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起送花回来之后,许多日子过去,关于户口之事沙漫并没有发信息给吴梦因答复,她也没勇气再问,两人平时网络聊天或电话沟通也没人再提起此事,好像那天临下车前的几分钟她并没有说出过这样一件事情似的。
然而她知道,她说了,他也听了,凭着对彼此行事方式的了解,她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没个声响就让事情过去,他也许需要思考,也许还没想好怎样答复她,除了儿女情长方面他所擅长的密语柔情外,在其他事情上他是个惜言如金的人,她能做的唯有默默等待。
所有的等待都是漫长而煎熬的,但遇上他,她别无他法,无论是约会见面,还是电话沟通,在他这里,她只能是被动的等待。开始不习惯,慢慢的性子就被磨出来了。
花店经过初期的忙乱、摸索之后,逐渐步入了正轨,开始有赢利了。
晓月每天都要接送孩子,住的又远,所以多数时候只能帮忙做些网络订单的工作。每天看店招有人手,但每周都要进货的任务却只能吴梦因来完成,每次大捆小捆的花材都得她自己搬来扛去,一个女人体弱力单,又没有专车,打车不到万不得已舍不得花这份钱,能省一点是一点,至少节约了成本。但胳膊却是累的经常酸痛酸痛的。
杂志社的工作吴梦因早已不想再做了,一个是单凭着文字工作那点并不高的工资实在供不起儿子读书和京城的高消费,她当初选择这个工作一直做下来,也是想借做人物专访的机会了解北京及各色人物生存状态,现在,她觉得基本能把握一些脉络了。再一个,主编周海城是一个她不想与之过多周旋的人。是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她正式提出了辞职,这次,周海城看她态度坚决,知道已无法挽留,表示遗憾之外,提出了一个要求:和他搭档再完成最后一个重要采访。
鉴于工作之外他曾多次帮她介绍赚外快的写稿活儿,解决了她不少燃眉之急,一份感恩之心让她不好驳他面子。也知道他一直对她贼心不死,想创造最后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两难犹豫之下,她答应了。生活许多时候并不是是或否那么简单,人也不是好人或坏人可以清晰定义,她不想伤害任何对她有过恩情的人。
采访对象位于北京之外的另一个城市,是一个政界人物,敢于打破陋习不惧流言敢想敢干的地方官,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也有不少争议,和周海城性格颇有一拼。报道这样人物也是需要胆识和气魄的,这是周海城擅长挑战的政界题材,吴梦因自不用操太多心,知道她此行也就是一陪同的摆设,说白了也是周海城借他人之手,为她安排的一个离职旅游。当然,得是陪着他的。
此地风景秀丽,山水宜人,此时也正是观光好时节。果然,到达当天就被接待安排直奔旅游景点,专车专人一路陪护讲解。周海城兴致很高,也许是惜别之情吧,人也变得有趣起来,在陪同人员面前时不时来几句幽默,关键处表示一下女士优先关照一下吴梦因,以示绅士风度,做的有点刻意,似乎在现学现卖,却也滑稽的可爱。
愉快的观光游玩之后,是正式的访谈,顺利完成工作任务之后,自然少不了吃喝宴请,周海城一见到酒就把控不住自己,一高兴又把自己灌的晕晕乎乎,东倒西歪。
酒足饭饱后工作人员带领他们来到安排的住处,交待了明天日程后就离开了。
房间是相临的两个屋子,吴梦因刚一踏进自己屋子,周海城就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不动了,他说:“还早,聊会儿吧。”
天南海北的闲扯,并没有一个确定的主题,漫无目的的聊着聊着,周海城就讲起了他对北京人的怨恨,那怨恨似乎是血液里的。他说他的生身父亲就是北京人,少年时离开家乡投身革命队伍,获得高官显禄后抛弃了家乡做童养媳的不识字女人,在北京娶妻生子,文化大革命中避难回乡,落魄之中又和家乡一直未再嫁人的童养媳女人过了二年夫妻生活,就这样有了周海城的出生。后来父亲又回到北京,北京的家庭根本不容许有周海城存在的空间,所以这一对无名无份的孤儿寡母就只能在乡间艰难地存活着,贫困和屈辱中练就了周海城暴烈强捍不择手段的性格和处世方式。直到长大成人后来到北京求学,周海城才在仇视中见到自己的生身父亲,但这时,文明的城市和显贵的背景已怎样也改变不了这个桀骜不驯的乡下人了。
人间百态何其多这样的离奇故事、恩怨情仇?望着这个四仰八叉陷在沙发中的醉酒男人,他表面的强捍和背后的失落怨恨,吴梦因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你那个北京小男人就不是好人,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你死心踏地地待他,他能同样的待你?门都没有!他好?你是被迷惑了!悲哀呀,我们才是一个阶层的人。可惜女人总是容易被那类巧言令色的小男人所迷惑,潘驴邓小闲,王婆说的没错呀,咱乡下人不会呀!”望着眼前的女人,周海城心有不甘地叨叨着。
“你有偏见,不是所有北京人都似你那权贵父亲。我就喜欢北京人,有修养,综合素质高,尊重女人。”吴梦因并不认同他的言论,忍不住反驳他。
“不说他。你真是中蛊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今日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啊!”周海城一片虔诚。顿了一下,他又问:“潘驴邓小闲,你明白?”
