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去意大利,在罗马第一次见到中学美术课本的照片变成实物出现在眼前,那种震惊感动,今天都还记得。顺便说下,那时罗马的景点还几乎都不要票,随便看。随即是莫名的兴奋,从罗马到佛罗伦萨,一个个馆一幅幅画,生怕错过什么,恨不得在艺术馆里生根。不知什么时候起,有点失眠,有点头疼。回到罗马,站在期待已久的西斯廷教堂里,觉得脑袋都是木的,还有淡淡的厌烦。
和一个罗马人说起,笑说自己没见过世面,艺术大餐吃伤了。他说不奇怪,他第一次去巴黎也是这样,art overdose syndrome 说的就是我们这种“病”。
自己的前车尤其可鉴,去巴黎,一开始就决定要对艺术馆们悠着点。
在巴黎进的第一个馆是荣军院Les Invalides,因为要买paris pass。据说这里人少,不用排队。这其实不是个艺术馆,虽然有些艺术品。喜欢了解战争和武器的,大概会喜欢这里。做为博物馆,太大了,逛的好累!
淘气在这里第一次看到路易十四的画像,老年的,一眼认定是个老妇人,然后对太阳王的印象就好不起来了,原因很朴素:长得象个老女人,还敢自比阿波罗!?
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认识了拿破仑。遇到一个年轻的拿破仑崇拜者,一路专门拍拿破仑,还让我帮他和拿破仑画像合影。等人家走开,淘气上前认真读一条条说明。巴黎三处有《拿破仑加冕典礼》,荣军院,卢浮宫和凡尔赛。淘气每次驻足认真看,然后,对拿破仑的敬仰之情就再拔一个高度,最后要求跟这幅画合个影。这是唯一一幅他要求合影的画。画太大,最后也只能拍个局部。看看拿破仑和教皇都在里面,他点点头。
隔壁是罗丹馆,花园美丽小巧,荣军院的拱顶为其增色不少。
读过罗丹传和Camille Claudel传记,纵使外面阳光灿烂,室内布置也温馨,总觉得有股郁闷。
我愿意把这个当作Camille Claudel的少女时代。
我最期待的艺术馆是橘馆Musee de l'Orangerie。不幸,去橘馆这天遇到一个月一次的巴黎博物馆免费开放日,馆外排着好长好长的队。这天Paris Pass还不好用。我不甘心,跑到门口跟一位老先生理论一番,得以行使paris pass不用排队的权利,直接进去。
进去前,老公对淘气说:你妈最喜欢莫奈了。淘气决定给妈面子,好好看看,一进椭圆室就跑到跟前,然后就晕了:都是颜色块块,dizzy~
赶紧拉住他,往后退:远点看才能看出来,看那边,颜色是不是很分明,很有层次,有立体感?淘气哦:看不到整幅图,太大了,都是人。
我也很郁闷。老公说这馆这么受欢迎,要找没人的时候,只好早上起个大早,过来等开门。在巴黎呆着,早起越来越难!
雷诺稍稍安慰了我的心。
进奥赛Musee d'Orsay,转完梵高等人作品所在的人最多的展厅,我就被奥塞本身吸引住了,大气又不失精巧,总觉得莫名地熟悉。奥塞原是个火车站,《HUGO》!
早期电影人的故事已经不记得了,前面小男孩在火车站谋生活的部分,印象很深。不是实地取景,而是电脑制作,可原型必须是奥赛!印象尤其深的大钟,奥赛有两个呢。
毕加索馆当时正在翻修,宝典和在巴黎拿的地图都说2014下半年重新开放,走Le Marais一线时,抱着一丝希望找上门,只看见一张纸条。重新开放的日子订在了淘气生日。淘气嘀咕:这算给我的生日礼物吗?能不能提前拿礼物啊?我又不能在巴黎过生日。
从地铁出来,第一眼看见蓬皮杜中心Centre Georges Pompidou,淘气惊呼:哇,我喜欢!听说这个建筑好些年里被人骂,淘气大力维护:It's cute! It's beautiful! 我要到管子里去。
其实,我一直不大懂,也不喜欢现代艺术。同样不大喜欢去过的那些现代艺术馆,总觉得有种骨子里的冷硬,藏着对我这样的愚蠢的人类的轻视。蓬皮杜给我的感觉却是随和的,亲切的,温暖的,而且,奇异地,我觉得这馆里大部分我都看懂了。当然,看看时代,蓬皮杜对此时而言,其实已经是过去,不够摩登新潮了。
温暖的入口
淘气最喜欢这里,认认真真地画了一个多重反射的几何图,隔几天再来,什么都找不到了。
蓬皮杜吸引人的不仅是里面,广场上还有很多“展品”,让人大开眼界。
水池象游乐园
没见过的乐器,还蛮好听!
