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湖湖心的八卦洲上出了个很有格调的土匪----石一刀。
据传这石一刀,善使飞刀,例无虚发;行侠仗义,甚得百姓口碑.
“他祖父曾做过官,后受了牵连,被砍了头,没了家产,他是被逼落草的。”阿
爹的帐房似是知晓石一刀的。
“他最厉害的恐还不是他的武功,他竟还识得计谋,晓得排兵布阵,懂得民心;这才是真正叫
人刮目的地方,可惜...”阿爹叹息着说道
那时我们渾不知道,有一日会同这个土匪石一刀打上交道。
光绪三十二年的冬天,滴水成冰。
本该在拔步摇床上暖暖睡着的我,不知怎么就被我的使女阿香抱进了一处四周都是芦苇花
的屋子。
一起来的还有被阿爹打了屁股的阿文和阿武。
以前我总以为土匪是三头六臂的,即便没有个三头六臂,也该是个黑脸豹眼虎须的威
猛范儿,或者至少是个满脸坑坑杀气腾腾的麻子。
可堂上坐着的却是个像极了戏里与小姐在后花园约会的小白脸,而这小白脸怀里还有个
糯米圆子般的小娃娃,我很有些失望,倘如我以后告诉兆麟虏我的土匪是这么个小白脸,
恐怕会让他笑话我的。
那圆子在他腿上又蹦又跳的,很是活泼,末了居然还把手伸向我,我长得像个奶妈子?
那小白脸走上前来,把那沾着口水的圆子硬塞入我怀里。
“你带她们出去玩一会。”他转头冷下脸来对阿香说道。
阿香极不情不愿地将我们携了出来。
“原来他们抢我来,是给这圆子当奶妈子的?”我觉得甚是憋屈。
“叭。”一不留神,给圆子啃了一脸口水,这家伙真是惹人讨厌。
“哇。。哇。”哭得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被我狠掐了一下屁股。
“是谁整我妹了?”不留神,被旁边冲出的一个顶着满头芦苇花的小子吓得一抖,差点将
那糯米圆子掉到地上。
“我叫石小五,你叫什么?”和他妹一个德行,这石小五一见我也两眼放光。
“我阿爹说要把你送与我做压寨夫人,你可情愿?”石小五说。
“那是不是就不用带你妹妹,不用做他奶妈子了?”阿爹教我凡事要问清楚再作决定。
“那是自然,做了压寨夫人,我包你想做啥就做啥。”石小五说得很是得意,那口气比他爹
更像那山大王。
虽然给石小五做压寨夫人,我也很不情愿,他实在不及兆麟生得体面。
但一想到要成日搂着一个浑身尿骚味的圆子;还有回去后,万一让兆麟他们知道,我是
被抢了来做奶妈子的,而不是戏里讲的压寨夫人,那岂不要被他们笑死了。
我还是跟了石小五,做他的压寨夫人好一点。
“喂,你认字吗?”石小五一脸认真地问
“认识三十多个字,作什么?”我很后悔没跟阿娘多认一些字,那样或许他就不敢欺负我
了。
“我想给你写些个情书,我阿爹就是给我阿娘写了九九八十一封情书后,才将她抢了来做
娘子的。我阿娘叫我也要像我阿爹那样,做个有情趣的土匪,啊...不,是做个有情趣
的好汉。”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吹箫给你听吧。”石小五有些无奈地说。
“这天也他妈太冷了,没法吹了,嘴都快冻叮在箫上了。”石小五跺着脚,不好意思地用
棉袄袖子擦去流出的清鼻涕。
“玩什么呢?这么冷的个天?”
