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下午,天空阴沉沉的,下起了雨夹雪。也许是因为外地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往日拥挤不堪的北京二环路变得空旷起来。一辆出租车碾着泥水在二环路上驶来,向着中央电视台方向驶去。
琵琶姑娘坐在车后座上,头倚靠着玻璃窗,抿着嘴看着窗外的雪花。她穿着一件绿色的羽绒服,手上戴着一副粉色的毛线手套,一缕头发弯曲着垂在车窗上,另外一缕头贴着脸颊垂在脖颈上。零散的雨点夹杂着雪花从半空里飘下来,在带着白色雾气的车窗上变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琵琶姑娘摘下右手上的毛线手套,用手隔着冰凉的玻璃窗触摸着水珠。窗上的雾气随着手指的移动消失掉,外面带着残雪的树枝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寒假了,同学们都回家过年去了。琵琶姑娘因为要上春晚去表演节目,没能像往年一样回家跟父母一起包饺子守夜。上次大维把她从卡拉OK歌厅送回学校后,她去大维那里看过几次猫。猫看着很开心,见了她一点也不陌生。琵琶姑娘坐在大维的沙发上,抱着猫,一边摸着猫背上的毛,一边跟大维聊一些天。她有些担心大维,因为大维最近看上去心情不佳,情绪低落。大维很少出门,经常自己闷在屋子里练习小提琴。琵琶姑娘能感觉跟大维之间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墙竖在那里,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能打破这堵看不见的玻璃墙。
琵琶姑娘想跟大维说些心里话,但是又说不出口。当初她本来是拿了老四的钱去接近大维和监视大维,没有料到自己会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大维。有的人就是会突然出现在生活里,让人猝不及防,她想。
今年的春节来得晚,已经都二月初了,过完春节就快到情人节了。琵琶姑娘用手指划着玻璃上的雾痕,本来很乱的心里突然觉得清晰了起来。她想情人节的时候跟大维好好聊一聊,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如果大维喜欢她,她希望大维能够忘记过去,也不要再跟老四纠缠,以后两个人在北京好好工作,好好挣钱,买个房子,有个平平安安的相亲相爱的小日子也就够了。
车快到中央电视台的时候,琵琶姑娘想起了以前在校园里结识的男朋友,那个比她高一年级,已经毕业离开校园的男生。刚上大一的时候,琵琶姑娘发现在图书馆复习功课时,有个男生总坐在她桌子的对面。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她也矜持的不肯先开口,但琵琶姑娘认定是他喜欢上了自己。图书馆的二楼的自习室里,是一张张古老的桌面上留着各种字和刻刀痕迹的长条桌子,桌子两面都有简陋的折叠椅子。琵琶姑娘通常去图书馆去得早,总是喜欢在一个固定的自习室复习功课。他去得晚,只要她坐的长条桌有空座,总是坐到她的桌子来,有时候琵琶姑娘能感觉到他在隔着书桌偷看她。琵琶姑娘觉得他一定是真心喜欢她的,所以总是故意坐在她对面。从他坐在她对面不久,琵琶姑娘就开始喜欢上了他。周末的时候,琵琶姑娘独自一人在校园里徘徊,期望能够在哪里偶遇到他。她走到男生宿舍附近,走过他住的宿舍楼,想遇到他。那时每次图书馆的晚自习,都被她想象成了一场浪漫之旅。琵琶姑娘想像着自己坐在一辆火车上,自习室就是火车的一节车厢,火车穿过星星组成的夜空,在宇宙里旅行。
大一那一年的夏天,在一次周末校园里举办的舞会上,琵琶姑娘遇到了那个男生。他请她跳了舞。那一晚上,他一直在请她跳。舞会结束后,他请她去校园餐厅里一起吃夜宵,送她回宿舍,在宿舍门口约她第二天去校园外面的一家餐馆吃晚饭。那天去吃饭的时候,琵琶姑娘穿上了自己最美丽的裙子,涂了一点口红,甚至还在脖子和手腕处喷了一点儿从来没有用过的香水。在餐馆里,琵琶姑娘坐在他的对面,心里一直在紧张地蹦蹦地跳着。她期待着他会跟她表白,告诉她说,他一直在爱着她。她在期待着一个吻,期待着他吻她。那将是她的第一个吻,她的初吻。他跟她聊了很多学校里的事儿,学习的事儿,也聊了各自的家庭。吃了三个小时的饭,他滔滔不绝地一直不停地讲,她一直等着他停下来说出那句话来。但是他没说。吃完饭后他们去了操场,坐在操场的长凳上继续聊天。她喜欢听他讲话,想了解他的一切。他们在操场一直聊到女生宿舍快关门的时候,才离开操场,沿着校园小径回宿舍。他送她回宿舍,快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走得特别慢,特别特别慢。他问她是不是脚扭了,她说是。他说那不着急,慢慢走好了。在宿舍楼门口,她有一种冲动,想吻他一下的冲动,她还从来没有吻过一个男生,但是她的矜持让她不能主动去吻他。在楼门口互相道了晚安之后,她背着书包上楼,他转身回他自己的宿舍。晚上她一直在想着他,期待着第二天在图书馆再一次见到他。她想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她喜欢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她期待着一封热情洋溢的情书。她甚至幻想他会在第二天突然出现在她的宿舍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红红的玫瑰花。
