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涌潭村九娘出征的壁画。
吴官友画的儋州《春梦婆》。
张岳崧孙媳、清代才女许小韫画像。
府城琼台福地的石栏上,刻有琼山历代名人。图为冯银像。
时光如轴,女子似画。画卷铺开,一切的黎明,才有了朝霞。
千年有梦,天涯有她。绮梦春醒,浩繁的史册,便奏响琴声。
琴声起处,是怎样的女子,“衣食我民真众母,千秋报赛奏弦歌”,令后人褒赞如斯?琴声扬时,是怎样的女子,“浩气腾腾毓在姑,千秋不愧此方壶”,让名士击节叹赏?琴声和来,又是怎样的女子,“粉面怕遭尘土浣,此心惟有老天知”,为史册红袖添香……
谁说女子不如男!千百年来的海南沃土,书不尽的巾帼之骄。其间,不仅有冼夫人、黄道婆、宋氏三姐妹等灿若星辰,还有众多的奇女子,生如夏花,在历史的巷陌中,次第竞放。
隐于乡野“春梦婆”
她是谁?不闻达于朝,偏居儋耳,却令苏东坡醍醐灌顶;她是谁?未留名于史,乡野村妇,却频频出现在后人的诗词戏曲中……《嘉靖广东通志·琼州府》把人们的视野,带入了北宋文豪谪居儋耳的时光。
志载,被贬天涯的苏东坡曾在田间遇到一位老婆婆,“家居儋城之东,年七十余。”苏公随口问了一句世事如何?老人家回答说就像春梦一般。苏公又问究竟怎样,老婆婆称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场春梦罢了。苏东坡颇有同感,赞称对方为“春梦婆”,并留有诗句“投梳喜有东邻女,换扇还逢春梦婆。”或许此时,一代文豪才更能领会到自己之前写下的两阕词意吧。一阕把盏北望,“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一阙怀古抒情,“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天涯奇女子,悠悠隐于野。
苏文之后,儋耳春梦婆不仅为众诗人争相吟咏,如金末元初的元好问所作“神仙不到秋风客,富贵空悲春梦婆”、清代赵翼所题“而今总作浮沤看,付与人间春梦婆”等;其故事还成了诸多戏剧的题材,像明朝的《苏子瞻春梦记》、清朝的《春梦婆传奇》和《换扇巧逢春梦婆》等。
在《换扇巧逢春梦婆》中,苏东坡本是天界神仙,一朝失足,流落人间。混元蝶母奉菩萨法旨,化身为春梦婆,携四个女儿下界游春,点化东坡:“你寻哪条路?你寻下海的路,还是朝天的路?”随后句句紧逼:“如今你的翰林学士呢?”(答:罢任了)“你的杭州太守呢?”(答:改调了)“你从前挣的科名呢?拿来我看。”(答:只是个虚名)“原来是虚名。且问你的文章呢?你的政事呢?这自然是实在的了,如今何在?怎不拿来长久受用?”(答:不必说起,彼一时,此一时了)“原来如此。你那许多本事,到今来,流落天涯,广无可靠。内翰(即翰林)呀,你当初富贵,不是一场春梦来!”
的确,“繁华人世有枯荣,谁向坡翁道俗情。半亩生涯嗟事业,一场春梦悟功名。”如此大彻大悟、清尘脱俗,隐于琼崖的春梦婆,在世人眼中,怎能不翛然而来、翛然而往,沾着些许仙气呢。
智勇双全“海南娘”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马蹄至此空归去,不是花迷是酒迷。”这是一位怎样的女子,竟使得元朝乾宁安抚司的陈副都元帅,施压碰壁后,留下这般的唏嘘?
“少有姿色多智谋”“值末寇乱,能驭众人守境,乡人赖时控制……”这是一位怎样的女子,竟引得与邱濬、海瑞、张岳崧并称“海南四绝”的明朝同知王佐,为其作传流芳?
