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魏国的衰落和齐国的崛起,在战国时期风行诸侯的两个词汇开始粉墨登场,一曰“合纵”,二曰“连横”。先来看看什么叫做合纵,什么叫做连横。
由于强大的西秦和东齐都开始以中原地区作为自己的图谋方向,使得处于遭夹击态势的三晋(赵、魏、韩)急谋出路。如果哥仨联合起来,甚至北连燕、南合楚,以便东拒齐或者西抗秦,这就称为“合纵”,大概是因为在以北方朝上的地图上,这种联合是纵向排列的吧?反过来,如果某个或者多个弱国与秦国或者齐国联合起来而和另外的诸侯过不去,这就称为“连横”。
不过到了战国晚期,由于秦国取得了对东方诸侯的绝对优势,合纵连横的意义也相应的发生了变化:东方六国合力抗秦就称为“合纵”,秦国联合任何诸侯国对付其他的弱国都称为“连横”。
伴随着合纵连横策略的出现,一批所谓的“纵横家”也应运而生,说到底他们是一批谙熟时局,且口才超群的说客,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居然也混的一个个出将入相。以鼓吹合纵而发家的最著名的就是苏秦了,而以连横致富的就莫过于张仪了。
张仪是魏国人,相传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是同门师兄弟。说这哥俩是鬼谷子先生的弟子,比附会说孙膑、庞涓是鬼谷子先生的的徒弟要可信的多了,因为鬼谷子先生就是精于辩论技巧的。自然老先生也精通教育,要不然能教出这么牛的弟子?搁在当世就算没文凭也得当教育部长。
张仪学成之后,到各国去耍嘴皮子游说,想混个一官半职,屡屡失败,直混得倾家荡产,还落了个品性不端的臭名。不过这哥们百折不回的韧劲确实值得佩服。据传到楚国面试的时候,刚好楚相丢了块玉佩,大家本着“饥寒起盗心”的常理就怀疑上了衣衫褴褛的张仪,抓住张仪就一通狂扁。
张仪满脸青紫,一张嘴巴张开了就合不上,合上了就张不开,但是就是宁死也不承认。楚相没辙,只好放了他。他老婆一边给他擦洗血迹,一边心疼的嘀咕:“早让你别干这读书游说的营生了嘛,瞧这日子还怎么过哟。如今连门牙都活动了。”
张仪忍痛张开嘴巴,对他老婆说:“核头还爱木爱?”[舌头还在不在?]他老婆见他都这副德行了,也忍不住破涕为笑:“舌在也。”仪曰:“留勒核头爱,木怕没架巧”[留得舌头在,不怕没架吵]——真佩服他的执着。
后来张仪为秦相之后,数次拿楚国开涮,一方面是为了秦国的利益,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了这段冤案?有据可查:‘张仪既为秦相,为人檄告楚相曰:吾始从若欢,我不盗尔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国,我顾且盗而城。’说当初我何曾偷你什么鸟玉佩?你他妈把我那通狂扁,如今你好好看着你的国家吧,我回头就来偷你的城池了,你TM又能奈我何?
