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厕所

这几天露营,让厕所又折磨惨了,是那种万人共用一个坑,长期无人打扫的旱厕所,臭得令人窒息。大概我在嗅觉上的忍受能力超低,所以表现很不好,小的都躲到树后面解决,大的则用视死而归的决心去完成,出来时有丢掉半条命的感觉。偏偏女儿要我陪她上厕所,我死也不愿意进去,固守在外面等她的原则,最后被朋友羞到了,朋友挺身陪女儿进去。羞归羞,进去还是不可能的,因为旁边有好几个朋友都挺仗义,给她们高尚的机会。

晚上,女儿问我为什么遇见厕所就这么怂,我告诉她厕所是我的软肋,在中国的时候,我宁愿死也不进街道上的公共厕所,里面的境况跟粪坑差不多,我从小就认定,死可以,但不能死在这里面,而我的嗅觉那么敏感,熏死,是完全可能的。

我为这种坚强付出了不少代价,上街的时候尿在裤子里,我妈就让我穿着湿裤子在街上走一天,回家的时候屁股都磨红。为了不上学校的厕所,我不喝水,忍一天。到了大学,折磨才真正开始,学校宿舍和教学楼的厕所几天才冲一次,最后一天小便尚可一口气完成,大的就抓了瞎,哪怕在鼻子上捂一层棉被也能被熏得几乎窒息,呕吐的冲动是随时的。离开中国已经二十年,噩梦依然是上厕所找来找去都污秽不堪,无法下脚。

十年前我和爸爸回中国旅游,在一户农家住了一天,那是一户富裕的农家,三层楼修得崭新,装饰得龙飞凤舞,好不壮观,问到厕所时,被带到一间储存室里,一个木桶就是,揭开盖子,好家伙,已经装了半桶。上厕所犹如上刑,痛苦既在心里也在鼻腔、口腔里。这还是小事,后来我们去黄山,爸爸上了个厕所之后就如木雕泥塑一般,正经危坐,目不斜视,直到我们回到酒店,他冲进浴室洗完澡之后才能够讲述他上厕所的经历。原来他不会蹲,于是揪住蹲坑前面的一根管子保持平衡,谁知那管子十分脆弱,突然断了,他一屁股坐在坑上,乱七八糟沾了一屁股,厕所里当然没有水,只能用仅有的一点纸胡乱擦了,劫后余生,恨不得把那条裤子给扔了,到底扔了没有我不记得,可是我应该会赞成的。

女儿说你别讲了,这么恶心的事。

好,我不讲了,讲得我自己都恶心了。我存着,存着记忆到噩梦里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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