“什么乱七八糟的?”似乎水浒里看到过这句,但具体什么意思,她真没研究过。
“哈哈,我来讲给你,据说这是古代泡妞的五项法宝。潘,指要有古代美男潘安一样的相貌,今天讲就是颜值高;驴,指要有驴一样的大屌,那意思就是在床上要能征服女人;邓,指钱要多得跟汉代大富翁邓通似的,至少花钱要潇洒大方;小,就是乖巧有耐心,放得下身段,会小心翼翼地呵护女人,体贴入微;闲,就是有较多时间陪着女人,有闲情闲功夫。这就是潘驴邓小闲!这几条,你那小男友是不是都修炼到位了呀?哈哈哈哈!”周海城解释完,不怀好意地放声大笑。
“你们男人,净琢磨这些不上道的东西!”她后悔听他讲这些了。
“不上道的东西才能把女人引上道呀,可惜我真不会这些,尤其那个小字,打死我也做不到。但有一个我能做到,你知是哪个吗?”
“我管你哪个!你该回去休息了。”她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下了逐客令,扭身到一边去整理自己物品了。
“哈哈,早着哪,多交流交流,以后就不容易见到了。我啊,就占了第二条,驴。哈哈,良宵难逢,要不要体验一下?”说着话,周海城摇晃着站起来,猛然扑过来,猝不及防把她推倒在床上。
“你!你!快放开!再这样我喊了!”她奋力挣扎着,没想到他会直接用武力。
他死死箍着她在身下,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一味强横地撕扯着,如一头急红了眼的怪兽,他那丑陋扭曲的面庞在她眼前晃动着,呼呼喘着粗气,向她直逼过来……她手、脚、牙并用,又踹又抓又咬,她也被逼疯了!她恨透了这种以强权武力欺负女性的暴力男,此时,往日所有的隐忍退让顾全大局统统不管了,她是一头疯了的母狮子,不管他要害不要害,逮到哪里是哪里,招招下着狠手反击!他被她不顾一切的气势吓坏了,这哪还是往日温婉有礼的小女人?他在身上的一道道抓痕中终于停住了手,愣愣地看着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硬生生地响起,他抬手摸了下热辣辣的半边脸,从她的身上梓梓然地下来站到了地上,一边自嘲般地嘻笑着。
“至于吗,又不是处女小姑娘,又不是没睡过,守那么严干吗?还不能碰了,嗤!”
他并没有恼,望了眼坐在床上余怒未消的她,转身去洗手间用水擦了下胳膊上的血印子,撒了泡尿过来又坐在了沙发上,并没有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个流氓无赖的形象,她想到了他的不怀好意,却没想到他能这样无耻地用强,她低估了他的另一面。
她抓起他扔在桌上的隔壁房卡,迅速地走出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关死了门,终于是安静了。
半夜,她听到他又在外边“砰砰”地用力拍门,嘴里叫着:“开门!开门!我要拿东西,我的包在屋里,快开门!”她不理会他,直到响声惊动宾馆值班保安,来人过来把他劝回了房间。
第二天,返程。迎着头顶明媚的阳光,周海城脸上又恢复了满满的人味儿,昨夜那个野兽一样的动物已不见踪影。
“对不起啊,小吴,昨晚喝多了,你不要记恨我啊,我是真喜欢你啊,心急了,心急了!唉,这都要走了,也不给点甜头尝,以后还能见面吗?……女人哪,是啥样动物这样让人费解,遇到能哄会骗的男人,恨不得把自己心肝五脏肺都给人家,弄一爱字就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像我这样不会来事儿的,连满足一下男人基本的性欲望都变成了流氓……悲哀啊!”周海城一路叨叨着,又是忏悔,又是不舍,满眼都是依依惜别的伤感。
吴梦因冷着脸,任他讲什么,都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和他的周旋已让她疲惫不堪!她想唯有这样的离开,才能让他死了那份蠢蠢欲动的妄想之心。
不久之后,离开杂志社的吴梦因就又投入了新的工作,她涉足了书画市场。盛世收藏,艺术无价。她期望这个新的岗位能让她挖到滋养生命的一桶金。
梦想总是要有的,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她不能停下奔忙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