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满是小黄鱼（一）

今年和往年一样，8月初我就急不可待，心怀忐忑地到特拉华州（Delaware）的海边去钓美国小黄鱼（Spot）。没想到几个星期下来居然没有钓到一条，虽然小的可怜的美国大黄鱼（Croaker）倒钓了不少。面对这样可怜的收获，我在一段时间里蒙了，经常头晕脑胀，缄默不语，脸上也匮乏了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小黄鱼那肥嘟嘟的身段和它那双迸出莹光的小眼睛，心里就莫名其妙地难受，翻江倒海似地。有时候，我心里那个急，那个委屈，几乎到了哭而无声无泪的地步。为什么会如此呢？因为照这个样子下去我冬日烟熏小黄鱼的计划就要泡汤。那么多亲戚朋友都瞪着发出绿火的眼睛看着我，盼着，我却没米下锅，这如何是好呢？再说了，每年我夏末秋初去特拉华州钓小黄鱼都钓到手软，钓到肩酸腰疼，钓到心满意足，并且十几年都是如此，而今年却颗粒无收。一想到这里我不甘心啊，我！

没想到天不灭曹。今年九月份一到，朋友们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喜讯。他们跳着脚叫着：“渔魂王，不得了了！这么晚的节气，海湾里惊现成群的小黄鱼，个头还不小哩。”我得知后半信半疑。真有这样抬头见西施的好事情？就在我迈着狐步，在家里犹豫不决低头沉思的时候，一位多年的渔友竟然通过微信给我发来了他近日在海湾钓的小黄鱼的照片。我把他的微信打眼一看，哇！黄灿灿的小黄鱼在硕大的冰箱里铺了一层又一层，虽然个头小了点，这数量的确惊人。当时我在心里就琢磨开了：“难道昔日在海湾里耀武扬威成群结队的小黄鱼又回来了？难道天不灭曹那样的好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朋友们可能有所不知，在2012年以前，夏日去切萨皮克海湾（Chesapeake Bay）岸钓，一个下午钓到四五十条又肥又大的小黄鱼不足为奇。而最近这四年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夏日光顾我们海湾的小黄鱼数量不但一年不如一年，且数量下降的惊人。因而使得夏日去海湾岸边钓小黄鱼成了难事。这么说吧，如果远气好，一个下午钓下来也就是收获三条五条小黄鱼，个头小却不说，一个个瘦骨伶仃的让人看了心疼。运气不好，别说钓一个下午了，就是钓一整天可能连小黄鱼的影子都见不到，稀罕的像深山里惊现东北虎，野竹林遇到大熊猫。

接下来恰好是九月十日星期六，我的下意识告诉我该是出手的时侯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那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发微信告诉我近一年来收的新徒弟小刘（开句玩笑，其实就是位新朋友加老乡），问他能不能去钓鱼。小刘毅然决然地答复道：“去！一定去！”在那个瞬间，我仿佛听到小刘拍着胸脯啪啪响。然而，他的回话突然转了个弯，还留了个小尾巴。他吞吞吐吐地道着：“不过，我今天事情太多，只能傍黑天到钓点。”我知道后心情一落千丈。因为结伴而行可以谈朋论友，说天说地，这也是钓鱼过程中的一大乐趣。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做出了既欢天喜地又斩钉截铁的回答：“只要能去就是好样的。咱俩钓点见！”

那天，我心不在焉，草草地吃了午饭。而后，我便像做贼似地东瞧瞧，西望望，一脸的心神不定，有意无意不停地在我家领导面前支棱着两只顺风耳，瞪着两只奇怪的大眼睛，摇着盆样的大头转悠着，并做出了有苦难言的样子，还故意不停地叹息着。领导看见我这番模样对着我把小嘴一撇，嘿嘿冷笑，说：“是不是手痒痒想钓鱼了?”