张仪在东方游来说去,鼻子都碰扁了也没捞着啥好处,‘念诸侯莫可事’,‘乃遂入秦。’
最终选择秦国有他的道理,仔细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的用人,只有秦国始终对外来人才持欢迎的态度。其他的诸侯国,偶尔有个把明白君主,可往往是只要这哥们一死,他的下一任立马就对外籍人才说No。保持政策的连续性恐怕也是秦国最终胜出的原因之一。同样是除了一条巧舌别无其他,张仪在楚国是受诬遭笞,在秦呢?‘(秦)惠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
这个秦惠王就是九年前将商鞅五马分尸的那位,何以如今又如此厚待同样出自魏国的张仪呢?有个缘故,商鞅变法是重内政图自强,张仪却相反,他是搞外交图诸侯。商鞅的内政确实损及了一些惠王(其时尚为太子)的私家利益,张仪的外交却只会让这群王公大臣们欢欣鼓舞,所以张仪在秦国获得的支持比商鞅当年要广泛的多。
张仪任客卿不到一年就初露锋芒。秦惠王十年(公元前328年),秦国继续欺负日益衰落的魏国,派公子华将兵围困魏国的蒲阳。张仪因为刚刚来自魏国,熟悉魏国的地理人文,被秦惠王委任为随军参谋。魏、秦之间的军力对比早非吴起时代可比,没几天,蒲阳就落入了秦军手中。极善机变的张仪马上抓住机会开始展示其纵横大才。
张仪先是劝秦惠王把刚刚到手的蒲阳城还给魏国,秦惠王说啦:“凭什么呀?我死了那么多人才抢过来的,我容易吗我?”架不住张仪巧舌如簧,循循善诱,最后是惠王不仅同意归还蒲阳,反而追加投资,‘使公子繇质于魏’,让张仪出使魏国,还带着公子繇去魏国做人质。张仪终于开始了外交生涯第一票。
张仪到达魏国,说秦国要归还蒲阳,并追设人质,把个魏襄王感动得呜呜咽咽,定要摆酒三日,款待张仪。
张仪看看魏王喝得差不多了,就问了:“秦王待君如何?”魏王迷迷糊糊:“跟俺亲爹差不多吧。”张仪又说:“既如此,如今秦王送还蒲阳,您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以示礼尚往来呢?”魏王醉眼惺忪:“请先生教我。”
张仪说:“人与人之间送礼首推珠玉,国与国之间送礼首推土地。您何不把上郡和少梁回送秦国,以示真诚?如此一来,秦魏两国就是亲密无间的同志了。咱们两家合伙,哪还有别人的戏唱?啥?您也热爱土地?这个好办,咱俩合伙,尽管去别的诸侯那儿去取呀。到那时候呐,您收回来就远远不是区区上郡和少梁了。”
一来秦国力强,与秦合伙,前途无量;二来张仪善诱,天花乱坠;三来魏王醉酒,脑子短路,上郡十五县和河西重镇少梁就这么稀里糊涂换了主人了。吴起时代夺取的河西之地,至此全部回到秦国手中。
张仪回到秦国复命,秦惠王大喜过望,决定首次在秦国设置相国一职,并让张仪担当第一任,地位超过了由商鞅设立的最高行政长官——大良造。
接下来的两年里,秦惠王对张仪的至上信任引起了诸多臣僚的嫉恨,这里头又首推本为大良造的公孙衍(犀首)和同为策士出身、来秦国淘金的陈轸了。公孙衍自然是因为大权失落,这可以理解:明明我是总理,您非得忽然在我面前另设置一“大号总理”,居其位的居然还是这么个毫无资历的菜鸟,什么意思嘛!陈轸则是因为前景渺茫:因为张仪已经上去把着高位了,除非张公子英年早逝,要不然啥时候才轮得上我呀?
这哥俩一合计,一致认为:此处不用爷,自有用爷处!于是公孙奔魏,陈轸奔楚。
公孙衍一到魏国,马上和张仪唱反调:你不是要和魏国连横吗?本大爷偏让魏国与别人合纵!魏襄王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加上张仪当初鼓吹的从别的诸侯国“取”来补偿上郡、少梁的地盘迟迟未能兑现,于是在公孙衍夜以继日的的唾沫星子下,魏襄王又放弃了连横而投向合纵。再经过公孙衍年余的游说,魏国终于与韩、赵、燕、中山结成同盟,相约一方有难,四方支援。看来公孙衍的口才也是一流的。
秦惠王很不高兴了,找来张仪商讨这事。张仪一看自己的连横策略要泡汤,那秦王对自己的信任还不得流水落花?那股子狠劲一发作,对秦惠王说:“请允许臣辞去相位入魏,不摆平他丫的誓再不为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