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这一天,莫斯科伏努科沃二号机场的上空布满了阴云,细小的雪花零散地飘了下来,在撒了盐水的跑道上融化成雨水。靠近跑道中央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升降车,银灰色的升降梯中间已经铺上了紫红色镶着黑色和白色纹边的地毯。升降车后面是一条十米宽的长长的红地毯,地毯上站着一个身穿蓝灰色军大衣的军官,正在指示着红地毯边上的仪仗队员们排好队伍。个子高高的仪仗队员们身穿同样颜色的带着翻毛领子的军大衣,银灰色翻毛军帽,肩膀上佩戴着红色肩章,胸前装饰着黄色的彩坠,袖子上佩戴着黄色的徽章,脚穿黑色皮鞋,手上带着雪白的手套。他们个子既高又英俊挺拔,一手紧贴在腿边,一手扶着带着黄色的枪把的依仗步枪,显得很威武和整齐。
红地毯的另一侧,身穿灰色大衣的普京总统携带夫人,率领俄国政要们和一些摄影记者们,正在冒雪翘首仰望着一辆银灰色的巨大飞机沿着跑道缓缓驶来。飞机机体的中间部位刷着一条从头至尾的蓝条,机头上涂着一幅显眼的巨大的五星红旗,旁边用黑蓝大字写着“AIR CHINA",机体中部印着一行深蓝色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大字,机尾上涂着国航的红色的徽章。
飞机减慢速度,在跑道上缓缓行驶着,在仪仗队和红地毯面前停了下来。升降车开到了飞机前,把升降梯对准了舱口部位。普京总统率领政要们走到升降机边,等待机舱门打开。记者们纷纷把镜头对准飞机舱口。舱门由内向外打开了,徐泽宁面带笑容出现在机舱门口。他身穿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深蓝色围脖,裤线笔直的黑色西裤下露出了擦得铮亮的黑色皮鞋。在他的身后,小寇身穿黑蓝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浅蓝色围巾,手提一个黑色的手包,俯视着升降机下接机的普京总统和夫人,以及俄国的政要们和摄影记者们。
小雪依然从天空不断地飘下来,跑道上像是下过了雨,湿湿的跑道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了飞机庞大的影子。徐泽宁伸出左手来,拉住小寇的右手,带着小寇踩着紫红色的地毯,沿着升降机的台阶缓步下来。仪仗队员们在军官的一声口令下,举起了手里的枪,向着徐泽宁和小寇行着注目礼。普京总统带着夫人站到红地毯前,面带微笑地等着徐泽宁和小寇走下飞机。
第一次跟徐泽宁出访,小寇心里有些紧张。一路上,她的身体有些不适。刚怀孕不久,坐飞机旅行,总是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一路上徐泽宁和随行出访的人员在讨论与普京总统的会面,讨论中俄之间的关系,以及怎样与俄国更好的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合作。她忍住自己想呕吐的感觉,尽量面带微笑,带着机组的空姐们照顾着徐泽宁和随行人员,在徐泽宁讨论国家大事时和机组人员坐在后面,跟空姐们聊着天。空姐们都很喜欢她,问了她许多有关英国的生活和学习问题。她告诉空姐们说,她怀孕了,又是一个男孩。
真羡慕你啊,一个空姐说。你真是什么都有了。出生在国外,有这么好的家庭,这么好的教育,这么好的工作还有这么好的婚姻。
其实你们不知道,小寇说。我也曾经有过很难的时候,也有心情很不好,很茫然,不知自己将来会怎样的时候。
你有什么遗憾吗?一个空姐问她说。
要说遗憾,还真有一点,小寇说。我想要个女孩,一儿一女多完美了。可是这次又是个男孩。但是泽宁很喜欢。只要泽宁喜欢,也就行了,等以后有机会再生个女儿,就了却我一桩心愿了。
仪仗队后面的军乐队奏起了中国国歌。仪仗队员们的身子站得笔直,持枪目视着沿着升降梯缓缓而下的徐泽宁和小寇。小寇抓着徐泽宁的手慢慢走下阶梯,往事像是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展开。想起当初怀上了徐泽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回到伦敦,隐姓埋名地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带到五岁,那时不仅是用自己的一生,还用孩子来赌了一把。幸亏天佑自己,不然现在带着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在伦敦,不知道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徐泽宁握着小寇的手一直走下升降梯,走到了红地毯前,才松开了小寇的手。普京迈前一步,伸出了右手,操着生硬的汉语,对徐泽宁很热情地说着你好和欢迎。徐泽宁伸出右手握住了普京总统的手,用俄语说着感谢和问着好。小寇站在徐泽宁背后,看着手握在一起的徐泽宁和普京,心里非常感慨。从小她就羡慕那些公主和王后,想成为一个王后一样的人。跟随徐泽宁出访世界各国,是她以前曾经梦想过无数次的,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她希望这次出访俄国能够促进中国和俄国的关系,让这两个大国更好地合作起来,同时也希望有一天徐泽宁能出访英国伦敦,那样她就能够以第一夫人的身份,重回自己的出生地了。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明宵躺在靠墙角的一张病床上,身边摆着床边监护仪,心电图机,起搏器,血气分析仪,脑电图机。一个输液架子上挂着一瓶血浆,一滴滴的殷红的血正在半透明的输液管里流动着,通过插在胳膊上的针头流入明宵的体内。
