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情—— 苏琳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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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庄冲到我办公室来闹了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络过。他凭空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也不再踏足他唱歌的那家酒吧。下班后特别想喝一杯的时候,我会打车去三里屯,或者就干脆在世贸天阶随便走一走,再找个地方坐一坐。

不知道过了多久,某天加班到九点多,助理突然来敲门,挺尴尬地问我:“怎么不让我来叫东西吃,对我有意见啊?”

“啊?”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叫什么东西吃?”

“这个是你的,”他拎着个外卖的盒子走进来放我桌上,说:“不是你叫的外卖?”

“我没有叫外卖,送错了。”

“不可能,”助理打开塑料袋,说:“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而且,只有你这份跟其他的不一样。”

我看了一眼,泡沫小桶上写着我的名字,再看一眼,突然看到侧面用玻璃胶粘着一把瓷勺子。

我整个人呆住了,身体僵硬了好久后才问:“谁送来的?”

助理报了一家附近快餐店的名字,说是那里的小伙子送来的。

“好,我知道了,”我说:“你出去吧。”

我慢慢撕开玻璃胶纸,取下小勺,上面的小熊维尼正对着我憨厚地笑,笑得让人堵心。

这是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大庄让我在车里吃他带来的外卖,递给我这把勺子。我觉得挺奇怪的,问他:“这家店给这么好的勺子?”

他说:“哪儿啊,看到新闻上说这些一次性的餐具有毒什么的,我看他们给的勺子心里膈应,特意去隔壁家乐福买的。一会儿我带回去洗,以后专门给你吃宵夜。”

我看他拿着筷子剃毛刺,问他:“那你怎么还用这毒筷子?”

“我的命没有你的这么值钱。”大庄把勺子塞进我手里。

我舀起一勺鱼肚羹送进嘴里,含在嘴里问:“怎么是凉的?”

大庄正打算打开他的饭盒的手停住了,冷瞟我一眼,问:“你吃还是不吃?”

我知道他是去给我买勺子耽误了,又等了我好久,赶紧闭嘴不再吭声。

此刻,乍然看到这一把小勺,我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一处忽然软绵无力。我对着它发了好一会儿愣,才慢慢打开小桶,里面依旧是鱼肚羹,旁边还摆着一盏小红醋。

等我一口一口吃完,助理探了脑袋进来,说:“下次还是我来叫吧,你多买了五份,今天哪儿有这么多人加班?”

“好,下次你来,”我不想解释,顺着他说:“挺晚了,吃过收拾了就让大家回去吧。”

我没有心思再继续工作,索性率先关了电脑走人。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果然看到大庄靠在我车上玩手机。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眼来看,扯出个耍赖的笑容,说:“美女,上车我送你啊?”

我面无表情地不理睬他,按开车门,说:“请你让开。”

大庄反手打开驾驶室的门,依旧挡着我不让我过,伸手出来说:“钥匙给我。”

“滚!”我冷冷地说:“不然我喊保安下来。”

“你喊,”大庄抱着胸口:“我等着。”

我被他噎住,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愣在那里尴尬地看他。

大庄忽然莞尔一笑,过来拉我的手,试图拿车钥匙。我抱起电脑包用力砸他,骂道:“你混蛋!”

“我都已经原谅你了,”他掐住我的胳膊,歪头看我:“你还来劲了?”

“呵,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我忍不住冷笑两声,说:“又嗑药了吧你?!好,就算你原谅我了,那又怎么样?今天你就是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赶紧走,别弄得大家下不来台。”

“跪你面前,没问题。”大庄只僵硬了那么一秒,便反应过来,依旧摆开一个坏笑,说:“咱俩不都跪过么,是吧?但你想让我跪着道歉求饶,门都没有!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我跪你面前,好像求饶尖叫浑身发抖的是你哦?”

我的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骂他:“流氓!”

“我流氓,那你呢?”大庄似笑非笑地问我:“怎么的,因为我是男人,所以玩过了不用负责?”

听着是一句玩笑话,可他的语气和表情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他垂着眼睛看地面,不愿意看我的脸。

“大庄,”我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拉住他的手,说:“我出钱给你出张唱片,行吗?”

