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末意大利之旅之一：卡塔尼亚
庞静 二零一七年一月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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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傍晚我和大郎从底特律机场起程，开始了年末几天的意大利之旅。
在飞机上迷瞪了六个半小时，我们降落到阿姆斯特丹机场，隔着机场大玻璃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我意识到损失了六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星期二早上七点多了。接着我们从阿姆斯特丹飞了两个多小时到达罗马。正值雨季，弦窗外的云海如同我家附近公园的皑皑白雪。飞机上乘客太满，手提行李被迫托运。我们到了罗马，儿子的行李却丢了。第一天的旅行就有彩。
这里的人做事比较随意。接着要飞卡塔尼亚, 签票员看着登机牌竟然找不到航班。呼来领班，别看人家又矮又瘦，三两下就指点明白了。领班一口气还没喘顺，邻台签票员又在呼唤。接下来过安检，儿子手机里有两张登机卡，榜样的力量不可小觑。他顺手刷卡，自动门开，过了安检。我手机里只有我的登机卡。刷了几遍，次次都被告知企图重复登机，就是不开门。请求帮助，才把粗心大意一学就会的儿子追了回来。
从罗马又飞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卡塔尼亚, 西西里岛的东岸。我们从机场乘直抵酒店。酒店位于商业街，闹市中取静。街上人头涌动，灯光闪烁。酒店内却是安静温馨，与外面两重天。放下行李，我们上街先去为丢了行李的大郎买几件换洗内衣，外装可以凑合。夜色中庄重肃穆的教堂启始了我对这座城市的认识。街边店铺琳瑯满目，各色小吃诱惑无限，人群喧哗着岛语，宜人的气温，微风夹带着湿气。
启程之前网研，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这座城市曾经被火山溶岩埋过七次。卡塔尼亚就在埃特那火山脚下。
第二天我们要登埃特那（Etna）火山。一早我们在酒店吃完可口的自助早餐，直奔车站广场。当地人很善良热心，有问必答。但是很少人懂我们的话，我们也不懂他们的话。连比划带说，停留了四五个售票站，全不卖去埃特那的票。好不容易找到了去埃特那的大巴，问了正在等车的俄罗斯乘客。一对五十岁上下的情侶，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比划明白了卖票地点。这时已经离发车只有五分钟了。儿子跑去买票。两分钟后返回，人家不收信用卡。取了绿票子又跑。这边已经开始上车。我跟司机比划请求等一会。儿子跑回来一脸丧气，人家不收绿票子。司机毫无二话让我们上了车。中途还收了绿票子，权当一美元顶一欧元，＄10一张票。上车时车外温度15度C，一路上山，见着温度下降，到了半山腰已经是5度C。中途路过一个小镇。司机停车20分钟，让乘客们去放水加料，说是山顶cafe很贵。确实小店的点心和茶都是城里的一半价钱。街角简朴的教堂令人联想到旅游区外本地人的生活。正逢雨季，蓝天白云着实为我们的登山助兴。在车上，儿子对我的装戴极为不满，反复说山上冰雪另一重天，还要脱下他的袜子让我穿。虽然不以为然，嫌他婆婆妈妈，我心里还是感动。
十点之前大巴到达半山腰的缆车站。我们看到雪山顶的蒸腾白气突突升入蓝天，兴奋不已。大部分乘客搭缆车上山。俩年轻人，两个女孩和他们的妈妈，还有我和儿子开始登山。据说需要四小时到顶。我们计划乘缆车下来。路面松滑，覆盖着火山岩灰和细碎礁石，走一步退半步。俩个年轻人很快地走到前面。他们沿着步行山道背向缆车方向而去。我们顺着空中缆车路线继续前行，路上还在调侃那俩人力气太多，宁愿绕远。母女们紧跟我们。女孩主动上前帮我们合照。由此我跟妈妈样子的伊娃搭上了。伊娃介绍两个女孩跟我们握手相识。现在我们是目标一致的登山友了。伊娃26岁时上过山顶。现在她51岁。她告诉我女孩们的父亲四个月前因病去世。他们家在马耳他。小女儿过十八岁生日。她带他们出来散心。看伊娃登山辛苦，我把一根登山杖匀给了她。
