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群主动吻了柳慧,吻时自己心里有太多的不舍,柳慧爱他对他好,他都一清二楚,而他对柳慧的感情,这些年也没有割舍干净,他觉得他的吻里又有小人的龌龊,每次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把这个女人吭得一塌糊涂。
“慧,先答应我,我们各自好好想想,规划一下以后,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不要见面好不好?”
“你回到老婆身边,那你怎么给我交代?”看来柳慧并不会同意他的一厢情愿的分开。
“慧,我说过我会给你补偿的,我会信守我的承诺。我们这样下去,会我只怕我们玉石俱焚。”仲群求着柳慧。
“玉石俱焚?”柳慧抬头反问了一句,她知道,她要的,仲群不仅给不了她,还急于想甩掉她这个包袱了。她的心里象被割了一块儿生生地疼。她成了什么了?他挥挥手,她来了;他挥挥手,他又让她去,就像她是个没有心脏的人,不知道痛苦。也怨她,自己作践自己。
“是的。”仲群笃定地说,这时他从柳慧眼里没有看到柔软,却有一丝故作镇定的疯狂,就像风暴来以前的酝酿,这让他想起了他上星期刚听到的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婚外恋的事,便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
他这个同学曾经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某天值夜班,来了一个肚子痛的女病人,她是他们医院的卫生员,青春年少,他和她便产生了婚外情;她只高中毕业,他掏腰包供她上中专,她毕业后渐渐不满足,她觉得自己付出很多,于是问他要的多了起来,她要他离婚,她甚至威胁他要把他们的婚外情公之于众,让他的妻子和医院领导都知道。当时他因为技艺高超,正要被破格提升为副主任医师,她要一闹腾,将会毁掉他的婚姻,他的形象和他的前途。为了阻止这一切发生,他把这女孩子骗到了旅馆,杀害并肢解了她,据说他雇了第一俩出租车,女孩的头不小心从麻袋里掉了出来,出租车司机吓跑了;后来他又把麻袋绑紧了,雇了第二辆出租车,路上还算顺利,他把尸体成功地扔到了荒郊野外,可是,巧而又不巧的是,女孩的口袋里有一张化验单,是这医生开的化验单,所以警察顺藤摸瓜,抓了他而且判了死刑。
他的同学和那个女孩子两人都走了极端,最终酿成了悲剧,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柳慧的这种绝望又疯狂的眼神让他不禁毛骨悚然,她会不会象那个女孩子一样破釜沉舟呢?
*****
婉怡给仲群打不通电话,决定自己带公婆到仲群的公寓。到了公寓,她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开了,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仲群正紧抱着柳慧,两人亲吻,倒在沙发上,柳慧前胸裸露。看见门开时,他俩便吃惊地分开。
仲群看了一眼婉怡,便垂着头,不敢直视她,柳慧则咬着牙,用挑衅的目光望着她。
这是多么直接的老公出轨的证据!不是她苦苦寻求的吗?可是婉怡没有冲进去,她呆在了原地,如果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会冲过去给仲群几记耳光,可是,公婆在身后,她不想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于是竟有些不知所措。可怜的女人,倒好像是她犯了错。
这时公婆显然已经看到了,公公火冒三丈地说,“婉怡,你让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公公一把推开她,几步跨过去,给了仲群一记耳光。这道耳光极响极亮,象过年放的鞭炮,仲群的脸立时红了,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像是公公手指的X 光片印在上面。
婉怡心里一阵快意袭来,公公替她给了他一巴掌!替她主持了公道。
她很快把呆立着的婆婆拉进了门,把门紧紧地关上,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她愤怒地站在那里,心里无限悲凉,全身颤抖着渐渐地沉进了深深的海底,被水流被压力窒息住,不能喘息,不能思想,她的感觉是对的,仲群的确背叛了她!她成功捉奸了,可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她连架都没有跟人吵过。她脑海里有泼妇抡起袖子冲上去厮打的情形,可是她做不到。
仲群觉得耳朵都要连带地被父亲打聋了,捂住了脸。突然他好像反应过来一样,指着婉怡,“你,什么意思?把爸妈带来干什么?来给你撑腰的?你也太过份了!”
