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系列二:多国纷争之二:傅亮谢方明逸事与北魏大举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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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22年五月二十二(癸亥),宋武帝刘裕在西殿病逝。太子刘义符即皇帝位成为宋少帝。

六月初一(壬申),朝廷任命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兼尚书令,任命领军将军谢晦为中书令,任命侍中谢方明为丹阳尹。

傅亮字季友,是北方灵州人。他祖父傅咸,曾担任司隶校尉。父亲傅瑗以学业知名,也当到安成太守。傅瑗和东晋名臣郗超关系很好。郗超曾拜访傅瑗,见到他两个儿子傅迪和傅亮。傅亮那时才四五岁,郗超让人脱去傅亮的衣服,叫身边的随从把他抱走,傅瑗居然没有舍不得的样子。郗超跟傅瑗说:“兄长小兒子将来的才干名气和官位,都会远远超过兄长。然而保家传宗,终究还在大儿子身上。”傅迪字长猷,也是儒家学者,官至五兵尚书。他在永初二年(421)去世,被追赠为太常。

傅亮博猎经史,尤其善于文词。他最初担任建威参军以及桓谦的中军行参军。桓玄篡位时,听说他博学而有文采,便选他为秘书郎,想让他整理校正秘阁的记载,但傅亮尚未到任桓玄就已经败亡了。刘裕刚举起反桓义旗时,丹阳尹孟昶聘傅亮为建威参军。义熙元年(405),傅亮官拜员外散骑侍郎,在西省值日,负责掌管皇上诏命。他后来转为领军长史,中书郎滕演即取代了他原来的职位。但傅亮因为母亲去世服丧而没有上任。服丧之后,他成为刘毅的抚军记室参军,又填补了领军司马的空缺。义熙七年(411),他升迁为散骑侍郎,重新取代滕演在西省值日。傅亮接着又转中书黄门侍郎,但照常在西省值日。刘裕觉得他在任内认真勤劳,便想任命他为东阳郡太守,并先把这想法告诉傅迪。傅迪非常高兴地去告知傅亮,但傅亮没说话。他当即骑马去见刘裕说:“听说有恩旨要我去东阳。我家的确贫困没多少收入,从个人来看的确是件好事。但凭籍大树的廕庇,却是我的心愿。所以要问我自己的意思,我还是请求回到天宇(意即明公身边,显然有点奉承之意),不想外出。”刘裕笑道:“我只是以为爱卿很需要俸禄而已。如果真能这样,倒是我巴不得已的。”正好刘裕这时西讨跟他对立的荆州刺史司马休之,就任命傅亮为太尉从事中郎,掌管记室,并任命太尉参军羊徽为中书郎,代替他在西省值日。

傅亮还跟从刘裕出征关中洛阳,然后回到彭城。刘裕刚被封为宋王时,傅亮被提拔为侍中,领世子中庶子。他后来提升为中书令,但仍兼任中庶子,并跟随刘裕回到寿阳。刘裕有受禅的打算,又难以启齿,于是他召集朝廷大臣们到寿阳来参加宴会,在筵席上从容地说道:“桓玄篡位时,皇鼎和天命都已经转移了。我首倡大义,兴复了帝室。接着又南征北战,平定了四海。现在功成业就,因此接受了九锡。如今我年龄即将衰暮,而位置又是如此极端的崇高。俗话说,物皆忌盛,非可久安。所以我今天打算奉还爵位,归老京师。”大臣们个个都只盛赞他的功德,却没有人懂得他的真实意图。到了晚上,大家都散了。中书令傅亮到了宋王宫殿外头时,才醒悟过来,但宫门已经关闭。傅亮扣门,然后进入宫扉求见。刘裕当即开门见他。傅亮进去后只说了一句:“臣很快就会回来。”刘裕明白他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只是直接地问他:“须要多少人相送?”傅亮说:“几十人就可以了。”当即告辞。傅亮出宫后,已经深夜。他见到长星划过夜空,于是拍着大腿叹道:“我通常不信天文,现在居然应验了。”傅亮于是马上前往建康,着手开始准备禅让的事宜,最终帮助刘裕顺利登基。