第二天琵琶姑娘去图书馆自习时,那个男生已经先到了,而且用书包给她占了一个座位,就在他旁边。第一次,她跟他不再相对而坐,而是并肩而坐。仅仅挨着他坐着,已经让她产生一种很不同的感觉,已经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在看书时,她的胳膊肘跟他的胳膊肘偶然碰到了一起,她本能地把胳膊闪开,随后又跟他的胳膊挨在了一起。她觉得他的身子故意靠得她很近,近得让她能感受到一种亲密的感觉,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近得能让她的心蹦蹦直跳。她脸上发烧,心里发颤,好像自习室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她的脖子红了一样。他们一直在自习室坐到图书馆关门。他送她回宿舍。他们并肩骑着自行车,在夜色里穿过校园里的一颗颗槐树。在她的宿舍门口,他说想跟她说几句话。她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跟他走到了宿舍楼拐角的一处僻静的地方。他跟她当面表白了。他说他在学校的一次歌舞汇报演出看见了她,那时就喜欢上了她。他说一开始他不知道是喜欢还是爱,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他说他现在确信他是在爱着她,因为他每天都会想起她许多遍来,一天见不到她,他都会很郁闷。
那天晚上,琵琶姑娘站在无人的树荫下,双手握着书包,在黑黑的夜色里看着那个男生闪光的眼睛,听着他热情如火的表白。她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她被感动了。她一直在等待着他告诉她。当他问她愿意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时,她答应了。他激动地抱了她一下,吻了她。他们开始了热恋。她喜欢亲吻,图书馆的无人的角落,校园里的树荫下,大教室的拐角,礼堂的后面,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棚子里,她的寝室和他的寝室里,只要是没有人的地方,她们总是要亲吻几次。那时她觉得亲吻是最美好的亲密行为。
琵琶姑娘第一次拿到老四给她的五万块钱之后,把事情告诉了那个男生。男生很生气,随后就跟她分手了。男生说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给她这么多钱。后来,他去追另外一个更漂亮的女生去了。他依然还在图书馆出现。只是,他不再迈进她看书的自习室,而是去另外一个自习室找他的新欢去了。再后来,男生毕业了,去了上海,自此后再也没有见到过。
从出租车上下来,琵琶姑娘挎着一个放着服装的大旅行包,抱着琵琶,冒着迎面而来的雨夹雪向着央视大楼走去。大楼门口有一群人在向里面走,像是哪个大腕歌手和自己的随从。琵琶姑娘跟随着人群向门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如果没有老四,今天的她是否还会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她不知道。她想那个男生最终也许还会跟她分手。想起过去,琵琶姑娘觉得很伤感,有时也觉得很后悔。人生不是彩排,没有如果,过去了的就无法再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吸取教训。她想情人节的时候跟大维好好谈谈,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告诉大维。如果大维能接受她,如果大维说也喜欢她,她以后再也不会跟老四来往了。无论老四能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要老四的帮助。老四的那些帮助,最终都要自己付出代价。而爱情,是她不能,也不愿付出的代价。
除夕中午,靳曦从皇家芭蕾芭蕾舞团的训练厅走出来,还没有走到楼门口,就看见明宵已经坐在门口的会客区域的沙发上,正在低头看一本皇家芭蕾舞团的彩色画册。圣诞节前,明宵从索马里拍完儿童纪录片后飞回伦敦,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一直有些担心,怕那里的海盗把明宵的摄制组人员当人质劫持起来勒索赎金。新年后,她和明宵做了一些研究,找了几家中介,打算在伦敦周边买一套房子。中介带他们看了几套房子,房子都不错,但是离市区都要坐一个小时左右的地铁。她正在犹豫的时候,一家中介告诉他们,在皇家芭蕾舞团旁边的Covent Garden有一套四卧两浴一卫的公寓,地点非常好,在楼上就可以看见皇家芭蕾舞团,走着过去只要几分钟。她一直想买一套四卧的房子结婚用,因为老人们需要住一间,孩子们需要住一间,她和明宵需要住一间,还需要有一间书房,好让明宵能够不受打搅地工作。这套房子有四个卧室,地点又是在周围有许多剧场和古建筑的Covent Garden地区,不但到皇家芭蕾舞团近,而且购物和生活也都很方便。房子的价格虽然贵一点,但是也不是贵得特别离谱,正好明宵把洛杉矶的房子卖掉了,手里有余钱可以来买这套房子。中介是个俄罗斯人,讲一口俄罗斯味很浓的英语,叫柳德米拉。她前两天给中介打了电话,约好了今天中午和明宵一起去看房子。
