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五光复后,留在中国的日军战俘和日侨有数百万之多。中国政府和人民以朴素的人道主义情怀,在战后极端困难的日子里,为了保证遣返大量滞留东北的日本战俘和侨民,为各个转运站准备大量粮食、蔬菜和烧柴。另外,还在各个转运站设置急诊医疗所,挑选有经验的日侨外科医生负责治疗。
尽管如此,由于当时国民政府的运输能力和物质筹集能力有限,仍然无法满足从东北各地蜂拥而至的日侨的生活之需。
“据日本官兵善后总联络部统计,日本投降后,散居在中国境内的日侨总数约94万人。这还不包括在东北的日军战俘和侨民的数量。”《日本遗孤》P162。
实际上在东北的日侨总人数远远大于其它地区的总和。1945年日本投降前,在中国的日本人达155万之多,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军人,军人家属和军中文职人员。其中开拓团移民27万人。总计战后日本滞留在中国的各类人员有310万之多。
据日本旧厚生省出版的《援护五十年史》记载,日本战败前后,日本在东北的死亡人数是245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定居在中苏边境的开拓团成员。
1946年8月17日,国民党代表李修检(李修业),中共代表李敏然(李立山)及军调处美方代表贝尔上校,签订了遣送日侨协议,并于即日生效。三方达成共识,除旅顺、大连、新义以外的日侨,其余东北各地日侨全部集中于国军防区的葫芦岛遣返日本。协议签署一个月内,东北民主联军控制的20万日侨全部转运至葫芦岛。
截止到1946年11月29日,经葫芦岛遣返的日侨总人数为105万人。
当最后一批日侨登上客船后,沈阳日俘日侨管理处处长李修业登上甲板为日侨送行。东北日侨联络总处负责人村野先生再三要求李修业讲话,李修业说:“你们回去以后,要细细地想一想,比一比,你们是怎样对待中国人的,中国人又是怎样对待你的。希望你们以后只带来友谊,不要再带来刺刀。再见吧。”话虽简单平淡,却概括了中日关系和两国的国民性的巨大反差。
多年之后,那些有良心的日本人还常常提起当年中国人民的仁慈情怀。官崎市市长津村重光曾说:“我们的父母就是当年从那里回国的,他们曾得到当地人善意的帮助。”
名古屋退休教授间赖收芳说:“那年天气很冷,是葫芦岛人把我们上百名遣返者接回家中,给我们提供食宿,挽救了我们的生命。”
同为名古屋退休教授的小林清子回忆说,他亲眼所见就有30多名日侨在登船之前把孩子送给了中国人抚养。小林清子对此的解释是,给孩子留条活路。
如果说把孩子送给中国人抚养是出于无奈,可那些在日本投降后疯狂自杀的开拓团民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这些开拓团民不算战俘,没人逼迫,却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可见当时被武士道洗脑的日本人已经彻底疯掉了。有这样一个残忍的民族性,日本又如何有资格做大东亚共荣圈的领袖呢?
日本投降后,在东北的日本开拓团民曾掀起一波自杀狂潮,其状惨不忍睹,其行为可谓禽兽不如。有丈夫杀死妻子后自杀的,有母亲把自己孩子挨个杀死后自杀的,还有把孩子扔下不管,一个人跑路的,而且不管孩子怎么紧追不舍,也绝不回头的。
据统计,日本投降后,日本开拓团民死亡总数为78,500多人,其中11,520人自杀。被苏联扣押在西伯利亚的有34,000人,下落不明者36,000人。下落不明者很多是在路途上或在收容所里因饥寒交迫和疾病死掉了。一般中国政府所称的日本遗孤主要指的是开拓团的孩子。
很多日本孩子是善良的中国人在这些自杀者的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这些幸运儿被善良的中国人收养,具体收养人数已经无法统计。上世纪80年代作为日本遗孤返回日本的2800多名,而实际被中国人收养的遗孤远远不止这个数。因为仅仅黑龙江省一个方正县在八一五光复后就收养了日本儿童1000多人,而被该县民众救助的日本开拓团侨民则多达上万人。中共领导的东北民主联军接管方正县后,向当地群众宣传这些日本人没有罪,他们同样是这场侵略战争的受害者。于是很多中国百姓纷纷出手救助。这和对日本开拓团难民置之不理,甚至还时常有下级士兵强奸和侵扰开拓团难民的苏联红军相比有着巨大的反差。当时,《东北日报》曾报道过长春郊区一男子冒着被苏军士兵枪击的危险,见义勇为救护被侮辱调戏的日本年轻妇女的事例。