永初元年(420),傅亮升任太子詹事,但仍兼中书令。宋武帝让傅亮总揽国权,在内阁各省听事见客。因此神虎门外,每天早晨经常有几百辆车的官员等着见傅亮。刘裕刚掌权时,文笔都是出自记室参军滕演之手。到北征南燕的广固时,基本都委托长史王诞。而从那以后直到登基,所有的表策文诰,都是傅亮的文辞。滕演字彦将,是南阳西鄂人,官至黄门郎和秘书监,于义熙八年(412)去世。

谢方明是陈郡阳夏人。他祖父谢铁曾担任永嘉太守,父亲谢冲担任过中书侍郎,家在会稽,因病辞职回归。后来被聘为黄门侍郎,但没有就任。他被孙恩叛军所杀,被追赠为散骑常侍。

谢方明跟随伯父吴兴太守谢邈在吴兴时,孙恩入寇会稽,江东各郡都起来响应他。吴兴百姓胡桀和郜骠攻破东迁县,直接威胁吴兴。谢方明劝谢邈去避难,谢邈不肯,结果被贼兵杀害,谢方明逃走得免一死。起初,谢邈的舅子长乐人冯嗣之和北方学者冯翊人仇玄达都到吴兴投奔谢邈,谢邈把他们安置在郡的学堂里,有点轻慢他们。这两人很愤怒,便和孙恩暗中勾结。孙恩曾装作冯嗣之等人的随从,夜里进入吴兴郡,但见到谢邈部众人多,只好逃走了。他本来打算在吴兴起兵,因为不太顺利,便改到会稽。当郜骠等人攻打吴兴郡时,冯嗣之和仇玄达都参与了他们的阴谋。刘牢之和谢琰等人后来讨伐孙恩,孙恩逃到海岛,冯嗣之等人无法跟去,便重新聚合作乱。谢方明跟谢邈的门生故吏联系,得到一百余人去攻打冯嗣之等人,结果将他们全部生擒,谢方明亲手用刀杀了他们。

当时兵荒马乱之后,到处一片混乱。谢方明全家遭遇祸害,资产荡然无存,然而他还是尽力将家人的丧事都办了。几个月之后,该葬的葬,该送的送,也基本尽礼了。不久,孙恩重新攻陷会稽,谢琰遇害。孙恩到处悬赏购求谢方明的人头。谢方明到上虞带上母亲和妹妹跑到东阳,然后由黄蘖峤出鄱阳,辗转周折地回到京都,寄居在国子学里。他经过这般颠沛流离和艰难困苦,然而节操不变,初衷不改。元兴元年(402),桓玄攻克京城建康。当时丹阳尹卞范之势倾朝野,打算将女儿嫁给谢方明,让尚书吏部郎王腾去提亲,但谢方明终究没有回应。桓玄听说后对他十分欣赏,当即任命他为著作佐郎,填补司徒王谧主簿的空缺。

他堂兄谢景仁当时任刘裕的中兵主簿。谢方明一心向往忠义,总是尽力做这样的事。刘裕跟他说:“很惭愧从没有重赏过先生,将来一定要和先生共赏豫章的国禄。”屡次赏赐他。谢方明十分严谨,随遇而安,虽然处境不是太好,但从不怠惰。他虽然没有伎能,却很有雅韵。他堂兄谢混很有名望,但他并不趋炎附势,只是年关和节日时才去拜访而已。丹阳尹刘穆之当时权力很大,朝野无人不去巴结他,和刘穆之不相识的只有谢混、谢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刘穆之因而很恨他们。谢方明和蔡廓后来前往造访他,刘穆之很高兴,便跟刘裕说:“谢方明可称得上名家马驹。尽管任用他,一定就是得力的干将,不管是否已经有了能人。”不久,谢方明就转为从事中郎,但仍兼任左将军刘道怜的长史。刘裕让刘道怜府内的事,全部咨询他解决。他又跟随刘道怜府转成中军长史,不久后升任晋陵太守,接着再次成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和先前一样受到极大信任。