她走到门口,看见明宵已经放下手里的画册,站了起来。明宵穿着一件黑妮大衣,脖子上围着灰黑色的格子围脖,腿上是一条笔挺的西裤,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铮亮的黑皮鞋,显得个子高也很潇洒。伦敦是个时尚的城市,人们普遍对着装都比较重视。明宵自从来到伦敦之后,也改变了许多在纽约时养成的穿衣随便的习惯,穿得比较正规。她跟明宵在门口抱了一下,然后挽着明宵的胳膊走了出去,心里带着一种甜蜜的感觉。每次看到明宵来接她,她都很高兴。
下午还需要再回去训练吗?明宵边走边问她说。
不用了,已经跟团里请假了,她说。最近不忙。再说,今天不是除夕了吗,要买点儿韭菜回去包饺子。
还要看春晚,明宵说。
是啊,我爸他们可能已经开始看上了,现在应该是北京时间的晚上了吧,她说。我们只能看重播了。
饿了吗?明宵问她说。要是饿了,咱们先路边买点儿吃的再去看房子。
不饿,她说。等看完房子再吃吧。你饿吗?
我出来之前吃了点儿,一点儿都不饿。明宵说。
她和明宵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家公寓前面。中介已经站在公寓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了。跟中介寒暄了几句后,中介直接带他们进了公寓。公寓是一套两层楼的公寓,一楼迎面是一间开放式客厅,地上铺着地毯,摆放着真皮沙发和一些实木家具,六扇落地大窗户让客厅显得既宽敞又明亮。厨房空间很大,带着各种现代化智能厨具,白色的柜橱,蓝色的墙壁,看上去很舒服。厨房有个用餐区,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八把椅子。此外一楼还有一间卧室兼书房,和一间独立的卫生间。二楼是三间舒适明亮的卧室:带着阳台的主卧很大,里面有一间宽敞的浴室,其他两间卧室面积比现在住的卧室也略大一些,走廊上另有一间家庭独立浴室。
中介一边带他们参观,一边给他们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她仔细地看着房屋,感觉室内装修的不错,给人一种典雅和温馨的感觉;浴室看着也很干净整洁,二楼的两个浴室都带着浴缸和淋浴区,此外房子室外是一个种植着花草的私人庭院,适合孩子们玩耍。她觉得很满意,明宵也觉得很喜欢。当中介听说她在皇家芭蕾舞团跳舞,而且母亲原来是前苏联的芭蕾舞演员之后,对他们就更热情了。
咱们就买这套房子吧,明宵对她说。地点好,空间大,房间和浴室也都够用,离皇家芭蕾舞团也近。
嗯,我觉得也是挺理想的,她说。虽然不是单独的房子,但是省去了许多交通时间,而且生活各方面也方便。
那就这么定了,明宵说。
他们告诉中介说决定买这套房子。中介很高兴,告诉他们说还有几个买主也在看这套房子,其中有两个也决定要买。中介说,会把他们推荐给屋主,让他们得到这幢房子。中介问他们有律师没有,明宵说有一个律师。中介说,那就好,一旦买主接受了offer,就可以让律师办理手续了。
在公寓楼门口跟中介告别,她和明宵去了不远处一条街上的比萨饼店。她喜欢这家比萨饼店,里面可选择的比萨饼种类多,口味好,服务周到,环境也布置得幽静舒服。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比萨饼店里人不多,她和明宵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两个人相邻坐着。她知道明宵喜欢吃辣的,于是点了一个带点儿辣味的中号比萨饼和两小杯红酒。房子基本定了,她觉得值得小小庆祝一下。服务员给他们倒好冰水和红酒,拿着单子去后面了。
明宵把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握住她的手。她把另外一只手放在明宵的手背上,两只手握住明宵的手。明宵的手带着热度,很温暖,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信赖,爱和对她的渴望。她握着明宵的手,看着明宵的眼睛,心里充满了幸福和甜蜜的感觉。她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觉得此生再也不能失去这个男人了。她跟明宵已经商量过了,房子买下来之后,准备五月份和弟弟一起举行婚礼,然后去地中海渡两个星期的蜜月。想着这些年所经受的波折,她觉得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里面有不少是噩梦。现在,她终于跟明宵在一起了。今昔和明宵,不是命中注定的只能相遇而无缘在一起。只要心在,日可转星可移,也是可以切切实实地在一起的。
