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南疆刺史胡斌毅端坐在座位上,一只银色的短小匕首准准插入他的喉间,却毫无血迹留下,他已气断身亡,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适才大家只注意冰柔的歌舞和优美绝伦的琴笛合奏,未曾有人留意过身旁的惨案发生,使这位堂堂朝廷命官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身亡。
“来人——”太子殿下一脸惊慌和愤怒,“把这个冰柔姑娘给我带到后堂审理!”
“太子殿下,且慢!”舒冷风只得匆忙踱到太子面前,一躬身,“适才冰柔姑娘只是在献舞,缘何与此事有关?”
“不是她离南疆刺史最近,最易动手吗?”太子脸上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反问舒冷风。
“此言差矣!”这时,走过来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方脸浓眉,一身枣红色的长袍,镶金戴银的头冠,一看此人必是权贵之臣,“我看这位冰柔姑娘虽舞技绝妙,但不会武功,缘何离着近就能刺杀南疆刺史呢?更何况,她适才献舞之时,一举一动皆在众目睽睽下,她又如何行刺呢?”
“谢丞相言之有理。”舒冷风一礼,应和道。
“那,就是坐在南疆刺史对面的人嫌疑最大了吧?”太子殿下冷声喝道,“来人,速速把南疆刺史对面的人全部扣留!“
众人纷纷朝南疆刺史对面望去,只见那里坐着两位贵客,正是舒淇真和舒淇陇,他们后面则坐着自己的随从们。
“太子殿下,这两位都是皇子,怎可私自扣留?”谢丞相慌了神。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呀!此事尚未查明缘由,不可私自扣押皇子。”说话的是大司空徐羡之。
“那依众爱卿看,应该如何处置呀?”太子狠狠地白了这两位一品重臣。
“按理此事应交刑部处理。本相已派人速速通知刑部司郎李达,让他立刻赶到太子府,还请各位稍安毋躁。”谢丞相果然安排周详。
两炷香的功夫,刑部司郎李达和四名步履矫健的捕快均已赶到太子府大厅中。
“参见太子殿下。”李达本应前来赴太子寿宴,只因近日灾民闹事,江洋大盗满天飞,不但把县衙大狱给塞满了,搞得他刑部大牢也人满为患,他正忙得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好,李爱卿,你来审理这个案子吧。”太子云袖一挥。
“李大人,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案发现场。当时,这位冰柔姑娘站在这里跳舞。临川王和一位彩云轩的姑娘在大厅门口处抚琴吹笛。其他众大人贵客就是按照现在的座位依次排开。”徐羡之走上前对李达说道。
“好!请诸位都坐回原位,我们只需记下各位座次和姓名,即可。”说着李达吩咐手下的捕快速速去录口供。
钰儿已坐回原来的位子。她冷眼旁观,其实,那枚封喉短匕应该是从对面的房梁上掷出来的。行凶之人,应该是倒挂金钟在屋顶,当时灯光昏暗,趁大家皆专注地观舞听乐不备之时下手的。等到太监大喊遇刺的那刻,那刺客恐怕早已栖身他处了。但,刚才她在大厅入口处抚琴,丝毫未觉察有人出入,难道这个刺客还真是厅里的贵客?亦或者是谁的侍从?还有个可能,就是,太子府的人,此人趁乱可以退回太子府内,由后门溜出。
不管怎样,这应是一个局,假如是别人在太子府行凶,被抓到的可能性实在太高。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在众目睽睽下,要了南疆刺史的命。那,这个局,多半是太子布的。但,他究竟要捕谁呢?两位皇子?三皇子,舒淇陇体弱多病,身为荆州刺史,貌似他与朝堂重臣少有往来,是位清心寡欲之人。但,反观,二皇子,舒淇真,他手握重兵,一直是太子的不二对手。难道这太子就如此迫不及待要铲除其中的一位吗?
看样子,此番皇上真的病入膏肓了。历史上改朝换代之时,多有铲除功臣、诛杀皇子的先例,难道,父亲也在此劫数中?钰儿陷入沉思中。
“请问,适才在大厅门前抚琴的是哪一位?”这时,走过来一位身姿儒雅的年轻人,仪表堂堂,伫立在她们三人面前。
“谢公子,万福!”站在钰儿身旁的两位彩云轩的姑娘——静莲和水雁忙施了一礼。
此人便是谢丞相的大公子,谢世林?钰儿也忙施了一礼,道,“民女不才,适才显丑了。”
“哦?”谢世林朝前迈了一步,竟然伸手就抓住了钰儿的手臂,钰儿一窘。却见他双目炯炯望着她,“琴技如此高绝,今日得闻,方知何为天籁之音!彩云轩来了这等人物,为何李嬷嬷没有通知本公子?今晚,一定要去找她讨个说法。走,跟我一起去见李嬷嬷。”
钰儿忙垂下了头,心中暗自着急。看样子自己得赶快想个办法脱身。
“且慢,谢公子,”说话间,踱过来一位着胡服、身量颇高的公子,高鼻深目,蓄着长须,身后跟着三位随从。但这位公子的容貌和装扮与中原人迥异,仔细看来,却长了一对碧色眼眸,此人莫不是碧眼郎——拓跋钦?“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他问道。
“按照彩云轩的规矩,您可唤我——勒儿。”钰儿低头道。那位谢公子见是拓跋钦,似有些不好意思,也松了抓着钰儿胳膊的手。
“勒儿!”拓跋钦微微一笑,“久闻江南琴曲美妙,今日真是不枉来一趟啊!”
