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来时,沙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这亦或是一份早就播种下的希望,那时,在他们爱情正能量的鼓励感召下,他不断学习,内在精神外在面貌双双提升,走出了往日浑浑噩噩游戏人生的状态,上进进取之心日升,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终不会白费,今天终于有了令人欣喜的结果。
好消息传来那天真是一个好日子,春风送暖,嫩芽初绽,杨柳摇曳,碧水微漾,他的声音里都是扑面而来的春天气息。
“媳妇儿,竞聘结果出来了,我升官儿了!”
他现在喜欢叫她媳妇儿,她曾抗议过这个称呼,说你媳妇在家呢!他说家里的是老婆,你是媳妇儿,老婆就是个职位,媳妇儿才是得到宠爱的。她想想这说法既合理又入心,就愉快地默认了这个称谓,加上北京人习惯的卷舌儿话音,配上他磁性浑厚的男中音,“媳妇儿”这三个字叫出来比“我爱你”还要动人,更多一种烟火味的温暖。
“真的啊,宝宝,升到什么官儿了?”沙漫喊媳妇儿时吴梦因喜欢喊他宝宝,而不是对应的老公,老公太俗气,宝宝却有着无限的疼惜怜爱包含在里面。
“嘿嘿,小官儿,也没多大,是副处。”沙漫如实回答。
“副处是副县级吧?在小县城里就是个副县长了,也是权柄在握了。”做过新闻的吴梦因对这个还是了解一些的。
“哪里,我又没机会下到县里,我们这是部级单位,庙大,头顶上大官儿多着哪,副处在这里还是一小跟班儿。”沙漫谦虚着。
“那也是升级的跟班儿了,咱不显小,都是你努力上进的结果,值得庆贺。”她真心替他高兴,不管官大官小,她知道他现在一直在努力向前走,这让她感到欣慰。
“嗯,也该感谢你带给我的好运。”他一副虔诚。
“那是,咱是旺夫运,只要男人不生事,好好在一起必有好运降临。哈哈,算命先生说的。”她笑着调侃。
“嗯嗯,神算先生,说的没错儿!你哪天中午在家?我想过去一下。”
“周三我没事。你干啥?”
“给你送礼。”他神秘地嬉笑着。
“又憋什么坏水儿!”嘴里这样说着,她还是应下了,她也知道,他现在属于自己时间是越来越少了,能挤出时间见个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家庭、单位早已是把他时间占的满满的,现在又升职肯定更忙了,连和同事的应酬都要向家里请假汇报,属于他们的光明正大的时间几乎没有,这份可怜的情感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自从听晓月讲过那个收养过继有可能解决户口的方法后,吴梦因专门在网上研究了一下北京的户籍政策,觉得晓月那个方法的确可行,很有值得一试的必要。一旦成功,孩子在北京的读书高考包括将来就业生活等等大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对儿子的未来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对她自己也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她和儿子从此就能和北京人一样享受着公正平等的待遇生存在北京,不用升学、就业、买房、买车等等权利都要受到限制。这本是一项公民应该享有的基本权利,对北京人来说算不了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并没感觉到有多大特权,但对于被挤压在城市边缘苦苦挣扎想求得更好生存的异地人,无疑是心头无法越过的心酸和痛楚,是做梦都想求得的公平。
吴梦因一直在找一个机会,这是一个大事,她想找机会和沙漫好好谈谈这个事,她觉得有希望,对他并不算什么难事,可说是举手之劳。但她又怕,怕万一有什么变故,怕万一他看不到这个问题对她的重要性,而毫不在意不当回事,怕万一他们或许还想生个或要个孩子,怕……她怕的万一太多了,有一点点的万一,她的一线希望就破灭了,她很害怕又回到看不到一点点希望的日子……
好几次,她想在网上聊天时和他说,但终于说服了自己压下话题,网上聊天说这种大事太不正规了,有儿戏的嫌疑。上次终于见面了,而他又喝醉了酒,酒后怎么能说这种事呢?况且当时时间又是那么匆忙,连亲热都是那么仓促!现在,他说中午过来,是不是一个绝好的说这个事情的机会呢?他又正好刚刚升职,喜庆的氛围里,也许正好再成就一件好事,她幻想的结果是,她刚刚一口开,他就说:“这事啊,没问题,好办!行!”这该是怎样的皆大欢喜啊!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本来就不是多大的难事吗,看把你愁的!她暗笑自己,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本来就不是多大的难事吗,看把你愁的!她暗笑自己,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
果然,很准时地,他打来了电话:“我在地下车库,你能下来一趟吗?”
“啊?好!怎么回事?还得我去迎接?”她匆匆乘电梯直达底层。
下到地下车库,她环视一圈,终于适应了幽暗的光线,在离电梯不远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沙漫正在从一辆体形庞大的商务车上往下搬东西,一箱又一箱的,也不知是什么,已经摞了一大堆。
“这是什么?你这是干吗?”她走过去。
他也不回答,直接把身上的包交给她:“你在这盯着,我先搬到电梯口。”
她想帮忙,他不让。一箱箱一件件来回吃力地搬着,运到电梯里,到楼上,再从电梯里一一搬出来,他不让她动一下手,说这不是女人干的活儿,只让她在中转处负责盯着物品,他像个送货的搬运工,卖力地一趟趟往返着,她往日眼中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现在像一个做苦力的小工。
全部运到屋里,一一摆好,看着他额头冒出的细汗和微微的喘息,她递上毛巾,有些心疼地嗔怪:“真是傻小子,你弄这么沉的东西,还搬这么多,要累死自己呀!”