大维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请柬在翻看着。下午他出门了一趟,回来时,就发现了这张夹在门缝里的请柬。请柬是一张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化妆舞会的邀请,注明可以带一个伴侣去,上面没写名字。
刚看到请柬时,大维以为是送错了,他想象不出谁会给他送情人节的请柬,但是上面写的地址是他的门号。他把请柬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没仔细看,就去做饭去了。吃完晚饭之后,大维打开电视,把台调到中央台,开始看春晚。一开始的少儿舞蹈太闹腾了,背景的颜色也是让人眼花缭乱。后面的几个歌舞和小品的演员都是老面孔,他们在费力的表演着,但是一点也不好看,所有的歌舞和小品似乎都是为了突出政治正确而设计出来的。大维觉得节目没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琵琶姑娘今晚在春晚上会演奏琵琶,所以还是开着电视,等着看琵琶姑娘的节目。
电视中传来朱军和董卿的热情的声音,在介绍着一位歌星。去年在网上春晚,大维曾经听过这位歌星的歌,觉得这位歌星的自己创作的歌很不错。大维把手里的请柬放回茶几上,把目光移回到电视上。屏幕上,一个女歌星拿着话筒,在用一种清纯的嗓音,唱着一首伤心的歌:
灯火阑珊的路口,我们爱情己到尽头
每一次牵着你的手,都以为幸福能够长久
曾经深情的拥有,失去温度爱己消瘦
这次你牵了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己远走
我们说好的幸福呢,你说会永远伴我左右
会给我全部的温柔,一辈子和我真情相守
我们说好的幸福呢,把我遗失在落叶深秋
伤和痛我独自承受,情己逝我不再挽留
听着台上传来的歌声,大维心里感到一种难过。他想起了她,想起了大雪纷飞的路口,雪中的亲吻和拥抱,看雪花落满肩头和黑发。那些幸福的时光,那些晕眩的时刻,那些如火如荼的相爱,那些永不相忘的誓言,虽然好像就发生在不久以前,但是毕竟都逐渐远去了。
徐家大院的客厅里,墙壁上的钟显示十点半了。徐泽宁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膝头上放着一摞文件,一边批阅文件,一边抬头看几眼电视。坐在徐泽宁身边的小寇把遥控器拿过来,把声音调低一些。孩子刚刚由保姆带着去睡了,她不想让电视吵着孩子。小寇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茶杯,伸手摸了一下茶壶,站起身来,走到客厅一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暖水瓶过来,把茶壶里续上热水,给徐泽宁倒了一杯茶,随后又在徐泽宁身边坐了下来。
都除夕了,还这么忙啊?小寇问徐泽宁说。
过十天就要去莫斯科访问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一下,徐泽宁说。等我从莫斯科回来,我要打一只更大的老虎出来。我已经让中组部下文,调集各个省的第一和第二把手都到京参加学习班。等各省市的人都到了北京的时候,我就把这只老虎拿下,当众杀一儆百,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无论自己还是家族里有人腐败,都是要被追查的。
你说的是那谁吧?小寇说。外界早就纷纷传言,说白手套供出了他的子女,听说腐败金额巨大,超出想象。
白手套已经提供了确凿的证据和口供,这个人的家族涉及上百亿的资产,徐泽宁说。先透过舆论透透风,免得在党内惹起震动。等我从莫斯科回来,就让老四收网,按照白手套提供的证据,把他和子女都抓起来。
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小寇问徐泽宁说。自从白手套被抓之后,他们那边突然一切都沉寂下来了,就像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让人害怕。他们好像在束手待擒,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没什么可怕和奇怪的,徐泽宁说。最近通过几大军区和军委总部的重组,以及一批上将们和中将们的退休,老四已经牢牢地掌控了军权。军队在我们这一边,老百姓也欢迎反腐,那些人知道反抗也成不了气候,反而会加速灭亡。
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寇说。你走了,我怕老四镇不住局面,给他们可乘之机。你非得这时出国去访问吗?而且正赶上情人节啊。
我见了普京就回来,徐泽宁说。一共两天,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愿如此,小寇说。泽宁 ---
怎么了?
