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韦敏
第二十五章
（上）
出场人物：律师巴布尔先生
主题：遗产 债务与继承权
葬礼后的第二天，麦格瓦斯约了律师Walter Barber维尔特·巴布尔先生一起和我在书房里讨论柏曲克名下的资产和债务的问题。
摆在我面前有两堆文件，左边的一堆很薄，就是几页纸，这些银行文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柏曲克的银行存款是——700英镑12便士6先令；
柏曲克的几家银行的累计欠款的本金是——25000英镑，银行利率是年息13%（也就是说，不算本金，梅恩家族每个月光是需要支付的利息就超过270英镑）。
——这是柏曲克留给我的第一道难题。
摆在我面前的右边那摞厚厚的文件是律师巴布尔给我列出的柏曲克名下的所有牧场、房产和商铺的清单，以及所有物业和土地交易时的合约文本。
我知道，作为整个昆士兰最大地主的遗孀，如果把我右手边的文件中的土地一块块地卖掉，就可以处理掉我左手边的那些难题了——我可以先向银行支付完巨额的利息，然后再慢慢还掉欠款的本金，之后······之后，这些债务消失了，当然，柏曲克苦心积攒的那么多的资产也和我们无关了······柏曲克教会我的一条交易原则就是，如果你着急出手资产的话，交易的价格是买家说了算的；还有另外一条他曾经对我的嘱托是，不到迫不得已，不要轻易卖房子卖地。什么叫“迫不得已”呢？我现在的困境绝对是四面楚歌了。
谁可以想象，如此名声在外、貌似庞大的梅恩公司、涵盖了除军火和毒品之外的几乎所有产业类型、雇佣了几百上千个劳动力、光是家里的佣人就有十几个的排场，真正在银行的账面存款只有区区700英镑？！在这么窘迫的时候，如果我为了还债而迅速地谋求把梅恩家族的牧场、商铺以及柏曲克名下的各种生意卖掉变现，估计不仅卖不出原值，再算上一直以来的投资利息，那就是巨亏了。这笔账还不能光这么算，因为我们之前赚的钱、各种盈利、还有我们现在赖以生活的住所，都要拿去填补这样巨大的窟窿——以这样的代价来摆脱困境，也许可以绕开债务的纠缠，但是，今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既没有了债务，也没有了资产，一穷二白的，大抵就是像我当初从爱尔兰逃荒而来那样。辛辛苦苦地折腾了20多年，柏曲克临终前把所有的家当交给我处置，难道我就拱手让这一切付诸东流、让自己的生活被打回原形？
20多年前，我一无所有、也一无所知地从爱尔兰漂流过来，那时候我还年轻，一个人过着没什么梦想的生活；现在，我是五个孩子的母亲，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们的生存、教育，我该以什么方式来维系？
柏曲克生前说过，他希望能给予孩子们最好的教育，让他们今后成为有学问、有教养、有地位的人，不要如我们的童年那般不堪。但是如果我不再具备让孩子受到好的教育的经济能力，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我知道，我不是没有选择——最悲怆的命运感是，人未必在绝路上，但是心境已在绝境里了。
那不是我。
我早已无处遁形，自然不会选择去当逃兵。
如果我想逃遁，我可以立刻就追随柏曲克的脚步，死亡是让我们分离的唯一理由，同样，死亡也是能让我们团聚的唯一途径。
这不是我的决定，责任让我选择了坚守。只是，如果我选择了坚守，捍卫柏曲克留下的这所有的资产，让财富留下、让债务远离；那么，前路会是怎样的坎坷曲折，我无法想象。
麦格瓦斯告诉我，自从去年的水灾和几次火灾后，拖欠梅恩商铺租金的租户越来越多，积累下来的金额也有好几千英镑了，这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他已经和律师巴布尔一道陆续在起诉这些租户，估计我们这边胜诉是没有悬念的，只是，从起诉到判决到真正的执行，可能还需要一段很漫长的诉讼时间。
我点点头，听懂了麦格的潜台词。他是想告诉我，如果我熬得起的话，这些迟早可以收回来的拖欠的租金也能缓解不少财务上的困境。
律师巴布尔提醒我说道：“梅恩太太，从今往后，您将作为梅恩家族的唯一代表来处理这些纠纷。所以，之前的那些诉讼在执行判决的过程中受益人将会从梅恩先生变成是您的名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马上向法庭提交柏曲克·梅恩先生的遗嘱，以确认您的合法继承身份。”
“遗嘱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的这件事情还会有人质疑吗？”我问。
“有可能的，梅恩太太。因为牵涉到的财产太巨大了，我们只有拿到法院的确认书，才可以避免未来的一些潜在的纠纷。”
“您是专业人士，那就拜托您了，”我说，接着我又问律师，“如果我没能及时如约地向银行支付利息，最坏的结果是怎样？”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梅恩先生当初找银行借款时所抵押的资产就会被银行封存后强制拍卖掉。一般来说，走到被银行强制拍卖这一步，被抵押的资产都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来，因为银行不需要拍卖的资产能有等值的回报，他们只要能够卖到偿还贷款本金的价格就行了，那样对您来说，损失会很大。”
我懂律师的意思。他是好意劝我尽量不要走到这一步，宁可自己张罗着来处置资产，怎么讲也会比被银行强制拍卖要好一些。
我跟巴布尔说：“请您先帮我跟银行方面联系好，我想拜访他们，一是主动告知他们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另外也想跟他们交涉一下，看看我们的欠款有没有续借或者延期的可能。同时，我计划解雇一些佣人，从牧场的雇工到家里的佣人保姆，尽量地精简；这件事务必拜托您能协助我。每个星期都要给佣人开工钱，这一天天地过下来，我看到那些数字就觉得紧张得很。能少雇点儿人，也就少一些开支，省一点算一点吧。唉，柏曲克不在了，今非昔比，与其等到未来家徒四壁时一哄而散，还不如现在有计划有步骤地把下人们逐一遣散，应该还能给他们一些安置家眷的费用吧，算是善始善终，大家也能留个好的念想。”
巴布尔一边做着笔录，一边认同地点着头。他说，“梅恩太太，我跟随梅恩先生十几年了，先生信任我，我也知道自己的职责和本分。您就放心好了，我会像以前对待梅恩先生一样尊重和服从您的安排，努力捍卫您的利益。”
“听您这么坦诚的说话，我真的非常感激，巴布尔先生。我也希望您放心，尽管梅恩家族的现状非常艰难，但我会恪守梅恩先生之前对您的承诺，一切理应支付给您的酬报，我都会如期如数交给您，”我跟律师这样说道。我深知现状之下的梅恩家族，需要的是尽可能的帮助。巴布尔先生算不上是我们的朋友，但他有他的职业操守，所以，只要我们之间信守游戏规则，他自然是我可以佯仗的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