有一年年终,江陵县监狱的囚犯,不管犯罪轻重,谢方明都让他们回家过年,到正月初三后回来。当时重罪犯有二十多人,县纲纪以下的官吏无不怀疑惧怕。那时晋陵郡原先的主簿弘季盛和徐寿之也跟随他在江陵,再三劝谏他说:“过去虽然也有过这样的事,或是曾经纪录过类似的事,但今天民风虚伪浅薄,不能用古人的大义来期望这些犯人。”谢方明不听,照样让他们回家过年。囚犯们和他们的父兄都惊喜流泪,觉得现在就死了也没有遗恨。到了归期,有两个重罪犯没回来,谢方明也不让下面去追捕。其中一人因为酒醉不能及时回归,但两天后就回来了。另一囚犯则十天了还没回来,谢方明属下的五官朱千期求见他,要去追捕。谢方明知道他是因为囚犯的事情,便让身边的人谢绝了五官的求见,转告他说囚犯自己会回来。这囚犯逡巡在乡间周围,不能决定该怎么办,乡里的人们责难他,最终把他送了回来,因此最终没一人逃亡。远近因此无人不叹服。谢方明后来母亲去世,因为丁忧而离职。服丧之后,又成为宋台尚书吏部郎。宋武帝登基后,他升迁侍中。

谢方明善于治理州郡,每到一个地方都有能干的名声。他通常都继续前任的政策,不做变动;一定必须改革的弊政,他也是逐渐加以改变,以使变革进行得没什么痕迹。

六月十七(戊子),刘裕弟弟刘道怜病逝,追谥为长沙景王。同时,北魏建义将军刁雍入寇青州,刘宋州兵打败他们。刁雍收集散兵游勇,退保大乡山。

七月初九(己酉),朝廷将宋武帝安葬在初宁陵,将庙号称作高祖。

当初,北魏王拓跋嗣听说刘裕攻克长安,大为恐惧,便派使臣请和,于是从那时起每年双方使臣来往不绝。当宋武帝去世时,殿中将军沈范等人正出使在魏,闻讯赶紧回来。到了黄河时,魏王拓跋嗣派人将他们捉回去,于是商议趁宋的国丧发兵夺取洛阳、虎牢、滑台。崔浩劝道:“陛下并不因为刘裕的突然崛起而不接纳他的使臣和礼品,刘裕对陛下也敬意有加。如今他不幸身死,我们趁着人家的国丧去征伐他们,即使胜利了,也不足为美谈。而且我们现在也未能一举夺取江南,这样将徒有伐丧的恶名,臣私下觉得陛下不应当这么做。臣认为陛下应当先派人去吊唁拜祭,安慰他们的孤儿寡母,抚恤他们遇到的不幸。这样陛下仁义的名声将布满天下,那样江南将不攻自服。何况刘裕刚刚去世,他的党羽并未离心离德。我们兵临他的边境,他们一定率军抗战,我们未必能够成功。所以不如暂缓用兵,等待他们内部强臣争权,届时必然发生变故,陛下然后再命令将帅出征,那时就可以兵不疲劳,坐收淮北的地盘。”

拓跋嗣说:“刘裕趁姚兴之死而消灭了秦国,今天我趁刘裕的丧事讨伐他们,却为什么不行?”崔浩说:“两者不一样。姚兴死时,儿子们互相争权夺利,所以刘裕趁虚讨伐他们。今天江南既然无挑衅也无隙可趁,所以不能相比。”拓跋嗣不听,照样授予司空奚斤全权的节杖,提升他为晋兵大将军兼扬州刺史,让他带领宋兵将军兼交州刺史周几、吴兵将军兼广州刺史公孙表大举入侵刘宋。

