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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暖心系列】情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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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前阵子整理旧稿子,发现我居然还写过一些短篇,这是其中之一。那时候我为一家叫”都市丽人“的杂志写约稿,每个月被编辑催,这一篇印象最深,到最后一天还一个字都没有,无奈之下去网上找歌听,正好听到老狼的‘情人劫“,感觉一下来了,一挥而就。嘻嘻 现在看起来,感觉像是看别人写的,忘了有没有在这里贴过......和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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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熬过忙碌而无聊的一天,我打个哈欠,松松领带,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起,起身搭电梯下楼。电梯里有个新来的女同事,丰满的胸部被套装裹得紧紧的,我下意识朝那里多看两眼,女孩子的脸一下红了,我立刻收回目光,有些尴尬 -- 很早以前,猪头就对我说过,“做色狼也要天分,你小子没有”。

 

我开着自己的长城哈佛上了高架,旋开收音机,老狼在里面龇牙咧嘴而深情款款地唱“你的眼睛让我终于知道,你的怀抱让我在劫难逃”。

 

我跟着他哼起这首“情人劫”,眼前的路牌上,飞快地闪现出小米那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

 

我姓窦,窦娥冤的窦,不,窦唯的窦,朋友们叫我“阿豆”。大学毕业那年,我和猪头一同租了套简易的两居室公寓,房子不大,但够我放一排电脑做创业梦,够猪头摊开大大小小的油画板往上泼墨祈求变成下一个陈逸飞。猪头其实不胖,叫这个绰号是因为他姓朱。他长得风流倜当,需要灵感的时候就带女孩子回来,在房间里弄出些咿咿呀呀的声响,有时害得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去冲个冷水澡,塞上耳机写程序。

 

小米不由分说杀进我的生活时,就有几分像打劫。一天晚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被窝,醒过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靠在胸前。我差点叫出声,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堵住了。睁开眼,黑暗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猫一般地凝视着我。仔细看,那是猪头今天带回来的女孩子,身材瘦小,却有一双修长明媚、很会顾盼撩人的眼睛。

 

“你…你走错房间了。”我涩涩地说。“我没有。”那女孩抿着嘴角,扬起眉毛。“你真的走错了。”我试着把身子移开一点,压低声音,“他的房间在走廊那边,出门朝右。”“我就是来找你,”她眯起眼睛,在窗帘透进来的路灯光里对我嫣然一笑,“你抱抱我。”她把身子靠过来。我身上突然开始冒汗,一时也分不清是冷是热,“不要乱来,我,我有女朋友的。”我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两度,她的手却抓紧了我的肩膀,“你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我只是要你抱抱。”她的声音里像是有些不耐烦,在我能反应过来之前,她温润的身子已经扑进了我怀里,“他还有别人,”她的头在我胸前埋了一会,有些含糊不清,“他床上有其他女人的头发,那只猪。”她重重地说。

 

我这才明白过来,略微放松下来,她头发里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型洗发水的味道渗进我的鼻孔。“可能是…他姐姐的吧?”我试着帮猪头开脱,“他有个姐姐,有时候来帮他理理房间…洗洗衣服…”“他姐姐的头发什么颜色?” “黑色,不,好像染过一点点,好像是-----”我有些发慌。她在黑暗里轻轻笑了,“你不会说谎。” 然后捏捏我的手臂,“看,月亮。”

 

窗外的法国梧桐叶梢上粘着一弯微黄的月牙,在午夜后的天空里,仿佛欲语还休。她喃喃地说,“很久没看月亮了。”她的手抓在我的臂膀上,水一样地清凉。过一会,她松开我,钻出被子,转过身,在朦胧的光线对我笑了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有什么很高兴的事。那一刻,一种突如其来的震颤从我的心里波及全身,像电击一样把我牢牢钉住。

 

第二天早晨,我被隔壁的噪音吵醒。猪头和那个女孩大打了一架,她把他最新、也是最得意的一幅画稿抹上了几道颜料,而猪头把她的吉它扔到了墙角。“你以为你很有才华吗,”那个女孩抬起头,伸手擦擦嘴角的血,冷冷地说,“你那点水平,画漫画还差不多! ”猪头气得鼻孔翻天,抱起画夺门而出。

 

那个女孩默默地坐在地上,手里抱着吉它,上面断了两根弦。她嘴唇肿着,手臂上几处擦伤,我从厨房拿来一瓶洋河大曲为她的伤口消毒。她皱着眉头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阿豆,因为我姓窦,窦娥冤的窦。她笑起来,说,“以后你还是说窦唯的窦吧。” 我问她“你呢”,她说“我叫小米,因为我姓宓。”

 

我带她去药房买了点外伤药,又去商店给吉它换了弦,她很听话地跟着我。地铁上,她问,“你真有女朋友吗?”我点点头。我的女朋友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在广州一家外企上班。“你不怕她飞了?” 小米问。我说,“我们已经四年了。”“ 四年不结婚,最容易飞了。”她拿过我手里的可乐喝一口,笑盈盈地说。

 