靳曦坐在床边的一个小圆凳子上,握着明宵的手,在焦急地看着依然神志不清的明宵。昨晚打了999急救号码之后,十分钟后急救车就到了楼下。她和车上下来的急救人员一起把明宵抬上救护车,随后坐上车,跟着急救车来到了皇家伦敦医院。在医院里,救护人员把明宵推进急诊室,由值班医生进行检查。
她坐在急诊室外的等候区域,眼睛看着急诊室门口,心里既难受又焦急。她给爸爸打了电话,把情况跟爸爸说了,爸爸让她安心在医院照顾明宵,不用担心家里的孩子。她觉得自己英文不好,怕无法跟医生好好沟通,或者听不懂医生讲得话,于是给齐静打了个电话。齐静带着女儿云云马上就打车赶到医院来,在急诊室门外找到了她。齐静听了情况之后,安慰她不要太着急,既然到了医院,医生一定会给抢救过来。
两个小时之后,医生从急诊室出来了,把她叫了过去。云云帮着做翻译,医生把诊断情况大致跟她讲了一下。医生说明宵的症状看着像是中毒,但是不知道中得是什么毒,血液分析要等到明天才能出结果。刚才与别的医院的医生在网上讨论了一下,但是没能得出确切的结果。
靳曦吃了一惊,想不明白什么人会给明宵下毒。医生问她事先发现什么症状没有。她说最近两个星期,明宵显得比过去疲乏,但是明宵从来没有讲过什么。她以为是明宵工作太累,也没太注意。医生说有些毒进入体内后,会逐渐侵入大脑神经核和内脏,在身体剧烈兴奋时造成脑神经损害,让人突然失去知觉。但是在弄清明宵具体中得是什么毒之前,无法对症下药,现在只能把明宵的血液给换掉,把毒排出体外,减少身体内的毒素。
医生带着护士把明宵推入重症监护室,把各种监视仪的管子连接到明宵身上,同时开始用点滴给明宵输血换血。明宵一直没有知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在重症监护室坐了一会儿之后,靳曦谢了齐静和云云,让她们回去睡觉去。齐静让云云回去了,自己留在重症监护室里,陪着靳曦一起守在明宵的病床边。
有齐静在身边陪着和安慰,靳曦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她想等天明了给芭蕾舞团团长打个电话请假,晚上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演出参加不了了。芭蕾舞团一直实行AB角制,A角演得场次多,B角演得场次少。红桃皇后的B角是个年轻的演员,经验不足,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请B角代替她去演了。
北京的一所僻静的院子里,一个老人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看着一个卷宗。卷宗里是一张张的纸,纸上是一项项起草好的命令。老人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着头。
你想得真周到,老人对坐在身边的中年人说。这么些命令都事先起草好了,准备工作做得很细致很充分。
我们不得不这样啊,中年人说。老四回去晚,通常要十一点才到家。今晚大维下手时,泽宁应该和普京正在克里姆林宫举行晚宴。老四一死,我们要小虎马上调动北京军区的部队进城,占领中南海和各处要地,控制住媒体和通讯,同时用您和两位政治局常委的名义立即召集政治局扩大会议,把在京的所有政治局委员都叫起来参加会议。
泽宁会不会在我们开会中间得到消息,让中央警卫局派兵包围会场,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把我们都抓起来?老人打断中年人的话说。
这个我也想到了,中年人说。今晚我已经安排人拉着中央警卫局的两位泽宁的亲信去按摩,在中央警卫局值班负责的人是我们的人。同时,每个来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的人,我们都要把他们身上的手机暂时收起来,以免会议中间内容外传。罢免泽宁,选出新的集体领导班子,改组军委,这样一个会,从把人召集到中南海来,到会议结束,怎么也要开两个小时吧。估计我们开会的时候,泽宁和普京的宴会也该结束了。我们一定要封锁消息,不能让泽宁得知北京开会的消息。如果泽宁得知了消息,知道北京出了事情,他就会着手布置反击。不少党的领导干部,还有军队的高级干部,对泽宁有感情,而且泽宁背后也有一大批从小一起长大的红二代在支持他,那些人都会听从他的号令。我们必须要封锁消息,争取时间来让小虎的军队控制北京的局面,任何泄密和失误都会影响全局,带来失败的危险。
会后不能让政治局委员们回去,就让他们在怀仁堂里继续讨论问题,老人说。即使泽宁知道北京开会,也不能让泽宁知道会议的具体内容。泽宁很信任小虎,我还是对小虎有些担心,他不会搞两面派吧?