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肥皂泡
傍晚,人流涌来,这一片愈发热闹。在广场边上找个地方坐下,点杯饮料,就这么坐着,看着。在巴黎,这就是“杀时间”的正确方法。
卢浮宫和蓬皮杜在淘气的My bests of Paris排第六第七。卢浮宫在前,蓬皮杜在后。其实我觉得他是把蓬皮杜当作好玩的地方,把卢浮宫当作学习的地方。
卢浮宫太大,进去前问淘气想看什么。他知道有蒙娜丽萨,有维纳斯,两个都要看。
蒙娜丽萨前围着两圈人,都是同胞。我看准一个空档,左手一拦,右手抓住淘气的肩膀往里一塞,对左边说麻烦等一下,对右边说小心别撞我孩子,抬起相机咔嚓咔嚓,给淘气抢了两张和蒙娜丽萨的没干扰的合影。当时挺得意,回去一看,淘气一张大脸,蒙娜丽萨在后面象张邮票。
隔几天,老公加入,再来卢浮宫。他说你们都看过了,我还没看过呢。再往这间来,在门口就给吓住了,里三层外三层。我和淘气在门口等老公进去看一眼。老公很快回来,我惊讶于他身手之利落。他没好气:看个鬼!离得这么远,还有一层玻璃,就看见反光,还被踩了几脚。
至少对《蒙娜丽萨》,来卢浮宫,就是来worship一下。要看画,要么回家翻画册,要么象波士顿科学馆前一阵的达芬奇展,把《蒙娜丽萨》各种放大,各种光谱扒皮,所有的神秘扒个干净,虽然不是原件,看得爽,拍得爽!
卢浮宫珍贵单品若干
这个在卢浮宫排不上,连个说明都没找到,只从地图示意看,似乎是西亚的某个古文明。
我当时正慌慌张张满处找卫生间,冷不丁跟这一组(可不只这一点)走了个对脸,巨大而且怪异,周围还没人,真的差点吓晕过去。
最喜欢这个courtyard。旅游团往这边来的不多。法国雕塑,题材大多是希腊罗马神话。
卢浮宫大约是担任了淘气的西方古典文学艺术欣赏启蒙。
走进卢浮宫没几分钟,淘气就开始大叫:“她没穿衣服!那个也没有。这样不对!这是公共场所!这样是不对的。”
“Shh, Shhh——这是艺术品。艺术赞美人体美。”
熊孩子觉得占了理了,一点不肯降低声音:“不穿衣服不是艺术,这是行为不当!公共场合,不应该暴露身体!”应该感谢学校教的好么?
周围人都开始往这边看,我尴尬得很不能一掌把他拍地缝里去,急中生智:“她不是人。她是神。你说的是俗世的规矩,只能要求人,不能要求神。”
淘气一愣:“不穿衣服的是神?”
“对!至少在卢浮宫是这样的。你看,蒙娜丽莎是人,她的衣服穿的好好的。维纳斯是爱和美的女神,她可以不穿衣服。”
略作思考,淘气接受了这个标准:“除了维纳斯,那些也都是神?”
“对。希腊和罗马神话里有许多神。”
“你给我讲讲这些神吧。”
我还是读初中时读的荷马史诗,记得的不多,希腊罗马两套名字更是稀里糊涂,很快在淘气的追问下脑子打结:“妈知道的不多,回头你自己读书。在这里,有说明的,你看说明吧,不行的话,看到没,那边有馆员,你可以去问。”
淘气很怀疑那些馆员会不会说英语:“我觉得他们只是看着,不让人去碰这些展品。”
溜边放的说明也有不少,很够他读的。
回去路上想起来,好像在Kindle上下载了一本解析介绍希腊罗马神话的书,找出来给他。下面几天,淘气坐下来没事就捧着看,在回程登机前读完了,回家后一头扎进荷马史诗,连读两遍,还让我给他借来《世界神话百科全书》,了解其他文化的神话故事。当然也迷了Percy Jackson和他的朋友们好一阵。
在巴黎,淘气同样想要了解的还有拿破仑,回家在荷马史诗之后,给他弄来《拿破仑传》。他当时正忙着读荷马史诗,头也不抬:“谢谢妈!我有空再读。”直到今天,他也没翻开过《拿破仑传》。
我也算学了一课:孩子兴趣高时,给点阳光就灿烂,没兴趣或者热度过去了,推也没用。
晚了两年多,终于写完巴黎游记,也算有个交待。隔了这些时间回头看,也挺有意思。在巴黎,我们不仅渡过了快乐的十天,其他方面的体验和收获也是蛮大的。
这段时间,变化最大的就是淘气,从比我矮一头到比我高一头。也许很快就不愿意和我们旅游,不愿意陪妈妈压马路了。
希望有机会重游巴黎,希望那时巴黎风采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