“苏琳,你侮辱谁呢?”大庄脸色一下子就青得难看,扫落我的手,冷冰冰地答:“就算是出来卖的,也有权利选择不卖给谁。”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要这样?你——”我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大庄已经转身走了,步子迈得很大,转眼走开老远。我迟疑了一下,跺了两下脚追了过去,在楼梯间门口追上了他。

我刚想伸手拉他的胳膊,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转身瞪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心头一凛,愣是没敢碰到他。

大庄为了甩开我,长腿一伸就是两级台阶向上面跑。我穿着小高跟鞋哪儿赶得上他,才追了两步就听一声清清脆脆的断裂声混杂着我的一声惊呼,鞋跟断了,脚也崴了,膝盖磕在台阶上,钻心的疼。

顾不上捡我的鞋跟,我先扶着墙慢慢坐下。我不是一个喜欢喊疼的人,咬着牙倒吸着凉气硬忍。

大庄还算有点良心,转身回来替我捡起地上的东西,弯腰蹲在我面前看我:“还能走吗?”

我点点头,向他伸出手要他扶我一把。他皱眉看看我的脚,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抄手就把我抱起来了。

我们俩都没有再说话,可动作却默契得惊人。我拿出车钥匙的时候他恰好伸手来接,他扣安全带的时候我给他把后视镜调好,他拍拍他的大腿我便把脚伸到他腿上,让他给我轻轻地揉。

一分钟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此刻和谐得仿佛一个人似的。由此可见,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件都有理可循。尤其是在遇到大庄以后,我所有的逻辑和道理,统统演变成秀才遇到兵的下场。

他常常教我,要学会活在当下,已经过去的和尚未发生的,都不值得纠结。

刚才的斗气斗嘴既然已经过去,那就到此为止。

“喂,今天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侧身靠在椅背上问他。

“我们队里哥们儿的婚礼,对我来说很重要,”大庄也不再旧话重提,一边开车一边说:“想让你陪我去。”

“干嘛找我?”我问他:“你不是一堆姑娘追着么?”

“他算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跟亲兄弟差不多的。我不想随便拉一个姑娘去,让人家误以为我对她多认真似的,”大庄倒是老实,说:“而你,比较不会自作多情。”

“谢谢你这么美言我。”我瞟他一眼,长这么好看真心烦,特招烂桃花。

大庄伸手过来拽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拉,疼得我叫出声:“干什么你!”

“好好的头发剪这么短干嘛?!”他嫌弃地呸我一口:“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个爷们儿?”

“别蹬鼻子上脸的,”我拍他一下脸,说:“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人无完人,都有感情用事的时候,别上纲上线没完没了,”大庄看都不看我,自顾自说:“两个人都有错,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担着?我是逼你了还是强你了?”

我沉默不语,最讨厌他这样,轻飘飘一句话,不偏不倚戳中我的软骨。

“大庄,你还很年轻,所以不会明白,”我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想要一份安定踏实的生活。”

“谁不渴望安定踏实?”他慢悠悠地说:“可不是谁都跟你似的,一路风平浪静地过来。我马上24,独自在外漂泊五年,你知道我有过多少次被环境所迫?所谓人生最好的青春,我在最热闹的酒吧,可是这繁华只为了衬托落寞,热闹只为了凸显凄凉。人在灯火辉煌的喧嚣里,心却在幽暗的寂寞孤独里。我怕孤独,有段时间天天想尽办法寻欢作乐。实话说,我真迷恋高潮来临时脑子里轻飘飘的,热热的,糊里糊涂的感觉。尽管我醒过来之后会觉得恶心,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忍不住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去发泄。经历过太多,看过太多之后,人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纯粹,可这不等于我不渴望安定踏实的感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比你更渴望?”

我的眼睛有点热,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手背。

“我喜欢你,苏琳,”大庄认真地说:“恐怕早就不仅仅是喜欢你这么简单。因为是你让我看到,人可以这样野心勃勃,努力奋斗;也是你让我发现,书念得再多的人,还不是跟我一样,是个生活里的瞎子,摸不到幸福真正的模样。”

“谁是瞎子?”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你跟自己较劲,太过头了,”他看看我,问:“你心里累不累?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在一起,究竟是为爱情还是为面子?”

我不吭气。

“要是你们有爱情,你干嘛一次次跟我睡?”他追问我:“如果为了面子,那你为支撑这个面子,背后承担多少痛苦?”

我扭头去看窗外。

“你想睡的人是我,我想睡的人是你,”大庄的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得意的笑容,拽拽我的衣袖:“最好一睡睡一辈子,两个人一起在寂寞里寻找生命的风光。在我看来,这才是天作之合!”