有这种可能,中年人说。关键是我们掌控局面的能力。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掌控了局面,小虎就会死心塌地的跟我们干。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掌控不住局面,小虎完全有可能倒戈,把我们抓起来,献给泽宁。
现在人心真可怕,老人说。谁也不能完全相信。
您说得很对,小虎跟我这么深的多年交情,我也不能完全放心,中年人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说。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我们必须要有权利,这些人才会服从我们。今晚吃完晚饭后,有两个政治局常委和几个内定主持新的军委工作的上将们要来这里开会,我们把情况通报给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今晚一起行动。
这几个人都可靠吗?
他们都对泽宁和老四不满,中年人说。特别是那几个被老四罢免军权和准备抓起来的人,对老四恨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的准备上任大干一场呢。他们长期在军中服役,各自都有自己的老部下,在军队里说话算数,影响力很大。只要他们在台上,军队就反不了。不过,像上次说的,为了预防万一,我已经准备好了三架飞机,一架在上海,两架在北京。事情有败,所有参与其中的主要人物和家属都要送出国外。公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吧?到时一个电话就要赶紧去机场。
准备好了,老人点头说。他们早就想出去了,但是泽宁限制他们离境。他们虽然有护照,都无法出国。
以后他们就不用担心了,中年人说。要说啊,其实我们这些人也都老了,既然下来了,对权力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但是泽宁非觉得我们碍事儿,要把我们打倒。不好直接动我们,就查家属和子女的事儿。就是为了子女的安全,我们也别无选择啊。您现在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今晚要一个通宵不能睡觉。
觉我是睡不着了,老人说。哎,我记得有人夸你京剧唱得不错,从来没听你唱过,有这回事儿吗?
我年轻时喜欢过京剧,后来也学唱过几句,算半个票友吧。中年人说。您要是喜欢,我正好有时间,给您来一段儿解解闷儿?
来一段儿,正好放松一下,老人说。来段儿《借东风》里的诸葛亮吧,会唱吗?
这段儿还真是我擅长的,中年人说。那我就献丑了。
中年人站起来,清了一下嗓子,甩了一下袖子,抬腿比划了一下台步。他用手在下巴上摸了一下假象中的长胡子,张口唱了起来:
识天文习兵法犹如反掌,
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
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
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
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
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
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望,
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
同心破曹共做商量。
我料定了甲子日东风必降,
南屏山设坛台足踏魁罡。
我这里持法剑把七星台上,
诸葛亮上坛台观瞻四方。。。
一件窄小的屋子里,大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下来的雪花,拉着小提琴。这是最后一次拉小提琴了,他想。大维拉了一曲自己最喜欢的《梁祝》。他从小就学这首曲子,练过无数遍,在西安少年宫,也经常给学生们拉这首曲子作为示范。曲子的每一个音符都刻在脑海里,连手臂上的肌肉也留存着记忆,大维不需要想谱子,只要一开始拉,手臂就会像机械一样地自己移动着,把曲子进行下去。一曲结束,大维垂下手臂,低着头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的光秃的树枝和站在上面的一只白色的孤鸟,久久不想移动。
夜幕逐渐黑了下来,窗外的树枝开始逐渐消失在夜幕里。大维拉开窗边小桌上的台灯,把窗帘拉上。他抚摸了一下小提琴和琴弓,把它们放进琴盒里,把琴盒挂到墙上。小猫从床上蹦了下来,喵喵地叫着,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大维走到厨房的柜子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猫罐头,又拿了一个银灰色的不锈钢勺子。他弯腰蹲在柜子边上的猫食盆前,用勺子把猫罐头一勺一勺喂给猫。猫吃饱了之后,在旁边的水盆里喝了一次水,随后懒散地蹦回到床上,用嘴舔起自己的爪子来。大维把猫抱过来,坐在沙发上,让猫躺在自己的腿上,抚摸着猫的脑袋和后背,给猫挠挠下巴。小猫开心的眯着眼打着呼噜,身上的毛随着呼吸在微微地起伏着。
大维跟猫坐了一会儿,把猫抱回床上,看着猫蜷缩着尾巴睡去了。他走到柜橱边,拿出两盒猫罐头来,把猫罐头打开,把里面的猫食放在猫食盆里。他把猫水盆里的水在洗手间倒掉,重新换了新水,放在猫食盆前。他走到衣柜边,把平时演出穿的西服和衬衫找出来,穿在身上。他从搭着领带的横杆上拽了一条银灰色的斜纹领带,把衬衫领子翻开,把领带套在脖子上系好,让领带尖垂在皮带下面一点。