我们又要有个孩子了,小寇用手抚摸了一下肚子说。
真的?徐泽宁惊异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和笔问道。
最近我去了301医院,大夫说是怀上了,小寇说。泽宁,告诉我心里话,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徐泽宁说。一个儿子不够,我还想再要个儿子。你呢?
其实我想要个女儿,一儿一女多好啊,小寇说。让哥哥有个妹妹,妹妹也有个哥哥,两个人一起长大,将来我们不在了,他们也好互相照顾。
说得是,徐泽宁说。无论男女都好。
那这次要是个女儿,我们以后再生一个好不好?
好啊,徐泽宁高兴地说。还是你年轻,年轻真好。带三个孩子会很累的,你觉得你行吗?
怎么不行?小寇说。英国那边,好多华人都是家里有三个孩子呢。我要把他们培养得像个真正的小王子小公主,懂礼貌,有教养,好强,上进,努力,上最好的学校,有最好的教育,将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会成为杰出的人。
你一定会做到的,徐泽宁赞赏地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能干的人,果然如此啊,我没有看错。
春晚的大舞台上,背景展现出一幅浮现着水光的蓝色的山水画,前面摆着一把深棕色的硬木椅子。一片掌声中,琵琶姑娘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旗袍,从舞台侧幕走出来,走到椅子前坐下。她双腿并拢,把琵琶立在自己的膝盖上。
看着台下坐得满满的人群和围绕着舞台的几台摄像机,琵琶姑娘心里有些紧张,觉得抱着琵琶的两只手心里都冒出了汗来。按照导演的要求,她今天提前五个小时就来到了中央电视台。台里没有正式的排练厅,演员们只好自己找地方排练。她没有名气,也不是大腕,要不是手里拿着琵琶,没准儿会被人误认为工作人员。走廊里有一些演员在练习动作,也有一些演员在让摄影师拍照,或者自拍。琵琶姑娘搬了一把椅子到走廊里,坐在椅子上拿着琵琶排练了几次。她随后去更衣室换上了旗袍,又去了化妆室,由一位专职化妆师花了四十分钟给她化了妆。
刚才临上台前,导演告诉琵琶姑娘说,前面的节目拖了两分钟,让她上台之后快点儿演奏,把原定的《追梦人》的两段儿合成一段,减少一些时间。此刻,琵琶姑娘目视前方,看见站在一台摄像机旁边的导演伸手给她做了一个手势。她的左手把住琵琶的上部,右手落在琵琶下部的弦上,开始快速弹了起来。一个个音符从琵琶上飞了出去,清脆的琵琶声传遍大厅。
大维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一瓶啤酒,左手抚摸着猫,在看着电视里的春晚。小猫趴在他的身边,把两只爪子搭在他的腿上,闭着眼打着呼噜。电视里,琵琶姑娘坐在台子上正在演奏着琵琶: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 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秋来春去红尘中 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 莫让红颜守空枕
青春无悔不死 永远的爱人。。。
大维凝神看着电视,屏幕上化了妆穿着暗红色旗袍的琵琶姑娘看上去端庄而又美丽,琵琶声也十分动人。一曲演奏毕,演播室内想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琵琶姑娘站起身来,向着观众鞠躬致敬。
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琵琶,朱军说。
琵琶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啊,董卿说。我有一次在地下通道听过她的演奏,那时就印象很深,今天她的演奏是超水平发挥,演奏得更好了。让我们再一次为这么精彩的演出鼓掌!