恰在此时一名捕快走到他们身旁,一抱拳:“得罪了,二位公子。吾乃刑部捕快陆子敛。请问这位姑娘,可是方才在门口抚琴的那位勒儿?”一位年轻精干的捕快站在钰儿面前毕恭毕敬地问。
钰儿打量着他,略颌首,却赫然看到舒冷风负手站在陆子敛的身后。她微微一颦眉,心头一闪念:莫不是舒冷风特意引了这捕快来帮自己解围的?
“二位公子,请容我单独问勒儿姑娘几个问题。得罪了。”陆子敛站在两位权贵面前,居然如此不卑不亢,让钰儿都不由地佩服。
果真,那两位公子互相说笑着,识趣地带着手下的随从踱去了一旁。
“勒儿姑娘适才可曾注意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陆子敛问道。
“未曾注意到。勒儿当时只专心抚琴。”勒儿飞快地扫了陆子敛和他身后的舒冷风一眼,回答道。
“可否,请姑娘摘下面纱,确认您的身份?”陆子敛一边做着笔录,一边问道。
钰儿微微叹了口气,她略侧转身,摘下面纱,只露出半个侧脸。
舒冷风站在陆子敛身后,只见昏黄灯光下,她如出水芙蓉般的雪腮上浮出淡淡的红晕,黛眉纤长,明眸灵动,鼻精致小巧,唇红润欲滴,人如芙渠初绽,高洁又不失娇媚的容颜,倒吸一口气。原来他娶的无盐丑妇居然是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钰儿......”他失神地只吐出这两个字。
钰儿连忙戴上面纱,“不知陆捕快还有其他事情需要盘问吗?”她冷冷地问。
“哦,没,没有了.........”陆子敛也大吃了一惊,转身前忍不住又瞥了这位勒儿一眼。彩云轩,居然有这等绝色美人。
“慢着,捕快大人,”钰儿唤了一声,“我是否可以离开?既然宴会业已中断。”钰儿想马上离开了,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只是不知道李公公他们是否另有安排。”陆捕快微微一躬身。
钰儿瞥了一眼,哪儿还有什么李公公,现在厅里乱成了一团,刚才来搭讪的谢世林和碧眼郎拓跋钦都不见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恰在此时,突有一人大声喊道, “禀告殿下,又发现两名死者!”李达走到太子面前躬身施礼。
厅内众人皆哗然。顺着李达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两位坐在左侧的侍卫,呆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而他们当中的那个位子上,却空无一人。后面则是一条甬道,摆满了鲜花盆栽。
“是谁,是谁,适才坐在那个空位?”太子大惊失色,惶恐地指着那个空位。
良久,才有人临危不乱地应答。
“是我的随从!”此人不慌不忙,卓然立于纷乱的大厅中——舒淇真!
钰儿冷冷一笑。原来这个局是要逮舒淇真,恐怕他不会坐以待毙吧。想到这儿,钰儿径直从舒冷风身旁走过。
“钰儿,”他似乎早有防备,伸手拉住她的玉腕,轻声说,“跟我走。否则,你根本出不了大门。门口有临川王府的马车。”
“对不起,王爷,我叫勒儿。有劳贵人带路了。”钰儿低头说。
“王爷——”此时从身后传来一个娇柔欲滴的声音,“莫要扔下冰柔。”冰柔正款款走了过来,步履有些趔趄,似乎受了伤。
钰儿转眸瞥了一眼舒冷风,只见他蹙眉,眯着凤眸无奈地望着冰柔。他还未及开口,这厢钰儿猛地推了他一把,手朝他怀里探了探。舒冷风一愣,陡然明白,伸手刚要抓住她的玉腕,谁知她身手飞快,猝地掏走了他身上的令牌。低声说了句,“借贵人令牌一用,快去看看您的美人儿吧。”言毕,她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而舒冷风则被冰柔缠住了。
大门口排布着百余羽林军。钰儿掏出刚从舒冷风怀里摸到的临川王府令牌,看样子今天的局不是逮舒冷风的,她通畅无阻地走出太子府门。
身后的太子府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