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李安 - 上

此李安非彼名导李安,乃吾好友也,辞世八年,始作此文以志之。

李君,你在天国一定很好吧,脱离了病痛脱离了劳苦,偶尔会不会想起老友呢?
我在世界中忙忙碌碌,时不时地想起你,总想为你写些什么纪念我们过去的友谊,却又因红尘中劳碌不觉间已经八年了。

刚来加国时为生计所迫,我进入一家超大型电子厂做夜班工人,先是在小镇分部然后换到多市总部,李君已经在那里近一年了,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工厂的工作环境不错,干干净净,也安安静静,因为是生产高科技产品,同事们来自世界各地,基本以第一代技术移民为主,有各行各业的人才,李君西安某高校研究生毕业,曾访学英国,温文尔雅。因为工作不忙,而且是坐在那里只需动手不需动脑,同事们都边工作边聊天,慢慢越来越熟悉,我知道李君曾是大学合唱团的主力,他一个人在加国,妻子孩子都在国内。911之后不久经济大滑坡,电子厂的订单越来越少,我们经常没活可干,我准备考托考G,上班时就背单词,练听力,尤其是遇上困难的数学题就和李君还有几个大材小用的工程师们一起做,GMAT的作文主题也会和李君一起讨论一下思路,偶尔也默写一下唐诗宋词练练字,还把两人写的字拿给不识中文的同事看,让他们评判谁的书法好。
有一次的活是在电子板上安装一个极小的零件,天性贪玩好胜的我苦中作乐,提议和李君比赛看谁做的快,赌注是餐券一张。李君不知道我在小镇时经常做这种活练出来的速度,竟然输给了我,哈哈,李安啊,你还欠我餐券一张呢。
刚到这个部门时也许因为我是唯一的女孩子吧,印度小头目对我很热心,主动和我聊天,后来不知为什么和他的话慢慢少了,和其他同事越来越熟悉,关系越来越近,不懂人情世故的我对此没有一点儿感觉,印度小头儿开始给我小鞋穿,大家都没事干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会指使我去跑腿甚至把相对比较重的体力活派给我,有一次气不过顶撞了他,之后我义愤填膺地用中文向李君发牢骚,李君笑眯眯地听着。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工厂经历,那些一起上夜班的日子,和工友们建立了朴素的劳动感情,真感觉大家是一个战壕中出来的战友一样,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共产党说工人阶级是革命的先锋队。
工友们的合同陆陆续续要到期了,李君牵头留了我们这个楼层大陆同胞的通讯方式,春节时召集大家到他的公寓包饺子,那是我在加拿大第一次吃手工饺子,那热闹那美味至今难忘,我们都感慨感谢电子厂的工作让我们渡过了初到异国的难关,我们也看到了他漂亮时尚的妻子的照片。
离开电子厂后,我们断断续续地电话联系着。一次打电话时我正好遇上了麻烦,他平静地问能帮什么吗,虽然帮不上,那沉静的问候已经让漂流在异国的我感受到了朋友的温暖。
我返校读书,第一学期统计课有个作业要用一个很古老的软件,软件刚一下载我的电脑就死了,到附近一朋友家同样的电脑死机,而第二天早上就要交这个占期末总评十分的作业,只好给车程半小时之外的李君电话,已经是晚上近九点了,他很爽快地同意我去用他的电脑。到了他的公寓,他的电脑也被这个软件搞死了。他急我所急,给他的电脑出身正上班的室友打电话,借室友的电脑并在室友的指点下装了软件,让我完成了作业,又送我出门乘车。已经是午夜时分,月朗星稀,如释重负的我觉得呼吸都是快乐轻松的,走在静谧的街头,我们彼此都觉得很坦然,没有一丝杂念。
后来我搬到了校园,离李君更远了,学业更重了,我们偶尔通个电话,圣诞节还和另一同事全家一起聚餐。我找到了好的实习工作,他祝贺我。
后来李君也想读我这个系,考了GMAT,而且分数挺不错,可惜他因故并没有申请。
慢慢地,我的学业工作生活越来越忙,毕业搬家考证书换工作辗转于世,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几乎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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