琵琶姑娘下场之后,有几个小品节目实在太过无聊,大维觉得没意思,于是把放在桌上的请柬又一次拿过来看。他看见请柬上印着:
有一种回忆叫永生难忘,有一种风情叫非你莫属。在情人节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请你扮上精致的妆容,携带你的亲密的另一半,来参加我们一年一度的化妆舞会,品尝带着欧洲小镇风味的美味佳肴,给自己留下一个值得纪念的回忆。舞会结束时,我们将评选舞会皇后和皇帝,并颁发最佳化妆奖。敬请光临。
时间: xxxx年二月十四日
地点:甲一号企业家俱乐部
北京市XX区XX路甲一号
限制:会员及其家属
费用:会员免费,每张请柬只限两人。
看到地点写着“甲一号企业家俱乐部”,大维突然醒过味儿来:这不是老四的私人会所吗?这不是他一直想进去,但是进不去的地方吗?想到以前邮送给他的五四手枪和子弹,大维身体突然打了个冷战。这会不会是老四设下的圈套,让他再一次落入老四之手?如果他带着手枪进入老四的私人会所,倘若被老四的人发现或者抓住,那他一定会被再一次关进监狱,无法逃脱。甚至,老四的人可以用自卫的借口当场把他击毙。
想到此,大维的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走到室内的衣橱边,把最下面的衣橱拉开,手在里面摸索着,把藏在里面的手枪和子弹夹拿了出来。他把子弹夹装进手枪里,把手枪的保险关了,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玩了一会儿。他一边抚摸着枪,一边琢磨着是谁送给他的枪,但是觉得怎么也想不清楚。看看电视上的春晚也没什么意思,他把枪塞在裤兜里,想出去走走。他用遥控器关上电视,站起来走到门边,穿上一件大衣,换上鞋,走出门,把门撞上。
春晚的后台,琵琶姑娘在更衣室里换下了旗袍,穿上了来时穿的裙子和衬衣。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微笑。终于演奏完了,而且看样子观众们反应还很热烈,很喜欢,她也觉得很高兴。
她本来想把妆卸了再回宿舍,但是看见化妆室和更衣室里的人很多,就想回到宿舍再去卸妆也不迟。她把旗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进来时带的大旅行包里,挎着旅行包和手包,抱着琵琶出了更衣室。她在一处长凳边找到了自己的长靴和羽绒服,坐在凳子上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放着一个装衣服的纸口袋里,塞进了旅行包,把长靴穿上。
她听见肩上挎的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老四来的。她用手指划开手机,接了起来。
你怎么只演奏了一段儿?老四问她说。不是记得《追梦人》有两段儿吗?
导演说时间不够,只让我表演了一段儿,琵琶姑娘说。
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老四恼怒地说。这个导演,他怎么敢掐你的时间?我打电话去找他。
一段儿也挺好的,琵琶姑娘说。都是临时决定的,事先也不知道,临上场时导演才告诉我。再说都演完了,您也别找他了,我觉得挺好的。谢谢你帮我的忙,让我能上春晚演出,圆了我的一个梦。
你弹的非常好,是今晚最好看的一个节目,老四说。你今晚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琵琶姑娘说。饿了,正想去哪里找点儿吃的,然后回宿舍去睡觉。
到我这里来吧,老四说。我请你吃饭,给你庆祝一下。
不麻烦了,琵琶姑娘说。我就在路边找家餐馆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我让司机去接你,老四说。你在电视台门口等着,他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老四说完,就不容置疑地挂上了手机。琵琶姑娘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楞。她本来不想再见老四了,但是想到老四帮她上了春晚,觉得这样不理老四了,有些过河拆桥,利用老四的感觉。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驳了老四的面子,于是穿好羽绒服,走到了电视台的大门口,在门里站着,等着老四的司机。
没多久,她看见老四的悍马车在电视台前的街道边停了下来,随后手机也响了。她接起手机,一边告诉司机说她看见车了,一边推开门向着悍马车走去。
这是最后一次见老四了,琵琶姑娘对自己说。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接受老四的帮忙和见老四了。
上海一处别墅里,一位老人和几位家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老人身边茶几上的电话铃声响了,挨着茶几坐着的老人的儿子接起电话,听了一下,把电话递交给老人。
是我,老人对着话筒说。
春节到了,给您拜个早年,电话里传出一位中年人的声音。我刚看了天气预报,这几天寒流来袭上海,您要多穿些衣服,少出门,避免风寒。过两周天气放晴,适合出游。您上次想去的地方,可以出门了。
知道了,老人说。那里气候怎样?
好极了,中年人说。我已经做好了一个游览计划,等您到了那里,我带您登山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老人说。你这几天也要小心寒流,不要感冒。
放心,中年人说。我这几天不出门。
老人挂上电话,对着身边的儿子点了一下头。儿子会意地笑了一下,把目光转向电视。
大维穿着大衣,手揣在兜里,沿着护城河边走着。他觉得心里有些乱,有些事情想不清楚。除夕的晚上,护城河边几乎没有人。他走到一处树影下停住,隔着半米高的河岸墙看着水面。水黑魆魆静悄悄的,只有半轮月亮明晃晃地在水里闪烁着。
他不知道是谁把枪,子弹和请柬送给他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老四要设计陷害他,一种是有人想帮他报仇。但是到底是哪种可能呢?他看不出来。
快递员给他送来枪和子弹的时候,盒子里没有任何纸片,也没有任何留言。快递盒子上是一个地址,他查过,那个地址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这次的请柬,只有几行打印出来的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人的笔迹。无论是谁把这些东西给他,这个人都做得很小心,不留痕迹。
大维凝视着漂在水面上的月亮,耳边响起了琵琶姑娘的话:
--- 大维哥,别再跟老四纠缠了好吗?你不知道我多为你担心呢,不想看见哪天你又被老四抓走,或者哪天出什么事儿。就算为了我,为了让我安心,忘记跟老四的那些恩怨,好吗?