大维走到门边,拉开灯,把拖鞋脱了,换上了一双黑色的皮鞋。他弯曲着腿蹲了下来,低头把皮鞋上的鞋带很仔细地系上。皮鞋上有些灰尘。他拿过放在门口鞋盒上的一个棕黑色小鞋刷子来,往刷子上挤了一些黑色的鞋油,把皮鞋仔细地擦了一遍。皮鞋擦着铮亮,前后和表面上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大维站起身来,看见手心里沾了一点黑色的鞋油。他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搓了一遍肥皂,在洗手池里仔细地洗着手,把上面黑色的鞋油洗掉。
他抬头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看见衬衫平整,领带很紧地系在领口上。外面的黑色西服也很合身地贴在身上。他把手在毛巾上蹭干,走出洗手间,走到靠墙的五斗橱边,弯腰把藏在最下面一层衣服底下的手枪和两个子弹夹都拿了出来。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把手枪和子弹夹都放在书桌上。他打开弹夹,把里面的金澄澄的子弹一颗一颗取出来,查看了一遍,又重新塞入弹夹。弹夹一个装满了子弹,另外一个少了两发子弹。他把其中的一个弹夹塞进手枪柄里,听着弹夹咔嗒一声撞上。他把手枪的保险打开又合上,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枪管和扳机,随后把手枪塞进背后的腰带上。
他把另外一个弹夹塞进裤兜里,手触碰到了裤兜里的钱包。他把钱包拿出来,在里面翻着,翻出一张小纸条来。纸条上是一行小字,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去年齐静回国时,约他喝过一次咖啡,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号码。他拿出手机,拨打了这个从来没有拨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从里面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请问哪位?
大维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贴近耳边听着。电话里沉默了一下,随后继续问道:
请问是哪位?
虽然隔着万里,但是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大维咬了一下嘴唇。有太多的话想讲,但是他并没有讲。他只是想最后听一下她的声音,感受一下她的呼吸。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挂断了,里面传来了短促的忙音。
大维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触摸着,删除了所有的电话号码和通话记录。他把手机关了,放在书桌上,随后从桌上的烟灰缸旁边拿了一个打火机,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点着。一股明亮的火光在他的眼前闪耀,映红了他的眼瞳。他把燃烧着的纸条举到烟灰缸上面,看着纸上的字被火焰吞噬,变成灰黑色的纸灰,落在烟灰缸里。他把烟灰缸拿到厨房,在池子里洗干净,把烟灰缸重新放回到书桌上。
大维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张请柬,伸手把台灯关了。他走到门边,把请柬塞进大衣兜里。他穿上黑色的大衣,把大衣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颗系好。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按动墙上白色的开关,把屋内的灯关了。屋内顿时变得漆黑一团,躺在床尾睡觉的小猫的身影变得朦胧和模糊起来。大维伸手摸了一下别在后面腰带上的枪,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小提琴和床上的小猫,走出了房门,把门在身后撞上。
琵琶姑娘坐床边的铺板上,手里拿着一把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宿舍里的同学们都回家过寒假去了,往日拥挤热闹的宿舍变得空荡而冷清。情人节了,校园里剩下的同学们有情人的和没情人的都约着出去吃饭去了,没有人约她去吃饭。
这么一个节日里,自己一个人坐在宿舍里,琵琶姑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好好给自己化个妆,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她想画个羊驼眼妆。她从化妆盒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小刷子,在眼影盒里选了一种米色的颜色,涂在眼睑上。她用刷子混合了两种白色眼影,在眉毛下方晕染了一层亮色。她用小刷子从眼影盒里蘸取了少许珍珠粉色,把眼角涂了一下,随后换了一个细小刷头的刷子,在下眼睑的中央涂上棕色眼影,在眼角处涂上粉色眼影。她取出一只黑色的眼线笔涂好了眼线,用一个棉球棒把中间晕染加粗。她放下棉球棒,用睫毛夹把睫毛夹得卷曲了一些,用睫毛刷把睫毛涂上底液。
她把睫毛刷放下,等着底液干,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校园。夜幕笼罩的校园显得很安静,几盏灯照在宿舍楼之间的小径上。小径上有一个男生搂着一个女生走过,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什么。
大维此刻应该在去西安的火车上吧,她想。