婉怡的眼泪要往下掉,悲愤让她接不上仲群的质问,她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
突然她听见一个尖刻的声音,“干什么来的?婉怡回国前打电话要给我过寿的!把我们接来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却做了这等丑事!你忘了当初我这条命是婉怡给的!我这么好的儿媳妇!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是公公的声音。
婆婆终于反应了过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仲群,一付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脑子进水了?我都替你害臊!婉怡漂亮,大方,肯给咱们家花钱!你看看这个女人,”她食指伸出,恨恨地指着柳慧,“她又丑又胖,哪点儿能跟婉怡比?不是,我们婉怡那么高贵,根本不跟她比!”
仲群看看父母,想说什么,自觉理亏,嘴张了几张,说不出话来,婉怡要给父亲过生日,这是他想不到的。他总以为,婉怡是娇小姐,需要他照顾。他怎么会想到,婉怡爱他,为了他欢心,去讨好他的父母。
婆婆走到婉怡身边,抚摸着她的肩膀,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她自己,心里也异常的愤怒和失望,儿子做了这么理亏的事,她都觉得没脸。她和仲群爸,一直为了结了市长家这门亲家而骄傲和得意,“仲群娶了市长的女儿!”她得意地对邻居和亲戚朋友们说。于是,他们整个小镇轰动了,都知道他们家和市长家结了亲家。镇子上的人呢,见了他们也恭敬几分;以前看不起他们家的人,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已,也找机会多搭讪几句,指不定哪天靠他家搭个桥找个工作什么的。
公公给了仲群一巴掌还不解气,还义愤填膺地接着骂,“你,你真为这个家丢人!给祖先丢人!你,赶快跪下,给婉怡赔个不是!”
仲群站着没动,只顾捂着脸,虽然狼狈,但他不下跪,“爸,我俩的事我慢慢跟婉怡解释。”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他给了他一巴掌,还能做什么?把他打死吗?老父亲只气得指着儿子说,“你这个不知足的混蛋!婉怡家那么好的家庭,有多少人想娶婉怡啊!你给我跪下!”
仲群依然站着不动,父亲的命令他不会遵从。
婆婆觉得儿子已经挨了一巴掌,开始心疼儿子,想给儿子护短,看见老头气愤的样子,也不敢言语。
房间里一片难堪的寂静。婉怡抱着双肩站稳了,鄙夷地看着面前的男女;她甚至想走开,不屑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柳慧看着仲群爸妈护着婉怡,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公开鄙视她,觉得自己付出了青春,把他们的孙子养大异常委屈,于是她决定说明真相,正如仲群刚才从她眼里看到的,她要破釜沉舟了。
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仲群爸叫了声“伯父”。
仲群爸余气未消,严厉地看着柳慧,“你是什么人?你配叫我伯父?要是我,早就跑掉了!还赖在这里!”
“伯父,你好好看看,我是柳慧啊!”柳慧睁大眼睛,等着仲群爸认出她来。
“柳慧?”仲群爸眯起眼睛,好好打量起面前这个自报家门的柳慧。
“是啊,伯父,我是柳慧,您该记得我的,您生病的时候,我给您端屎端尿,伺候您来着。”
仲群爸盯着柳慧审视了半天,“哦,你这么一说我认出你来了!你比那会儿胖了一些。你当初是帮了我们好多忙!可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你不是跟仲群断了关系吗?你们都是结了婚的人啦,搞什么搞?”仲群爸两手在空中忙乱地比划着,抖动着,仲群妈也急着要说话。
“什么?仲群你,你曾经有过女朋友?你说我是你的初恋。”婉怡吃惊地脱口而出。
仲群只好点头。
“伯父,我,我,”柳慧突然看了一眼婉怡,正好触到了婉怡的双眼,婉怡也正看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惊奇和鄙夷的光芒,她被这光芒刺伤了,心里说,“你不就是那个抢了我的爱,摧毁了我过去十七年生活的人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利这样对我?”
她心里“哼”了一声,转向仲群的爸爸,真相便脱口而出,“伯父,伯母,我儿子的爸爸是仲群。”
“什么?你怀孕了?”婉怡被吓了一跳,不由机械地问她,心里却向更绝望的深渊滑去。一段孽情,又添了一个孩子;而孩子是无辜的,这一切多么复杂啊!
