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记-别了,西湖老宅(四)活菩萨落难

凤鸣八岁时,母亲对她说:"你现在不是大小姐了,要帮手养家,跟着妈妈一起纺纱吧。"

华玉于四十年代在家附近开了一个小纺织厂,解放初期只剩下十几个工人,华玉也要亲自上阵纺纱,艰难地谋生活。

凤鸣的年纪虽小,却从大人的言谈中隐约猜到了什么。48年曾祖父去世后,她的父母响应共产党的宣传,将家里的田地全部无偿分给了贫苦百姓。接着,因为后辈们都不会酿酒技术,一谔从祖父经营的福州最大的酒库之一玉泉隆退了股。解放后不久,下杭路的批发行也关了,只余华玉的小纺织厂还在运作。家中的保姆和长工纷纷被辞退了,华玉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一夜之间,林家穷了。

华玉一人难以支撑整个家,一谔开始了养蜂事业。当时的蜂蜜是稀罕品,有"斤蜜斤糖"的说法。一谔将蜂箱分散寄在郊外的农民家,定期去监管一下,并采收蜂蜜。无奈一谔不是做蜂农这块料。他一去,蜜蜂认生,他一不留神,脑门上就被叮了大包,非常狼狈地回到家。一谔生性大方惯了,采割到的蜂蜜多半送了人,剩下的卖不了几个钱。

华玉说:"算了吧,辛劳半天又不挣钱,还是靠行医为生吧。"

一谔从十二岁开始为他的祖父打理家族生意。他的母亲梅花女身体不好,不时偏头痛,一谔性格纯孝,为了治好母亲的病,遂拜家族中的名医舅舅学医,还特地到福州南台上了私立福建中医专门学校,系统学习中医知识。一谔二十几岁就在家乡长乐金峰镇成名了。林家不缺钱,给人看病是一谔最大的爱好。他从不收诊费,遇到穷人还不时赠与买药钱,因此求他看病的络绎不绝。一谔把施医赠药当成行善的手段。

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到诸多行业,经商的大环境却每况愈下。民国16年(1927年后),军阀,土豪劣绅各自占据地盘,沿途设卡,征收厘金,匪患成灾,商旅不安,经营十分艰难。民国21年十九路军入闽后情况好转。民国23年,陈仪开始主闽,成立多家官僚资本机构,控制与压迫民族工业,同时垄断市场,造成物资奇缺,民怨四起。当局为转移目标,把矛头指向工商户,以囤积居奇罪扣押了福州某些商会的会长。总之,正派商人在商场上纵横捭阖之时难免有如履薄冰之忧。一谔意识到他要大量地结交达官贵人才能保护家族企业不受恶势力的盘剥。他的公关手段很妙,别人是送贵礼海吃豪喝,一谔却选择了为官场达人免费看病,他精妙的医术治好了很多人。达官贵人送贵礼答谢一谔,他坚决谢绝,推说等他将来落魄了,非靠看病为生时,再收诊金也不迟。达官贵人感动不已,纷纷和一谔结成至交,一谔因此为家族生意积累了丰富的人脉关系。

为寻常百姓看病时,一谔也是同样的尽心。一谔在南台中医专门学校读书时,接触到蔡人奇校长编著的《妇科讲义》,深受启发。他凭着所学为华玉调配药方,总算医好了老婆的不孕症,结婚九年之后,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凤鸣。一谔一役成名,很多不孕的,大龄孕妇想流产的以及生了孩子后得产褥热的都跑来求他了。尤其是碰到患产褥热的产妇,一谔总是把繁忙的家族生意一推,亲自跑到产妇家坐阵,一边熬药一边观察产妇的烧退了没有,再根据产妇的病情变化调节药方,常常一夜未合眼,直到确认母子平安后才放心地走了。

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报酬的,但却为他赢得了极好的声誉,当地人称他"活菩萨"。

如今活菩萨落难,也要开始收钱了。恰逢福州市政府整顿中医行业,规定解放前的江湖郎中必须通过考试才能再次行医。一谔报名参加考试,四百多名考生只通过了三名,一谔是第一名,他的好友老江是第三名。前三名的考生可以到国营医院上班。一谔当大老板闲散惯了,不愿受束缚,于是在家里挂牌开起中医诊所。

我的母亲凤鸣则天天跟着母亲去自家的纺织厂纺纱。华玉很勤奋,待工人走后,自己还要纺纱到大半夜,凤鸣也跟着她干活到大半夜,腰酸背痛灰头土脸的。

 
chinomango 发表评论于
陈仪后任台湾省主席,提议蒋派兵镇压2.28的元凶。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