山路越来越艰难，应该说是没有路。我们四肢并用往上爬，坡度比较陡。一阵雪扑面而袭，气温应该已经零下了。风姿意吹着，毫无情面地冻僵了我们外露的皮肤。昨天我穿了登山靴，上机下机飞了一整天，脚着实憋气。早晨我决定善待双脚，穿了凉鞋。此时此刻后悔莫及，把背包里的能用的都包在脚上了。年轻人也已经感到艰难。安全起见，儿子建议大家先下山，然后再坐缆车上来。没有异议。爬上来，却无法爬下去。众人正发愁，儿子建议顺雪滑下去。小女孩二话不说就坐在地上往下滑。看着她叽哩咕噜的下去，我们也明白目前别无选择。我只能尽力保护好四肢，虐待一个地方了。好在穿了雨裤不怕湿。磕磕碰碰，疼痛时脑中闪念着：庆幸！知觉还在。雪地边缘，身体停住。一群大狗已经围在我身边，真够意思! 身后儿子喊着问：受伤没有？我深吸一口气，用很正常的语气、大声对上面的人说：还行，下来吧。心中暗叹，这回总算明白了身体哪哪都是自个的，都不应该虐待。伊娃摔了一跤，膝盖碰到石头，好在骨头够硬，只是表皮出血。儿子手腕挫伤，据他说也没伤到骨头。
由于天气恶劣，我们乘缆车只上到半山。俩个登山年轻人已经在那里了。说是山道还行，只是雪深。俩人从弗罗里达来，正好领略冰天雪地。他们腿儿着下山。再见面时已经湿透了。天气预报以后几天都是雨天。老天爷真给面子。至少早晨我们见的是蓝天白云下的黑山。
在山上逗留，喝茶聊天。十九岁的姐姐正在念法律，妹妹念语言学。马耳他是西西里岛南边的小岛国，公费医疗，公费教育。念大学国家还付钱。他们说现在岛上经济发展很快，主要是旅游业，国家有钱。
乘缆车下山之后，雨哗哗地下，我们只能坐在cafe吃点心喝茶，等待返程大巴。店主还给每人送了一杯号称埃特那火焰的酒。一口下去，胃里马上着火。果然不负其名。我们付茶水费时，店主坚决不收绿票和信用卡，还说你们朋友有欧元，指点我们求助朋友。没办法，只能跟伊娃兑换欧元。她说：我们无处用美元，你收着吧。我给你们付茶水钱。有了共渡艰辛的经历，绝对够朋友。
大巴回到卡塔尼亚市内，天都黑了。路上哗哗流淌的雨水深过脚面。儿子的裤子和鞋都透湿。回到酒店，机场丢失的行李还没有线索。他只得又去买鞋买裤子。脚上只有一双鞋，老天爷让它湿，没辙。
人们把埃特那火山称为好火山，因为它每次喷岩速度都慢，给当地住民留了足够的时间撤离。上山延途我们看到了被黑土礁石埋没的房屋，房顶露在外面。溶岩黑土富含各种生物养料，造就了周边的农业发达。
从山上下来，年轻人都说体力消耗极限，我自然不可能例外。朋友问为什么跑到意大利去滑雪？之前我根本没想过滑雪。只知道火山山顶积雪，根本没想到漫山的雪。通常我肚子一饿，就腿软心慌。奇怪的是爬山时也是空腹，却没出现这种状况。儿子糊弄说身体消耗过量加上兴奋激发了潜能，反而打破以往的平衡规律，及时补充身体所需。看来时不时折腾一下子有利健康。隔天每一处肌肉都是酸痛，尤其受过虐待的部位，难以落座。虽然如此，人生能有几回搏，自我得意犹在。
第三天的计划是观光渔市场。意大利是南北向、长条形的，在欧洲大陆南部。西西里岛是个三角形，位于意大利的东南角。卡塔尼亚在西西里岛的东部。卡塔尼亚的渔市场号称为欧洲最棒的渔市场。我亲眼所见，名不虚传。市场遍布了几条横竖交叉的胡同，不光有海产，肉菜瓜果应有尽有。我们为二郎买了一块西西里岛特产起司，以为至少二十欧元，结果只用5欧元。
市场入口有一喷水浮雕。过了浮雕就可嗅四周弥漫着海水的腥味，小贩们刚开始往架子上摆货。有新鲜的鱼，也有冷藏化冻的。箭鱼块头很大，鱼头挂在架杆上，长箭向天，鱼的大眼睛还是清彻透亮。成堆的大虾，虾脚还在踹来踹去。贝从鲜亮的壳里伸进伸出。鱼贩们旁若无人地剔着鱼骨。蔬菜和水果表现也不俗，给人的感觉非常天然。民以食为天。难怪不见这里人的大胖子，也不见他们的暴燥焦虑。有些旅友建议在渔市边租个民房，天天可吃到新鲜海味，应该是个好主意。