--- 你真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我想将来买个房子,然后我们在一起,过个你拉琴,我弹奏,一个岁月静好的日子,你不喜欢吗?
大维把手伸进裤兜,把里面的手枪拿出来。他看了一眼手枪,枪是崭新的,枪管在月光下散发着幽蓝的光。他把胳膊伸过岸边的短墙去,让手枪悬浮在河面上。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岔路口,面前有两条道路,每条道路口各站着一个人,一边是老四,一边是琵琶姑娘。他好像看见琵琶姑娘在微笑着对他招手。老四也在对他招手,脸上带着邪恶的嘲笑。
他可以松开手,让枪掉进水里,放弃对老四的复仇,那样他会跟琵琶姑娘走到一起,过一个像琵琶姑娘所说的,他拉琴,她弹奏的安分的小日子。他也可以把枪塞回兜里,在情人节那天拿着请柬去老四的私人会所。那样,也许是陷阱,也许是他唯一的报仇机会。无论是陷阱,还是机会,他都是死路一条。不同的只是,他或者含冤而死,或者含笑而死。
北京的一所院子的书房里,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人把电话挂上。办公桌对面放着一把藤椅,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身穿军服的六十来岁的人,正在紧张地看着中年人。
小虎,你都听见了吧?中年人对身材魁梧的军人说。
听见了,小虎说。就是说,他同意了?
我们都没有选择,中年人说。泽宁已经把风都放出来了,我猜泽宁很快就会对我动手了。中组部已经发文,要各省市的一二把手在泽宁从莫斯科访问回来后,到京参加学习班。以我对泽宁的性格的了解,泽宁这是有大的举动要出台,是要当着这些各地诸侯们的面,斩杀他的对手。他的这个对手,没有别人,只有我。砍掉了我,他在党内就再也没有可以抗衡的对手了,可以一统江山,削平党内的山头。我们这边,等下去只是会被各个击破,无一幸免。你也看到了,一旦我们失势,后果会是怎样。不光我们自己,我们的子女和家属,也都会被抓起来。现在我们还有力量,只能趁着泽宁去莫斯科访问,放手一搏,拼个鱼死网破。你有什么担心和顾虑吗?
有,小虎说。老四代替泽宁在军队里主事儿,他能用军委的名义调动部队。我担心,我手下的三个最有战斗力的坦克师都是从三十八军调来的,如果老四叫上三十八军军长对他们直接下命令,他们很可能会听老四的,不听我的。
我们会除掉老四,同时立即改组军委,中年人说。如果老四不在,你能控制住手下的部队吗?
可以,小虎说。只要没人给部队下达相反的命令,我就能让部队都听我的。
好,中年人说。你要记住,最关键的几个地方一定要派部队占领:中南海,人民大会堂,天安门广场,军委大楼,各个军队大院,中组部,中宣部,外交部,中央警卫局,国安部,公安部,武警总部,秦城监狱,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杂志,网络中心,电话局,各大网络和电信公司,机场,火车站。 如果需要的话,要准备切断所有通讯,包括手机,卫星,互联网和电话。
那我们自己的命令怎么传达?