九月初六(乙巳),拓跋嗣抵达灅南宫,接着来到广宁。九月十二,北魏人修筑平城外郭,周围长达三十二里。同时,拓跋焘来到乔山,于是往东抵达幽州,直到十月初五(甲戌)才回到平城。魏军即将出发前,拓跋嗣召集公卿在监国之前商议,到底是先攻城还是先略地。司空奚斤打算先攻城。崔浩说:“南方人善于守城。当年苻氏(前秦)攻打襄阳,长久无法攻拔。今天我们以大军攻打小城,如果无法及时攻克,那将挫伤军势,让敌军得到机会徐徐而来,那时我军怠惰而对方精锐,这将是自取危亡的道路。不如分派部队强占地盘,到淮河为止,然后在这些地方安置地方守宰,收敛租谷。那样一来,洛阳、滑台、虎牢都在我们大军之北,他们的守将因为得不到南来的救兵而绝望,必定沿着黄河往东逃走。否则就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还用得着担心无法夺取这些城池吗!”公孙表却再三请求攻城,拓跋嗣答应了。于是奚斤等人率领步骑二万,渡过黄河,在滑台的东面结营。

当时宋司州刺史毛德祖卫戍虎牢,守卫滑台的东郡太守王景度向毛德祖告急,毛德祖于是派司马翟广等人率领步骑三千去救他。

先前,东晋宗室司马楚之聚众在陈留一带。听说魏兵渡河,他们当即派人向他们迎降。北魏于是任命司马楚之为征南将军兼荆州刺史,让他侵扰宋的北面边境。毛德祖派长社令王法政带着五百人卫戍邵陵,派将军刘怜带二百骑兵卫戍雍丘,以防备司马楚之。司马楚之带兵袭击刘怜,但无法攻下。恰巧遇上朝台送来军资,刘怜出城迎取。酸枣的百姓王玉飞马去向北魏告密。十月十八(通鉴作丁酉,其实应当是丁亥),北魏尚书滑稽带兵袭击仓垣,那里的留守官兵全都越城逃走,陈留太守冯翊人严棱则前往投降奚斤。北魏接着任命王玉为陈留太守,派给他兵马守卫仓垣。

奚斤等人接着进攻滑台,但无法攻拔,便请求拓跋嗣给他增加兵马。拓跋嗣很生气,严厉责备他。十月二十三(壬辰),拓跋嗣亲自率领大军五万馀人南出天关,越过恒岭,作为奚斤等人的声援。

十一月,魏太子拓跋焘带兵进驻塞上,派安定王拓跋弥与北新公安同据守那里。

十一月十二(庚戌),奚斤等人猛攻滑台,总算攻拔了它。王景度出走。王景度的司马阳瓒被魏兵生擒,拒不投降而死。魏王拓跋嗣任命成皋侯苟儿为兖州刺史,镇守滑台。

奚斤等人接着到土楼进击翟广并打败了他,然后乘胜进逼虎牢。毛德祖和他们作战,屡次打败魏兵。拓跋嗣另派黑槊将军于栗磾率领三千人进驻河阳,打算夺取金墉。毛德祖派振威将军窦晃等人沿着黄河抗击他们。

拓跋嗣派中领军代人娥清和期思侯柔然人闾大肥带兵七千人会合周几和叔孙建南渡黄河,进驻碻磝。十二月十五(癸未),兖州刺史徐琰丢弃了尹卯南走,于是泰山、高平、金乡等郡全都失陷于北魏。叔孙建等人东入青州,东晋宗室司马爱之和司马季之起先聚众在济东,这时全都投降了北魏。

十二月十八(丙戌),拓跋嗣抵达冀州,派楚兵将军兼徐州刺史叔孙建带兵自平原渡过黄河,入侵青兖二州。宋豫州刺史刘粹派治中高道瑾率领步骑五百占据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则带兵进驻湖陆。同时,于栗磾渡过黄河,和奚斤并力攻打并击败窦晃等人。

十二月二十,魏兵逼近虎牢,青州刺史东莞人竺夔镇守在东阳城,派使者向朝廷告急。

次日,朝廷下诏让南兖州刺史檀道济负责征讨军事,和王仲德共同去救虎牢。庐陵王刘义真派龙骧将军沈叔狸带领三千人到刘粹那里,根据情况考虑赴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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