逛完市场，我们坐在街角cafe吃西西里岛的特色小吃。窝头的外皮是脆炸玉米面，里面米饭，再里面蕃茄碎猪肉，或者菠菜起司。每个两欧元，份量很大，我一次吃不下一个。六个红柿子，总共一个半欧元，又沙又甜。
下午一点渔市收场，大群的海鸥鸽子疯了似的飞上飞下，吃着石板地上残留的鱼虾贝壳的碎碴。
我们根据网调决定去渔市场内的“Mm！”用午餐。厚厚的大门紧闭，我们又推又在窗上比划，终于得到了同情，店主为我们开了门，指着一处让我们就坐。店内似乎只有我们俩不讲岛语。网上食客已经说了，来这里一切听店主的，不然会挨听不懂的骂，还没的吃。店铺很小很挤。装饰极为简洁老旧。真的老旧，旧喇叭，老收音机，、、、。食物以当天新鲜海产为主，烹饪很简单，没用很多调味料。菜的菜味十分地道。比起美国的蕃茄，这里的蕃茄酸中带着甜，甜而不腻又带着丰厚的脂肪香。鱼肉入口，就如同面对着大海，新鲜的腥味扑鼻而来，鲜！儿子说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甜的大虾。我们俩吃到撑，加小费用了40欧元。食间，有人试图推开那个厚门。店主只为熟客开门。我们的运气不错。
下午我们又去一个网络首推的鱼品小吃店。特色小吃是锥形纸袋装满炸鱼虾。我们叫了一袋炸鱼虾一袋炸蔬菜，12欧元。下了订单，大师傅当场操作，煎炸手艺来不得半点虚的。他们声称只用向日葵油。儿子问：溃疡油吧？我顿时丈二和尚。问他跟胃溃疡有什么关系？他说：没关系。是跟sunflower有关。溃跟葵，疡与阳，只是音近了，意可远了去了。广场上很多人手中拿着他们店的油煎食物袋，边走边吃。真的很爽口，我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大家都交口赞誉这家小店的油炸食物。它们既有食品的原本鲜味，又不油腻。
卡塔尼亚的大教堂广场（Piazza Duomo 又称Cathedral Square)中央有一座园型喷泉，中间有一个直插云端的黑色火山岩大象石雕。这是一座复制的雕塑。传说西西里岛语的大象可以音译成古罗马将军赫利奥多罗斯（Heliodorus）的名字。赫利奥多罗斯将军本想成为卡塔尼亚的大主教，没有成功，后来成了巫师。我没有仔细考证，猜测大象代表赫利奥多罗斯将军。最初的大象是中性的，卡塔尼亚男人们认为这是侮辱。为了安抚他们，1736年，西西里的著名建筑师卡瓦里尼（Vaccarini）在重塑雕像时把男性睪丸加了上去。雕像正对着卡塔尼亚的大教堂。我猜古人们可能希望赫利奥多罗斯将军不要再当巫师了，只要永远守护着他们的神，就会受到他们的爱戴。
卡塔尼亚的大教堂占了广场南面。教堂属于经典巴洛克建筑风格。正前面顶端的黑色十字架与蓝天相衬，后面是几乎同样高度的球形拱顶和钟楼，周边历经岁月的树木巍然耸立，墨绿色的叶片辉映着阳光，非常壮观，墙壁上有很多人物雕塑，神态各异，应该蕴藏了无数苍桑的故事。
我们从广场信步走到一个古代露天剧场，坐椅下是当年的地下水库。昔日的舞台是一片废墟，但处处显现着古罗马风格。
卡塔尼亚临海，爱奥尼亚海（Ionian Sea）。我们穿大街过小巷，路过街边橘子树，看到了古老的衣服晾晒，感概之间到了海边。海被高高的城墙挡在城市外面。我们登上石阶，上到墙头，很宽，车可对向行驶。海那面堆积着巨大的混凝土石块，为城市承受着汹涌海浪的拍打冲刷。大小船只舶在港湾，与尉蓝的海水相拥。蓝天飘着白云，蓝色海水泛着绿光，随着涛声与城墙巨石拍击出白色的浪花。身处这浩澉的自然之中，体会落在了渺小心灵的深处。
卡塔尼亚古代和尚的旧居（Monastero Benisttini)也值得游览。现在这里是卡塔尼亚大学，不是大学的全部，只是个别系。三百多年前和尚们用号称救助穷人敛的财为他们自己建造了这座居所。里面门窗精雕细刻，走廊宽敞明亮。院落绿草茵茵，天台巨大的仙人掌龙舌兰。墙上虽然雕着天使，并不代表每个和尚都甘心做苦行僧。有人的地方就有腐败。
这两天穿街走巷，与当地人和观光客们擦肩摩背，领受着冬日的温暖和熙，我已经从内心里喜欢这座城市。一座古老温馨淳朴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