派传令兵,用摩托车,汽车和飞机,中年人说。我想事情不应该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是要有备无患。我了解党的这些高级干部们,他们已经被泽宁的反腐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一旦我们罢免泽宁,除了志宏那样的几个死跟泽宁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会立即听从我们的。那几个人,我给你一份名单,一旦政治局通过罢免泽宁,立即把他们抓起来,关在部队里,不能让他们逃脱。
好的,小虎说。
那我们再走一边计划,看看里面有什么破绽没有,中年人把桌上的几页纸和一杆笔拿过来说。今晚研究完之后,回去你去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先不要跟底下人泄露任何消息。这些日子,除非万不得已,你不要再来我这里了,我们也不要通过电话联系。有什么事情,你派人送信过来。我有事情找你,也会派人给你送信。你等我消息,我让你动手时再动手。到时,你就告诉部队说,执行军委指派的任务,谁不听从命令,就地免职,军法从事。
明白了,小虎说。
护城河边,大维的手臂悬在河水上,手上是那把崭新的枪。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十来分钟,依然无法下定决心。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大维把手臂落在河岸墙的阴影里,扭过头去看。路灯的照耀下,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从一条马路上拐到了护城河边的人行道上,在急匆匆地走着,脸上带着一种惊恐的神情。女人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扭头看着马路,像是在寻找出租车,又像是在担心着什么。女人的目光在看着马路,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树枝阴影里的他。
马路上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一辆明黄色的跑车从姑娘来的马路上蹿了出来。女人拔腿跑了起来,从大维的身边跑过,但是没跑出多远,就被跑车追上。
跑车带着轮胎与马路的剧烈摩擦声停下,后车座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跳出两个二十来岁的穿着衬衣的年轻人来,在前面拦住姑娘。姑娘扭头向回跑,向着大维的方向跑来。两个年轻人向着姑娘追来,一边追一边让姑娘停下。
大维把手枪塞进裤兜里,在姑娘跑过身边后,从树影里站出来,拦住了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猝不及防,几乎撞到了大维身上。其中一个高个子猛推了大维一把,用胳膊肘把大维撞开。大维伸手抓住后面矮个子的衬衣,一把抓住矮个子。矮个子用力挣了一下,想把大维的胳膊甩开,但是被大维紧紧抓住。
你谁啊,找死啊?矮个子一边骂着大维,一边照着大维的脸上挥拳打来。
两人挨的太近,仓促之中,大维没能躲开,脸上挨了一拳,顿时觉得鼻梁上火辣辣地疼。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前面的高个子已经抓住了姑娘,揪着姑娘的头发走回来。停在前面的跑车也倒了回来,停在大维身边的马路上。
你丫松手!矮个子看见自己的同伙过来,用手指着大维的脸说。我告你啊,你丫要不松手,别怪我花了你。
大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姑娘一声尖叫,随后后脑勺一阵疼痛,像是挨了一下重物的袭击一样。他的手松开了矮个子,身子歪斜地倒了下去。
瞧你这怂样儿,矮个子抬腿用脚上的皮鞋狠狠地踢了大维一脚说。
姑娘吓得不敢出声了,被高个子和矮个子推搡着向着跑车走去。大维从地上站了起来,掏出了裤兜里的手枪,对着走在最后面的矮个子喊道:
站住!
呵,饶了你还来劲儿了,矮个子转过身向着大维走来说。
算了,走吧。跑车窗户摇下了,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别打架了,咱们赶紧回去吧,他们还等着咱们一起玩呢。
我今天非得给他点儿教训不可,矮个子说着继续向大维走来。拿把假抢吓唬爷不是?孙子,有本事你开一枪啊。
大维伸手拉开保险,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声。矮个子的右腿软了一下,栽倒在地上。
我的腿,矮个子捂着往外冒血的腿嚎叫了一声。我靠,这傻X拿的是真枪。
放了那姑娘,大维用枪指着站在马路边上揪着姑娘头发的高个子说。
傻X,你丫敢打我,你死定了,矮个子嚎叫着说。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公安局长见了我爸都得站着你知道吗?
知道,大维的手指扣动扳机说。你爸叫李刚。
一颗子弹从枪口射出,打中了矮个子的另外一条腿。矮个子又一次捂着腿嚎叫了起来。站在路边的揪着姑娘头发的高个子吓傻了,松开了手。
你再狂啊?你爸不是厉害吗?我一枪毙了你你信不信?大维把手枪顶住矮个子的脑门说。
矮个子低下头,身子蜷缩着,手捂着腿,不敢吼叫了。
哥们儿,人我放了,我任栽了,咱别出闹出人命来,高个子举起双手说。你别开枪了,我去把人送医院。
大维把枪口垂了下来。姑娘跑过来,对着地上的矮个子狠狠踢了一脚,吐了一口吐沫。从跑车的驾驶座下来了一个身穿西服的年轻人,和高个子一起架起躺在地上的矮个子,扶着矮个子上车去了。跑车沿着街道飞速地开走了。
谢谢你,姑娘焦虑地看了一眼前后的街道说。你快走吧,他们一定打电话报警了,警车一会儿就会来。
你也赶紧走吧,大维把枪的保险关了说。他们要是再抓住你,你也会有麻烦的。
你叫什么?姑娘刚想迈步跑,又转过身来问大维说。
大维,大维把枪塞回裤兜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