翻开史册,惊鸿自现。
元朝末年,兵荒马乱,才智过人的琼山黎兵千户蔡克宪长女蔡九娘,在父亡弟幼的情况下,“亲统父兵,俟弟之壮”,勇批戎装,保境安民,演绎了一出海南的“花木兰”。
当时,一位大权在握的陈副都元帅因仰慕九娘的风采,心生不轨,并选了一个傍晚突然带兵来访,“意在相染,不然即作恶”。九娘猜到了他的来意后,“即设宴席,亲行酒肴”,并频频让侍女助兴劝酒。陈副帅“欢甚,沉醉”。而他所带的兵丁,也“人人乐饮,醉去不觉。”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九娘的兵马已逐渐集结。陈副帅知其不可亵渎,只好带兵快速离开,并惆怅地留下了前文诗句。
之后没多久,贼寇陈子瑚纵兵作乱,并攻陷了乾宁安抚司,占领了府城重地,控制了不少乡村。面对贼寇围村,九娘临危不惧,组织大家“备捍御具,且敌且守”。贼寇久攻不下,便抛出甜言蜜语,以图生擒九娘。而蔡九娘为了乡亲的安危,毅然诀别乡亲,称贼人打下郡城不守而来,是为了她,“岂可以我一身而令众乡人尽死?我死则祸息”,慷慨捐躯。
问世间义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纵观海南历史,纬武经文、忠肝义胆的奇女子,亦层现迭出呢。
“我们在石码头上靠岸,举目不见城镇,也不见任何道路的迹象。沿着一条几乎被青藤和灌木纠结阻塞的小路登上山崖,过了一座方塔后不久,就进入了这座古雅小巧的老城的西门。小城方圆不到一英里,呈椭圆形……”这是清光绪八年(1882年),澄迈老城给法国传教士香便文留下的印象。
仅从这段描述,我们便不难想象,这座自隋大业三年(607年)至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间,一直作为澄迈治所的城镇,曾是如何的易守难攻。而历史上,也正是从这座小城里,走出了威名赫赫的王二娘。
《宋史》载,南宋淳熙八年(1181年),朝廷“诏三十六峒都统王氏女袭封宜人”,即任命澄迈女子、黎族首领王二娘承袭母亲的“宜人”封号。王二娘母女才略如何?宋人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有较为详细的讲述。称王二娘为当地黎族首领,善用人、能服众,琼州官府的各项政策经她传达布置后,即可得以落实。而且在其任职其间,境内安定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其实,二娘的家族累世立功边陲,其母黄氏曾于绍兴年间,因统领黎峒有功,于乾道七年(1171年)获封宜人;其女儿吴氏,也于嘉定九年(1216年)袭职,任三十六峒统领职事……
一门三女杰,天涯共传奇!
不栉进士看琼州
“人生自古谁无死,轰轰烈烈作一场”,如此豪迈的诗篇,竟是咏自天涯娇娥;“闲时一觉庄周梦,赵绣陶诗足自娱”,这般洒脱的文字,居然出于海南红颜。
女子有才更有德。穿越历史的时空,冯银、邱唐氏、林淑温、黎瑜娘、苏微香、吴小姑、许小韫……一个个灵魂中溢着诗情的女子,便弹起流淌的月光,让一串串美丽中泛着情思的佳句,合奏出天籁之音。
同一轮明月下,吟出千古绝唱。同为明朝才女,同居琼山,林淑温正赏菊明志:“月朗霜明色共赏,冰肌玉质影难移”;黎瑜娘则闺闱思极:“举头见月人何在,步未移时泪已涟”;苏微香亦望月低吟:“悠悠万事回头别,勘叹人生不如月,月轮无古亦无今,至今常照丁香结”。
不同的时空,孤寂的红颜。明朝大家闺秀琼山人冯银,倚窗有诗:“凋荣何限人间事,独倚幽窗数过禽”;清代探花张岳崧孙媳许小韫,定安轻叹:“独倚栏杆无一事,闲将蚱蜢饲巴哥”。而远嫁他乡的清朝琼山人吴小姑则含泪思乡:“家乡别,家乡别,回首望琼台。烟树微茫山一发,思亲不觉泪流腮”……
家乡忆,最忆是相欢。歌舞图前,明文渊阁大学士邱濬的夫人唐氏乐在其中:“时人莫道是无声,仙声不入凡人耳”;端午佳节,冯银河边争观龙舟:“棹起浪花飞作雪,竿飏旗彩集如云”;刺桐花开,吴小姑“望晴空,天半朱霞,疑将堕赤城赤。嬉游每逐裙榴队,共踏遍红尘陌”……
春风已暖,月又圆缺。这些女子,在田野里歌唱,田野便花团锦簇;在史册中挥毫,史册便诗意盎然。这样的奇女子知多少?想来,该是数不胜数的。仅以元朝为例,一个元帅府的侍女“青梅”,就“通词翰,善歌舞,声色并丽”,令时居天涯、后来改元登基的图帖睦尔心生爱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