“去你的!”我骂他,可又忍不住乐了出来,笑了一会儿,才说:“说得真好。”

“跟你说了,我天天写情歌唱情歌,对生命的感悟未必比你差。”

我细细琢磨他的话,仿佛一道暖流缓缓淌进心里,滋润而体贴。好半天后,我才开口道:“说回正经的,我帮你出张唱片,好不好?其实我一直都想做这件事。”

“不需要,”大庄得瑟地说:“上次给我留名片电话的人不少,有两个已经谈妥意向现在弄细节了。”

“可以啊,你要红了!”我很高兴地问:“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陪我参加婚礼,”大庄温和地看我一眼:“正式地见见我哥们儿啊?”

我迟疑:“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呢?”他反问我:“咱们还得是什么关系才合适?我就不相信,你男朋友知道了我们的事还愿意跟你结婚。”

“你这是不要脸,你知道么?!”我皱眉。

“知道,”他大剌剌地说:“这个社会,只有不要脸的人才能生存。”

我无语,刚才还装正经,现在翻脸又成无赖。

“我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要能挣出头,以后你想一天亏两万,咱就亏两万,”大庄满不在乎地说:“如果真的不行,那你养我,我继续埋头做我的音乐,还可以在家带孩子给你做饭。不过先说好,你的银行卡交给我,一家一户要生存的,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花钱。”

我长大嘴巴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这心理素质真强大,”我终于缓过来,说:“人家被富婆包养多少知道避着点人言可畏,你倒好,大大方方说要我养你,你在家带孩子做饭管账?”

“我不也说我有钱养你了么?”大庄停下车拉起手闸,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让你牺牲事业你干不干?”

“不干!凭什么?!”

“看,这点我比你强,心甘情愿让你实现自我价值。再说,我喜欢小孩子,不介意在家照顾他们。”大庄得意地看我:“念这么多书,还念名牌大学,书都念哪儿去了?好好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又该怎么要。”

我忽然警觉起来:“别拿这些空话来忽悠我胡思乱想,一套套的,一不留神就被你套进去了。”

“说不过我,你就耍赖,”大庄讽刺我:“我学历没你高,不等于我念过的书比你少。你学的是逻辑,我学的是生活。要论对人心的担待和了解,你自己数数我大庄甩你苏琳几条街?”

我皱起鼻子抿嘴不说话,他戳我两下鼻尖:“真丑。”

说着,他拉我过去搂紧了亲吻。一点点把我的嘴唇舔湿,然后才探进来跟我纠缠。久违的熟悉感席卷而来,我才意识到我对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思念泛滥,到了一个让我自己吃惊的程度。我亲着亲着就开始哭,从一点点啜泣到最后泣不成声。

“你以为躲得了,”大庄伸手替我擦眼泪:“但是没这么容易,是吧?”

“你总是这么讨厌,”我问他:“你就是针对我的?”

“好了,”他推开我,让我坐直身体,严肃地问:“你自己去跟他说,还是要我去?”

“你说了这么多好听的,”我傻啦吧唧又不死心地问:“真话假话?”

“真话假话不重要,”大庄把我的手拉过去攥紧:“相信不相信才重要。”

我转头瞧了外面一眼,才发现不是我家,回头瞪他:“谁让你开这儿来了?”

“你啊,”他故作诧异地问我:“不是说让我跪在你面前么?不是吧,这么开放,在外面就要我跪你啊?好歹我现在圈子里稍微有点名气,你不用这么反面炒作我吧?”

我真恨不得扇他。

大庄把我推到一边,长腿一伸硬挤过来,跟第一次一模一样,让我坐他腿上按紧我缠缠绵绵地亲吻。

“苏琳,”他一边动手松我的衣服一边说:“你欠我一句话,你知不知道?”

“什么话?”

“别装了,智商这么高,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摆出一个抵抗不合作的姿态来,可大庄在这方面的经验太过丰富,处理起我这种欲迎还拒简直小菜一碟。很快我就被他摸得气喘吁吁,任由他摆弄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上。他紧密地用身体裹住我,我也紧密地裹住他。

“苏琳?”

“嗯?”

大庄在我耳边一字字地说:“你放心。”

我的心猛地跳起,又回落下。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不是情话的情话。

女人终其一生追寻的,不过就是这三个字。

 

(完)

 

 

wjmama 发表评论于
峰回路转,出人意料之外啊。
月色如银 发表评论于
沙发!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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