从网上看到一个资料说,据当时的不完全统计,仅东北光复后两个月内,辽宁、吉林两省就有嫁给中国人的日本妇女多达11万多人,比光复前十几年的总和多出100多倍。这些嫁给当地中国男人的日本妇女,多为年纪较轻的妇女,大都对战败投降后的日本和遣返回国悲观失望丧失信心,且多因眼前生活所迫而争先恐后嫁给当地中国男人的。当时日本女人找中国男人,几乎不讲什么条件,只要年龄相差不多、人品老实厚道就行。(http://tieba.baidu.com/p/2626138192)
母亲回忆说,当时最惨的就是那些在农村的日本人,其实就是开拓团团员,很多人把孩子就丢到路边,因为带着太小的孩子没法赶路,半路不是病死也得饿死,好多中国人就是在路边沟里捡的日本小孩。而城里工厂的日本人转运的很有秩序,基本都是全家一起回去的,没有丢下孩子不要的。所以,留在中国的日本遗孤,大多是开拓团的孩子。开拓团团员其实大都是日本的穷苦农民。看过严歌苓的电视剧《小姨多鹤》的都知道,多鹤就是日本开拓团团员的孩子。
也有很不厚道的中国人。据母亲回忆,八一五光复时,很多日本难民集中在沈阳的临时收容所里等待火车转运。一些孩子就在那时被送给中国人抚养。也有一些日本女中的中学生与家人失去联系,成为孤儿,大多数躲在宿舍的拉格里不知所措。我母亲家的邻居老高家的二小子是个拉三轮车的,他有一天就从从学校拉回一个十七、八岁的日本姑娘,准备给自己当媳妇。那日本姑娘对他还算满意,想嫁给他,可他母亲不答应,非要把日本姑娘嫁给老大。说老大未娶,老二不能娶。可老大是个水蛇腰,三十多岁了,最让日本姑娘受不了的是他是个烟鬼,成天吧嗒吧嗒抽烟袋锅。日本姑娘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成天哭哭啼啼地。可老高家的老太太很蛮横,硬是逼着她嫁给了老大。那时的房子不隔音,晚上经常听到姑娘的哭声和他丈夫及婆婆对她的打骂声。我姥姥心软,白天的时候就总过去劝高家婆婆,说不管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是人啊!既然娶到家了,就好好对人家才好。二舅妈会日语,白天高家没人的时候,姥姥就让二舅妈把日本姑娘叫家里说说话,宽慰几句。那日本姑娘对二舅妈说真不想活了,他们家人对她一点不好,要是嫁到你们家该多好啊。二舅妈就劝她别想不开,忍一忍慢慢会好的。后来,那家人回老家锦州了,据说那姑娘半路上病死了。
被中国人收养的日本遗孤几乎人人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有的是关于如何报答养父母的,有的是关于养父母如何的善良如何艰辛地抚育他们的。但在所有这些遗孤中,最感人的是内蒙古呼和浩特的日本遗孤乌云的故事。乌云的日本名字叫立花珠美,她是葛根庙大自决的幸存者,当年年仅八岁。中日两国合拍的电视剧《离开广岛耳朵日子》就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
乌云1957年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后,被分配到通辽市库伦旗第一中学任教。怀着一腔报答中国养父母和中国人民的志向,一干就是38年。培养了无数的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1981年,乌云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哥哥立花甫。哥哥发来邀请信,希望她回日本相聚。虽然立花朱美思念哥哥心切,但因学校没有放假,她强压思念之情,一直坚持到学生放暑假,才前往日本。乌云的哥哥为了能将自己的妹妹留在日本,使出了浑身解数,动员能动员的所有亲朋好友,却仍然没有说服妹妹。因为乌云舍不得她的阿妈,舍不得她的学生,舍不得中国家乡的山山水水和风土人情。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了。
乌云回到中国后,除了继续教书外,还致力于中日友好合作工作,她经常穿梭中日之间,引进十多个日本沙地植树自愿者协会前来内蒙古科尔沁草原义务植树,到2002年义务植树280万株,成活率80%。
“乌云在中国被救助、成长,受善良的中国妈妈关爱的事迹,感动了太多的日本人。一时间,乌云在电视上的演讲,竟成了人们街头巷尾,机关衙门的议论的热门话题。”P285
最后还有一个数据有必要记住。据《日本遗孤》一书披露,日本侵华期间,从中国掠夺煤炭24,000万吨,钢铁1,200万吨,粮食22,800万吨,木材一亿立方米,黄金22,000公斤。而同时间,被日军屠杀和作战牺牲的中国军人达2000万,加上负伤者,累计多多达3500万。无家可归的难民多达4500万。造成中国直接经济损失1000亿美元,间接损失5000亿美元。
此文为刘国强所著《日本遗孤》的读书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