那天晚上,猪头在一个朋友家,想看看那幅画还有没有补救的余地。小米把吉它调好音,灿烂地一笑,问我想听什么,我说想听老狼的,她摇了摇头,“那么土。” 她为我唱完一盘“恋恋风尘”里所有的歌,唱完每一支都郑重其事地鞠躬谢场,虽然只有一个观众。她说她的梦想是当个流行歌手,我也把日夜耕耘的程序解释给她听,并破天荒地自我感觉良好起来,“将来我如果成功了,说不定变成第二个李宏彦。”

 

小米问我,“你爱你女朋友吗?”我说,“爱吧。” 她问“什么叫‘爱吧’ ?” 我说,“相处很久,习惯对方了。”然后想起早上接到女朋友的电子邮件,说她国庆假期要加班,叫我别去广州了。

 

小米不愿睡猪头的房间,我便在自己床上加铺一层薄毯子,对她说,“你睡这儿吧。”“你呢?”“我睡隔壁。”小米爬上床,把一头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默默地对我看了一会。我临关灯时,她喃喃地说,“你抱抱我。”她那双细长的水盈盈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孩子般的哀求神情,有种无言的力量,让我不可抗拒,最后慢慢地被拉了过去。

 

我们默默地依偎着,窗外的月亮刚升到中天。“好像比昨天晚上胖了一点。”小米轻轻地说。我仔细看看,“这是下弦月,应该是比昨天瘦一点。”小米在我怀里抬起头来,突然笑了,抱住我的脖子,“如果你亲我一下,会不会爱上我?”我迟疑着,说不会,小米的嘴角朝上抿去,“我不信。”她挑衅一样地把潮润的嘴唇贴过来,刹那间,昨晚那种电击般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由自主地把她抱得更紧,意识里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只剩下她发间淡淡的茉莉清香。无边的夜色里,只剩下我和她。

 

第二天,醒来时,小米已经打理得整整齐齐,手里拎个橙色的行李包,身上背着那把吉它。她说,“我要走了。”我问她去哪里,她说去一个亲戚家。我问“你自己的家呢”,她微笑着,过了一会,说,“我没有家。我是B型血的双鱼座,注定要流浪的。”

 

等地铁的时候,小米问了我的名字,说“等你变成第二个李宏彦,我就去找你讨饭吃”。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将来我出名了,就叫小米,如果我出不了名,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没什么意义。”她转过头,小精灵般地对我明媚地一笑,却像一道鞭子抽在我的心上。

 

地铁来了,停在站上,她在门里,我在门外,隧道里一阵阵冷风吹来,我的心越来越沉。终于,我走上一步,问她,“假如我爱你,然后怎么样?” 说话的时候,我的心在胸口砰砰乱跳。

 

她凝视着我,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过一会,说,“假如你爱我,等我想结婚的时候,就来找你。”

 

车门慢慢合拢。在关上的那一刹那,又微微松开一下。我看见小米脸色一变,然后猛地伸出手来,仿佛想把门打开,但列车已经开动,带着她有些惶惑的脸朝黑暗的隧道里绝尘而去。我跟着列车一直跑到月台尽头,只想追上去,把小米从车上拉下来。那个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小米 -- 没有假如。

 

我在站台上等了整整一天,她没有回来。后来,我发现床边的柜子里少了一千块钱。几个月后,收到了一张汇款单,上面是一千块钱,没写地址,落款“小米”。我黯然地从邮局走出来 --我宁可她一直欠着那笔钱。那年圣诞节,我和女朋友正式分手,然后在和小米分手的地铁站待了很久很久。我深深后悔当初就那么轻易地放走了她。

 

陈逸飞去世时,猪头已然大红大紫,他的时尚漫画集“世间女子” 被媒体爆炒得热火朝天,称他“情爱大师”。我去书店买了一本,心想“大师个鸟”。但里面一个娇小身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长发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书里她常常找男人的麻烦,不是把咖啡浇到男人脑袋上就是剪坏上好的西装,再就是设计大奶二奶若干奶狭路相逢。我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笑到眼泪流下来。

 

我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年少轻狂的梦想跟着那几台旧电脑被关进了纸箱;跳槽两次后,我成为一家广告公司的IT主任,每天穿戴整齐,朝九晚七。贷款买了房子,签合同的时候倏然想到“这样的房型,小米会不会喜欢”。有时候,我想起她临走都不愿告诉我名字,越想越生气,不由有点恨她;而更多时候,想到她拎着行李包背着吉它在城市里流浪,心里有个角落会隐隐痛起来,痛得很久。

……

你的眼睛让我终于知道
你的怀抱让我在劫难逃
……

 

老狼的声音在城市上空的电波里飘荡,我的长城哈佛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禹禹独行,像只落单的甲壳虫。很多人问我怎么还不结婚,我说“再等几年吧”。我记得她说过的“如果你爱我,等我想结婚的时候,就来找你”。我爱她。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现实妥协,在电梯间厚着脸皮向新来的女同事要手机号。可是,在那之前,我想,再等几年吧,也许,哪天,小米真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钻进我怀里,说“我就是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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