“哪能,这点活我还是能干的。”他呵呵笑着,规整着摞起来的物品:“ 这几箱是火山岩水,外国进口的,含矿物质多,听说不错,还有果汁饮料,也是原生态的,给孩子喝;这两箱是水果,这箱草苺放冰箱里;这边是稻花香米,橄榄油,还有一些干果;上面这一箱是红酒,你喜欢的……”
他一一仔细交待着,这一刻,他表现出来的吃苦担当和周到体贴,真像是一个过日子的温暖男人,温柔有爱,体恤有加,不骄不躁,刚刚晋升新职却没有一点得意忘形之态,对女人时时刻刻都是殷勤厚爱,这修养这性格这绅士风度,大多男人真的是很难做到周全的,更别说一如既往始终做到这样了。这让她愈发感动,甚至有一刻萌生了一个念头:和他过日子一定也是非常幸福的!
这念头一经冒出,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相差近五岁的年龄是她永远也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这是凭她自己之力所改变不了的,也是她的最大软肋。
“你哪里一下子弄这么多东西?”为了转移自己的想入非非,她转而关注眼前了,也的确反常,他以前是不会这样大规模地给她送东西的。
“有的是外边公司赞助单位的,有的是朋友送的,也有的是发的福利。”他说。
“这样不好吧?刚刚升职,不要犯错误啊!”她担心。
“没事的,这点小东西没什么,都是正常渠道,干干净净,那赞助的水和饮料单位里都没地方放,都是谁家需要就拉一些回去了。你放心,没人会计较这些的。”他耐心打消她的疑虑。
“那就好,我相信你做事还是稳当靠谱有分寸的。”她放心了,这些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都是日常生活物资,大的机关部门福利待遇优越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她蹊跷的只是他为什么忽然对她行起糖衣炮弹的策略了?
中午的一点点时间,两人本来准备着借机亲热一下的,可是,天不由人,晓月来电,她这边刚开不久的鲜花店又接了一个急需送货上门的网上订单,送货人手又没有,得她亲自上阵,好不容易来的一个订单,她不想失信于顾客,只能无奈地对他笑了笑。
“我送你去吧!中午不太堵车,现在抓紧出发,我下午还能赶上上班。”他看了眼她的送货地址,知道没有直达的交通,她坐公交地铁来回转乘会很辛苦。
他能送,她当然愿意!能跟他呆在一起,她觉得怎样都是好。
到店里抱上扎好的一大捧玫瑰,99朵,呵呵,这顾客真是浪漫!她喜滋滋地坐在副驾他的旁边,花不离怀,两人像是去赴一个喜宴似的,满车都是玫瑰浓郁的花香。
她偷眼望着他,他今天开车的样子真是酷毙了,帅呆了,不知是他故意在装深沉,还是今天开这车比较豪华,让他更有感觉,是有范儿的人衬得车更有范儿?还是有范儿的车衬得人更有范儿?她闹不清楚了。
她一路上心里都在打着鼓,想找一个合适的方式说出那个关于孩子和户口的事,可终是欲言又止,又怕说出来影响他开车识路,因他的确是多次在开车和她聊得投入时走错了道。一直到到达目的地,她联系让客户下来取鲜花,他让她到车外边,说是怕有碍事人发现公车办私事举报,说现在查的很严。她明白了他送她这趟也是操了很大的心。
交完货,上得车来,沙漫调侃:“你这笔生意赚的钱估计都不够这车油钱的。”
“哈哈,估计是,那我们不是赔本了。”她也自嘲。
“倒是取花那小子有福,不知勾引的哪家姑娘,让我亲自开车给他送这一捧花来。”沙漫有点酸酸的语气,不知是吃醋还是不甘。
“就是,委屈咱家处长了,真是大材小用了。”她学着以恭维话来安慰他。
“去—”他害羞了。
原路返回,她终于小心翼翼地鼓起勇气问:“你们,还打算生孩子吗?”
“不生了啊,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听天由命的样子。
“不打算抱养一个?”她再试探。
“自己都不想生,还抱养什么呀,不是找麻烦吗?”
“噢--唉—”她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一半又为他叹息。她又张不开口了,觉得说出这事就是给简单的他添了麻烦,也是对他们真纯感情的污染,她矛盾着。
“怎么了?”他疑惑。
“把我儿子送你吧!”她还是开了口。
“你儿子就是我儿子啊!”
“正式的送你,是这样……”她憋得满脸通红,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假收养过继可以办户口的计划。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她心咚咚狂跳着,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你不要现在告诉我结果,回头发信息说。” 她双手恐惧地捂住了脸,谛听着空间宽敞的车上窒息一般的寂静。
没到目的地,她就借口有事逃也似地下车了,高高的车底盘位差点没让她摔一跤,她的眼泪几乎出来。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最丢人的事。
文人清高孤傲的自尊心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