“不是,我们的儿子很大了,十六岁,比真真大一岁。”柳慧眼里似乎有了得意,甚至幸灾乐祸,这屋子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对她友好的,就仿佛她是个垃圾,仲群父母那样贬低她,用鄙夷厌烦的眼神看她,就连仲群,也想找借口摆脱她。她柳慧打出儿子这张牌,是迫不得已,人在危急时刻,求生的愿望如此之强,总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因为她知道老两口没有孙子,因为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离不开仲群,她的生活应该比以往更幸福一些,她不能放弃几乎要得到的东西。只要有一份希望,她也要尝试。现在,她,仲群,婉怡都在,仲群的父母也在,就让一切真相大白吧,她有什么可怕的?
郑仲群惊愕地看着柳慧,她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没有跟他商量!这女人疯了!她到底要干什么?她想要什么?
“仲群,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和我谈对象的时候还和她…”后面的半句话,她说不出来,她被仲群骗了,骗了很多年;她似乎被这消息惊愕得思维全无,被动地沿着柳慧的思路爬行。
仲群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如何说起,婚前,他曾经告诉婉怡,婉怡是他的初恋,他连柳慧都没有提到过。
“仲群,有什么事大家当面说清楚,不要藏着掖着!”仲群爸的语气里冲满了父亲的权威。
看来,今天不说清楚就不是男人了。
“好吧,我说,”仲群说,“这件事我没想着藏着掖着,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仲群低着头,把柳慧怀孕,一个人抚养郭杰那么大的经过讲了一遍,结束语时,他说,“婉怡,我也是这次回国才知道的。”
婉怡字字听得真实,却像字字都没有听见,现实比电影更荒唐可怕,这就是说,婚前,和仲群交往时,仲群在脚踩两只船;这次,他们婚后,他依旧背叛了她,她想不出原谅他的一丝理由,尽管她是那么爱他。
爱如潮水,恨必如潮水般的汹涌。
本来今天就没有胃口吃饭,现在她更觉四肢乏力,头痛欲裂,象有人紧箍住她的头颅,她觉得自己要倒在地上,可是,在柳慧面前倒下?这绝对不可能。等一等,彼得说什么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旅程,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旅程这么糟糕呢?她虽然心里自怨自艾,但想起彼得因为仁慈原谅了出轨并生病的妻子的强大的心理把她支撑住了。她不会象彼得那样仁慈,但她必须有面对一切的勇气。人,不是生来就有勇气的,勇气是历练出来的。
“孩子都这么大了?”婆婆试探地问道,声音低软。
“嗯,九零年出生的。”柳慧温柔地回答,眼里闪现出身为人母的幸福光芒。
“真的这么大了?”婆婆还是不敢相信有了这么大的孙子,然后她看柳慧的目光明显柔和起来,仿佛孙子就站在他们面前。
公公面上的肌肉也自动松弛,甚至眼角的鱼尾纹变密,虽然竭力不让嘴角翘起。
这个柳慧不简单啊,不声不响地把他们的孙子养了这么大,也不找仲群麻烦,柳慧对他们家是有功劳的。二老这样想。
婉怡看着公婆二老眼里试图压抑但却更浓厚的狂喜的光亮,感觉自己从坐上宾刹那间变成要被赶出门的《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一种屈辱感从头上罩下来,裹住了她身上精美的袍子,让它逐渐褪色,缩小,以至于她成了一个渺小的虫子;原来,她对他们的敬重,照顾,给他们寄的钱,讨他们欢心,终归是争不过柳慧“争气”的肚子。
柳慧显然已经看出她打出的这张牌奏了效,因为二老脸上的愉悦已经不再隐藏了,跳到了面上,甚至泛出了红光,心里不免得意起来。当年这个邱婉怡借着钱势抢了仲群,现在眼看着要受磨。《红楼梦》里不止一次地阐述因果报应,看来,今天这个女人要遭报应了。
仲群的父母心里有难于用语言表达出的狂喜甚至尖叫:他们终于有孙子了!他俩眼里几乎同时问,“那么,我的孙子在哪儿呢?我们能不能见见他?”
婉怡痛苦万分地想,要是她不在这里,说不定婆婆已经握住了柳慧的手,嘘寒问暖;说不定公公还要为他说出的那一番鄙视的话致歉,估计恨不得给柳慧买个结婚戒指把她套住。
这间房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婉怡在看着一出滑稽的戏,又觉得自己从一分钟前公婆眼中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一个不能为郑家传宗接代的废物!想到这里,她悲痛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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