我听罢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桥，竟然做出了壮士可杀不可辱之相，嘴高高撅起，两腮还浮起了心高气傲时才有的红云，并装出满不在乎的腔调，说：“没怎么想，只是感到有点无聊。”

还是领导有刺透心脏的洞察力。只见她脸上豁地布出了不屑的表情，用冰样的眼光逗着我，说：“装！给我使劲地装！你肚子里的那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

我一看时机已经成熟，便不慌不忙来了个急转弯：“还是夫人知我心，钓鱼的念头的确在我脑子里闪了几次。”我故意把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皮垂下做出有苦难言的样子，“在家待着，闲得慌。出门钓鱼罢，路远却不说，就怕钓不到。”我故意停顿了片刻，用余光睇了睇领导绷紧的面容，“不过许多朋友打高尔夫球也没有什么收获，只图锻炼身体。哪我还是出去钓钓鱼，活动一下筋骨吧？”

领导一听这话立刻杏眼圆睁，眉头拧出了“不快”二字。她愤愤地说：“什么时候学会了拐弯抹角了？想钓鱼就直说，别用高尔夫球为自己打掩护。”她似乎越说越来气，手也抖起来了，“家里这么多活你竟然看不见？你出去看看，前院子里那片花丛需要修剪，后院那块菜地里已经长满了过膝的野草，也需要连根拔掉。你既然说钓不钓鱼无所谓，那就待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干活。”领导说完红扑扑的面色渐渐化了，呼吸也平稳了，表情也安详了，并像看闹剧似地笑里藏刀盯着我。

我见状不妙假惺惺地在脸上堆起了献媚的笑容，还故意装成害怕的样子，可怜巴巴低三下四地眨么着令人同情的眼睛，把声音压低成蚊子哼哼，说：“你猜对了，我手又痒痒了，只想钓鱼。”

领导听了后憋气的肚子像针扎的气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脸上的惊涛骇浪突然变成了暴风雨后的风平浪静。她摇着头无奈地说：“唉！照相穷三代，钓鱼毁一生啊！去吧！早去早回。”

我马上应着，头点的像风吹的柳条，嘴里也没有闲着：“世界上只有老婆好！”我话刚一出口，耳朵里似乎听到第三者的声音：“好吗，得了点小便宜连自己的亲妈都忘了。”

之后，我趁着领导一不留神，就钻进了陪着我南征北战，钓得无数大鱼的宝马。就在我想入非非的刹那间，我那宝马口中传出一阵龙哮，紧接着，屁股蛋子里还喷出了欢乐的彩云朵朵，便扬长而去。

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我到了钓点。没想到钓鱼的人们真多。那么大的停车场竟然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汽车，一个个神采奕奕，摇头晃脑的，猛地看上去恰似没有美丽小姐妖魔化的车展。就在我心急似烈火，找车位的光景，一位黑大哥朝我频频招手。我看着此人眼熟，便打开窗口探头蹙眉望去。啊！原来是我的一位老渔友。他盯着我便大呼小叫道：“渔魂王，好久不见，近况如何？”

我急忙点头微笑，嘴里发出声音的节奏居然像机关枪：“好！好！好！你哪？”

“还行。”他说着来到我的汽车近前，双臂扶在我的车窗棱子上，他那宽大的肩膀像一堵墙遮住了我的视野。他像久别的老朋友见面一样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上下打量着我，亲切地说：“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不钓鱼了？”

“钓啊！每个星期至少钓一次！”我的语气干脆而肯定。

“你到哪里去钓鱼？我怎么没有见到你哪？”黑大哥脸上忽地浮出了疑云。

“唉！你知道的。今年开春后海湾里大黄鱼渔清糟透了。所以从开春到现在我主要去船钓。岸钓非常少。”我说着拿出了手机，把手机里的鱼照给他看。一时间，馋得黑大哥不住地咂着嘴，一个劲地叫好。他还遗憾地摇着头，替自己惋惜，说：“我要不晕船就好了。”

下面几张照片里展示的是我今年部分船钓的收获。望朋友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