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南美人常常表现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巨大反差,他们没有可供骑乘的车马,却有四通八达的石头道路,为的是让训练有素的神行太保信使们更快地传递政令信息。石造宫殿可以用黄金板装饰墙壁,却用茅草铺顶,因为他们不懂得烧制瓦片。他们掌握巨量贵金属,却没有货币。他们很早就拥有了黄金白银,却始终不知道铁的存在。铜器也顶多做个杯子之类的小件,从未铸造过“后母戊”鼎那样的重器,连做梦也没梦到过。(他们的重器是将近一人高的粗大陶瓮,但那不是容器,而是专门用于某种宗教仪式上打碎来阐释某种意义)正因为如此,才赢得仅凭石制工具便能打磨堆砌超级城堡的赞叹。
在我眼里,印加的石堡类似中国的长城。每日数万人持续百年的艰苦体力劳动消耗掉了潜在的创造力,它并没有增强国威,提高国力,除了庆典好看,就是个摆设。当时的人们一定厌倦了严苛的工程质量要求,不知民间产生了多少怨愤的歌谣,多少个寻夫哭塌石堡的印加女!我为那些至今附着在石头上的民工魂们祈祷,生前拚尽了血汗,死后可得到适意怡情的冥福?
印加人的男系祖先是阿亚尔四兄弟。其中阿亚尔·奥卡是具有反叛和抗拒权威精神的人。但是他被后来成为印加首位统治者的阿亚尔·曼克用金杖打破了头,从此臣服了。印加人和古秘鲁人一样,都是用暴力压制了反抗,确立了统治秩序。曼克的一记重击打懵了印加人的头脑,奥卡的精神萎缩了。
翻检考古资料,给人一种印象:影响南美人进步和思维的因素之一是吸毒的悠久传统。美洲印第安人在植物学方面,尤其对草药有相当丰富的知识。南美天然生长着许多可以对人的意识与精神产生巨大作用的植物,烟草不用多说,是南北美洲印第安人首创的吸食产品。与烟草同吸的就包括大麻。就目前所知的材料来看,秘鲁人可能是最早使用一些植物来达到兴奋和迷幻效果的地球人。4000多年前古秘鲁人就咀嚼可卡叶,科学家在对2000年前的170具秘鲁和智利木乃伊的头发进行分析,发现1/3的人头发含有微量可卡因,这些人中包括未成年的小孩。到印加时期,咀嚼可卡叶甚至成社会精英的时尚(和魏晋时文人士大夫服食五石散相同)。2000多年前秘鲁人就在艺术作品中刻画了含有毒碱的佩奥特掌(又称威廉斯仙人球),以后不但有首领手持这种仙人掌片的画面,还雕刻出一脸迷醉鼻涕出窍的吸毒者头像。假若不是司空见惯,怎么可能会反映到艺术创作中?早期西班牙编年史家贝尔纳迪诺·德·萨阿贡曾经记述了一次玛雅人食用美洲伞菌的宴会:磨碎的蘑菇就着蜂蜜吃下,让人醉眼迷离,产生幻觉,有些人跳舞,高声唱歌,号啕大哭,有些人静坐冥想。当幻觉消失后,人们相互讨论分享幻觉情景。看起来很是享受。这也许可以用来说明古秘鲁人吸毒后的状况。从社会精英到少年儿童,长期服用毒品的后果,造成精神呆滞。多数南美的人像雕塑都是一副如同早先属于秘鲁的复活节岛雕像那般木然入定的面容,再看看当年数万印加人不敌180个西班牙人,便可想而知精神萎靡疲弱的程度了。别怪没有一日千里的骏马,没有钢铁,没有利剑火枪,即使在西班牙人出现前,南美打破了局限于狭小范围,形成了国土日益扩张的新历史格局,仍然在野蛮残暴加先进武器的混合冲击下,毫无还手之力。古代秘鲁人动辄砍头腰斩的血腥暴力哪里去了?库斯考巨石城堡层层突出象征美洲狮尖牙利齿的凶狠劲哪儿去了?迷信暴力的人实际上是以认定人性软弱卑怯为思想基础的。他们自己就是这种德性的人。在欺负弱者的同时,一旦被更强有力的人打倒,他们立刻会放弃尊严俯首称臣。小时候打架见过这种人,后来在国际关系中见过这类国家。南美土著的不堪一击与他们曾经迷信暴力有关,另外与他们中相当一批人是吸毒者肯定有一定联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让人想起中国的近代史。如果说中国人曾被称为一群待宰的绵羊,那么印加人或许就是憨萌的羊驼,用挖出的心脏奉献太阳神的羊驼。
秘鲁无论城市街巷,还是郊野国道,都是坑坑洼洼。本地司机熟悉每一处隐患,或减速,或绕行。那份从容自得,像在玩一种复杂多变却稳操掌控的游戏。看得我心醉神迷。我若自驾,肯定做不到潇洒风光。没把五脏六腑颠得移位,让体检医生摸不着门路,恨不得剁手,直呼外星人,光是竟日里眼冒金星,骨架欲裂,那就算一等一的高手了。
古老的秘鲁,令人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