在那里安置了秦州。

公元323年七月,前赵主刘曜亲自带兵将陇上的勇士陈安包围在陇城,最终消灭了陈安的军事势力。当时刘曜的大将刘岳与张茂正相持在黄河边上。刘曜平定了陈安之后,带兵从陇上过来西击凉州。他派遣部将刘咸攻打在冀城的韩璞,派呼延晏攻打在桑壁的宁羌护军阴鉴。刘曜自己率领戎卒二十八万驻军在黄河边上,列营一百馀里,金鼓声惊天动地,河水为之沸腾,自古以来军旅的盛况都无法和这相比。张茂沿着黄河部署的各个卫戍部队,全都望风奔溃。刘曜扬言说他的大军将百道同时过河,直逼姑臧。临洮人翟楷和石琮等人驱逐了县里的令长,在临洮县响应刘曜。凉州因此大震,人们都失去了坚守的意志。

参军马岌劝张茂亲自出城拒战。长史汜祎大怒道:“亡国之人还想干扰搞乱大事。应当杀了马岌以安抚百姓。”马岌反驳道:“汜公不过一个糟粕书生,一个只会刺探消息打小报告的小才,不懂得考虑家国大计。明公父子想为朝廷诛杀刘曜已有多年了。如今刘曜自己送上门来,远近民众都在观看明公的举动。明公应当建立信用和勇气好不辜负秦陇百姓的希望。军力虽然未必匹敌,然而不出城应战是不得民心的。”张茂说:“爱卿言之有理!”于是出屯石头城。张茂跟参军陈珍说:“刘曜发动三秦的兵众,乘胜席卷而来。我们该怎么办?”陈珍说:“刘曜兵马虽多,但精兵很少,大部分都是氐民和羌民等乌合之众,刘曜对他们也没什么恩信。况且他还担心山东的问题,怎能放下腹心的疾患,而旷日持久地和我们争夺河西的地盘!如果二十天内他还不退兵,我请求给我数千普通的兵马,我为明公将他擒来。”张茂非常高兴,当即任命陈珍为平虏护军,让他率领一千八百骑兵去救韩璞。刘曜暗中打算退兵,于是声言说要先夺取陇西,然后回来消灭桑壁的西凉军队。陈珍招募发动氐民和羌民,打败并赶走部分前赵军队,还收复了南安。张茂深为嘉许,拜陈珍为折冲将军。

前赵一些将领争着要渡河再战陈珍,刘曜说:“我军的势力虽盛,却并不比当年魏武帝下江东时更强。害怕我的威严勉强而来的三分有二,而中军已经十分疲惫,其实很难再用。张氏以为我新近刚平定了陈安,师旅非常强盛;就以我军的声势而言,并非他们五郡的兵众所能抵抗的。他们必定会害怕而前来归命,受制称籓。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其它要求!现在只要按兵不动,以我的声威震慑他们。如果中旬过后张茂的称臣表章还不来的话,那就是我对不起各位了。”张茂果然不久便派遣使者向刘曜称藩,还献马一千五百匹,牛三千头,羊十万口,黄金三百八十斤,银七百斤,女妓二十人,以及各种珍宝珠玉、方域美货,不可胜数。刘曜非常高兴,派他的大鸿胪田崧前往姑臧,拜张茂为侍中、都督凉、南北秦、梁、益、巴、汉、陇右、西域杂夷、匈奴的军事、太师、凉州牧,封凉王,加九锡。

九月,张茂又在姑臧大兴土木,同时重修灵钧台。别驾吴绍谏道:“明公之所以修城筑台,主要是因为出于对以往的担心。愚臣认为如果恩泽没有深入人心,即使身居高层楼台,也无济于事,反而足以动摇属下对明公忠信的意志,失去士大夫和平民对明公的冀望。同时还会显示自己的怯弱,让敌对的邻国产生对付我们的图谋。这样我们将用什么来辅佐天子、称霸诸侯!愿明公赶紧取消这一工程,以免劳民伤财。”张茂说:“我的亡兄被刺杀时,难道没有忠臣义士想要挺身而出吗!只是祸生不测,即使有智勇的卫士,也来不及施展他们的功夫。所以王公设置避险的地方,勇夫设置重重关闭的堡垒,都是古人的作为。如今国家尚未安定,不能将太平时候的道理用在艰难的时世。”终究还是修建了灵均台。

公元324年夏五月甲申日,张茂重病不起。他拉着世子张骏的手哭着说:“我们家世代以孝友忠顺著称。如今虽然天下大乱,你也还是应当继承这一传统,不能放弃。”并且下令说:“我的官职并非受于王命,只是因地制宜,代行政事,岂敢自我炫耀!我死之日,应当以白帢(古代未仕者戴的白帽)入棺,不要以朝服入敛,以彰明我的心境。”张茂当天就去世了,终年四十八岁。

张茂很有志向气节,能决断大事。凉州大姓贾摹,是张寔的妻弟,势倾西凉。先前,有歌谣说:“手莫头,图凉州。”张茂信以为然,便将贾摹引诱来把他杀了。于是豪强都乖乖地臣服了,张茂因此威行凉州地域。

张茂死时,晋愍帝的使者史淑还在姑臧。左长史汜祎和右长史马谟等人请史淑拜张骏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大赦他的境内。前赵主刘曜也派遣使者追赠张茂为太宰,谥名他为成烈王;同时也拜张骏为上大将军、凉州牧、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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