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之冬,灵霄诗会。主持者玉皇大帝,记录者王母娘娘。与会诗家:屈原、陶潜、王勃、李白、杜甫、白居易、李煜、苏轼、辛弃疾、姜夔、刘克庄等。
【诗会主题】伐雾霾。
玉皇曰:今者下界,雾霾肆虐,万类生灵,艰于呼吸,怨声可闻。乐天先生有言: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在座诸君素称能文,面对雾霾,岂能噤口不言哉!
王母曰:主题既明,且按年齿。某为记录,昭示天下,以为下界制霾者戒!
屈原曰:若论年齿,我为最长。谨作《续离骚》以为引玉之砖。诗曰:
自赴汨罗以殉道兮,迄今又两千余年。
下土之颛民兮,犹如是之多艰。
城市雾霾沉沉兮,河流毒水潺潺。
哀冤鬼之流离兮,何处觅招魂之巫咸?
呜呼痛哉!谨涕泣以补遗篇。
陶渊明曰:三闾大夫知其然而不知雾霾之所起也。谨作《桃源后记》为道其由:
武陵渔人,初入桃源。一时轰动,闻之陶潜。探访而得路,援笔以成篇。南阳刘子骥,欣然规往。惊见城管,铲车在前。尽斩桑竹,尽夷良田。鸡犬惊飞,尘埃漫天。刘子骥欲以阻之,不意铲车挥来,立时毙命。后遂无问津者矣!
王勃闻之变色曰:呜呼!我且作《雾霾赋》以哀之!文曰:
雾弥故郡,霾压新都。既吞江汉,复失衡庐。在昔偶然一遇,于今无日不来。起于地表,弥之九垓。上海遥在海边,亦遭侵染;拉萨高耸雪域,仍被淹埋。北平久陷,居民惯食灰土;南京再破,宫殿重锁烟煤。伸五指兮不见,瞻寒日兮无辉。唯尘土兮弥漫,恨暴虐兮扬威。艰于呼吸,鸟避玉皇之殿;畏此荼毒,鱼藏敖广之畿。人非鱼鸟,不能潜飞。深居简出,仰天嘘唏。行则紧遮口鼻,居则高扄门扉。呜呼,勃敢问乎?是谁弄的,江山如是!
李白忿然而起,持酒而歌曰:
嘻吁嚱!好可怜哉!
除霾之难,难于上青天!
昔年出蜀道,乘风下长江。
朝日映白水,夜月窥船窗。
云白天蓝万余里,不闻有霾障吾邦。
我欲天降十万兵,
尽将造霾之人绑缚到鬼城。
凿剜其目,刀刮其肉。
斧剁其手,锯磨其骨。
尽为人间除此害,方使苍生不夜哭!
杜甫曰:白也诗无敌,果然!吾兄还是稍敛锋芒为善。且听我歌:
西北东南四望哀,鸟飞一去未能回。
无边霾雾滔滔过,不尽污流滚滚来。
乡野寻行唯瓦砾,京华徙倚失楼台。
明朝又是无家别,那复闲情更举杯!
白居易喟然叹曰:我已多时不作新乐府矣,今复为之:
昨从香山过,远见车辚辚。
铁车伸长臂,铲尽一山春。
一队盔甲在,疑是神策军。
人道是城管,大棒乱追人。
道旁有古屋,屋瓦似鱼鳞。
主人惜不得,一铲化为尘。
问今是何世?其年犹丙申。
去去勿复道,有泪湿罗巾。
李煜闻言,嘤嘤而泣曰:不知我金陵故宅犹在否耶?乃赋《虞美人》一阕:
春花秋月何其好,都化烟尘了。吹来一阵破伤风,好水好山都在雾霾中。 大周小后今何在?怕已心肠改。于今人老已无愁,早化一河臭水向东流。
苏轼凄然曰:人言我能旷达,今闻诸君伐雾霾之作,心有戚戚焉。且歌《念奴娇》以应命:
大江东去,未淘尽,眼底一江污物。古屋民房强拆后,只剩残垣坏壁。桑竹良田,牧歌樵唱,六月惊飞雪。一时威武,应推城管为杰。 何日无限江山,又春回劫尽,草萌花发。借得雷公和电母,尽把霾尘湔灭。绿女红男,或歌或舞,甩动垂腰髪。那时何在?可能猴马年月!
辛弃疾笑曰:苏公到底忠厚,看我来一个《永遇乐》:
千古江山,如今试问,美在何处?鱼鸟芦花,可怜都被,污水冲腾去。荒池废院,歪椽烂瓦,叩问已无人住。暗惊心,乾坤朗朗,昼行满地豺虎! 伐檀硕鼠,诗经重读,往事那堪回顾。耕有其田,住宜其屋,行者行其路。承平日久,笙歌已惯,谁识当年鼙鼓?霾尘起,天旋地转,今犹记否?
姜夔曰:淳熙丙申,余过维扬,作《扬州慢》一阕,今仍为歌此调:
江北江南,风花雪月,几番雁阵云程。怅如今重到,剩脸色犹青。眼前是,风吹腥雨,花沾泥血,如过残兵。更霾尘,沉重如山,覆压寒城。 阴霾谁造?细思量,岂止心惊。想那时歌馆,那时眉眼,多少柔情。记得小红低唱,琴箫伴,婉转春声。对一江冰水,寒波又送愁生。
刘克庄笑曰:到底是婉约路数,不疼不痒,听我《一剪梅》,来个大喊大叫的:
强拆还推城管强,扔了书囊,撕了衣裳。轰然倒地体成僵,死了王郎,哭了刘郎。 铲车乱撞不成章,推倒东墙,砸坏西床。那人叉手更猖狂:打你何妨,杀你何妨!
玉皇听罢,急起身曰:止矣止矣!诸君之诗之文,虽切时弊,然锋芒外露,有失温柔敦厚之旨。诸君已登仙界,自然不畏刀锯,然下界有濯缨轩主者,其为人也,恭默不言,若临大节,虽千万人吾往矣可也。吾恐其见之,亦起冯妇之习,赓而和之,非细事也。伯仁由我而死,我岂忍见之哉!灵霄之会,至此休矣!
作者:濯缨轩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