“去溜冰吧,这鬼冷的天,冰肯定结实得很。”他扭了半天脖子,终指着不远处的湖面道。
两日不见阿香了,我有些想阿爹阿娘。
“你不用哭,我劈叉给你看。”石小五极力装得像个大人,哄我道
“扑哧,”一声,石小五把他娘才给他穿上的花棉裤给撕了一个极大的豁口,且不偏不倚
恰在裆处,石小五慌忙用手去捂,但仍是叫我瞧着了白花花地一片。
“你..不许瞧,闭上眼,转过头去。”石小五脸红得像猪肝。
“你莫要睁眼睛,慢慢过来,拉我一把,我叮在冰上起不来了。”。石小五好像有些个哭
腔。
结果是我和石小五一起掉进了冰里,石小五的屁股上还叫冰撕去了一块皮。
阿爹和兆麟阿爹赶来交赎金时,我正发着烧。
那石一刀竟和兆麟阿爹是旧相识,说是一起学过艺。
他不肯要这赎金。
他说“一则我从不虏妇女及孩童,二则这娃儿是被人送来的,无功不受禄。”
他和阿爹推来推去的,像馆子里抢着付帐的人们那般客套。
后来他们就一直在说招安的事。
我不懂,躺在阿爹怀里,我很是安心,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兆麟阿爹共带去了四个护卫。
因我发着烧,他便指了两个先送阿爹和我回府。
他叫我阿爹放心,他想和石一刀叙叙旧,隔日便回。
石一刀也叫我阿爹放心,万事有他呢。
隔天,万没想到,兆麟阿爹是奄奄一息地被人抬回来的,那跟着的石一刀也满脸是血。
阿爹疯了一样抓住石一刀的前襟。
“德邻....你不用....怪他,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兆麟阿爹口里的血不停地往
外冒,阿爹怎么也捂不住。
“德邻...帮...我..照..顾...阿麟..他们.”
“文慧,你不要...怪...德邻,是我...自己...要...去..的。阿莹..也..是..我们..孩
子。”
“老爷,你会没事的,你不要走,兆麟不能没有阿爹,没了你,我们怎么活?”兆麟阿娘哭得撕心裂肺。
勉强帮着顾家办完丧事后,阿爹便一头病倒了。
阿爹这一场病生得甚是凶险。
阿娘告诉我,我差点和兆麟一样,也没了阿爹。
还好,春天的时候,阿爹终于能下床了。
还没等好全,他便去见石一刀。
石一刀告诉阿爹:
那拐了我的阿文阿武,那天见情形不对,便早早逃了。
逃的路上不知遇着个什么人,便一起去了落雁湖边十八湾里的土匪胡大胆那里。
不说土匪们的行规,也不说石一刀的名头,单单就冲着兆麟阿爹是官府里的人这点,那
胡大胆原也不该妄动的。
可叫人猜不透的是他们怎么就吃了熊心豹胆般地敢在白日里在湖边上伏击了兆麟阿
爹一行。
原本石一刀要带人相送到家的,可兆麟阿爹却说事情还没妥当,不宜让人瞧见他们密会。
再说,石一刀也是很相信他这个师兄的武艺的,所以才放心地转头去了。
等手下发现情形不带,他再带人回头来救时,到底晚了一步,那帮人竟使了火枪。
竟是一开始就想置兆麟阿爹于死地的。
“可知那胡大胆真名叫什么?”阿爹嘶哑着嗓子问道。
“尚未打探到,干我们这行从来不以真实姓名示人的。这伙人来历不是很清楚。回来
的人只说这伙人里,有一个长得甚是特别,不仅那眼睛是斜的,就是下巴往上看竟是半张
脸是歪的,十分丑陋。”
“可是叫姜大歪?”阿爹呛声道。
“似乎是,怎么你认识?”石一刀一脸好奇地盯着阿爹。
“可能是过去的仇家。”
“我要请你帮我的兄弟报仇,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阿爹的双眼红红的。
“你说那的话呢,不提这胡大胆如何伤了我的颜面。单单就我还是元佑的同门师弟这
点,我都不能放过那胡大胆;不出三月,我必有会对你同元佑有所交待。”
果然,兆麟阿爹百日,石一刀送来了胡大胆及阿文阿武等的项上人头。
他接受招安时向官府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要亲自带兵去剿灭胡大胆一伙。
唯一的不足是那姜大歪不知何时得了消息,竟早溜了。
公祭了兆麟阿爹,他阿娘便执意北上。
她原来就是北地的女子,在南方还是有诸多的不习惯。
兆麟走的那日,我竟哭得很伤心。
可是兆麟却只是静静地在车里坐着,瞧都不瞧我,他阿娘亦很憔悴默然。
阿爹不甚放心,想派几个人跟过去伏侍。
“我娘家好歹也是望族,并不需别人的照看。”兆麟阿娘不想领阿爹的情。
所幸顾老爷很宽宏大量,也还肯答应阿爹,常常把阿爹送去的银钱以顾家的名义交付给兆麟母子。
这样我也还能得着兆麟的一些个消息。
石一刀和阿爹一样,也一直在找姜大歪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