昨天从大维家里出来,大维一直把她送到了车站。一路上大维话不多,显得心事重重。琵琶姑娘觉得大维有些反常,想问问,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在车站,大维说走前会把猫喂好,让她后天再来喂猫。她答应了。公交车远远地看着来了,琵琶姑娘跟大维说,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走了。大维点点头,站在路边看着她走到排队的人群后面,跟着人群挤上了车。她上了车,挤到中间,伸出右手扶着头上的横杆,看了车站下一眼,跟大维挥挥左手。她看见大维对她笑笑,也挥了一下手,随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大维的背转过去的那一刻,车摇晃了一下开动了,后面一个人的胳膊肘撞到了她的右肋。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知是因为疼还是什么,一下就下来了。旁边撞了她的人,看见她的泪,吓了一跳,连声说着对不起撞着您了,给她道着歉。她摇摇头说没关系,说不是因为这个。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绢,把眼睛擦了一下,再回头看时,大维的背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病监护室里,靳曦面带疑惑地关上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个北京来的长途电话,但是对方没有出声。她不知道是谁来的这个电话,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只有徐泽宁,志宏,齐静和寥寥几个人。手机上显示的号码,都不是这几个人的。也许是有人打错号码了吧,她想。
她把手机塞进手包,继续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明宵。明宵依然没有知觉,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齐静刚才下楼去买吃的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看着一动不动的明宵,心焦如焚。一个医生推门走进监护室来,身后跟着一个小护士。医生查看了一下监视仪,询问了护士输血的情况后,对她说:
中的毒我们通过血液分析知道了,是一种很少见的毒,我们这里没有解药,别的医院我询问过了,也没有。现在的问题是,毒已经侵入了大脑神经核,没办法动手术,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们能做的是给他换血,现在血换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自身的抵抗力了。如果再过几个小时他能醒过来,他休息一段就能自己痊愈,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果他醒不过来,那就说明毒已经无法控制,基本没希望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她问医生说。中这种毒的人,都是这样等死吗?
也许有解药存在,但是我们不知道,医生说。我们对这种毒无能为力。这种毒,中的人少,已知的病例非常非常少,只有几例,不知道他是怎么被传染上的。因为人少,医疗机构没有人去研究解药,目前的解毒药没有一种是有疗效的。
能不能给他试试别的解毒药,万一管用呢?她问医生说。
没有用,医生说。这种毒因侵入脑神经后,会逐渐扩散。而脑神经,解药达不到,外科手术也不能动。我们只能看他的运气了。再过五个小时,他要是能醒过来,今后就会逐渐康复。要是他醒不过来,那就说明毒已经在脑神经失控了。。。那就准备后事吧。
医生嘱咐了护士几句什么,就走出病房去了。护士调整了一下输血架子,用本子记录了一下监视仪上的数据,也走出屋子去了。靳曦坐到床边,半躺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把明宵的头抱了起来,让明宵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心里祈祷着。她抱着明宵的头,看着明宵像是婴儿一样躺在她的胳膊上,想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还没有能补偿多少丢失的快乐的日子,而明宵可能就会离去了,眼泪忍不住滴答下来。
一辆出租车在老四私人会所前停了下来。大维穿着黑色大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把车门关上。他站在街边,看了一眼会所门前不断鱼贯驶入的各种高级轿车,把右手揣进大衣兜里,向着会所门口走去。
十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站在门口,正在逐一查验会员证和邀请函。大维走到一个年轻保安面前,把请柬递给保安。年轻保安看了一眼请柬,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大维,挥手让大维入门,继续查验起后面的车辆来。
大维走进大门,跟随着车流向着正中一座灯火辉煌的主楼走去。主楼不高,只有三层,但是纵深很深,看着占地面积很大,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停车场。主楼是中式建筑风格,白墙红瓦,飞檐雕栋,门口不断有小轿车停下来,一些衣着华丽的人推开车门走下来。
大维一边走,一边看着会所内的景物。他看见主楼的四周环绕着四五幢小楼,各自带着自己的停车场。有的楼里亮着灯,有的楼里黑着灯。主楼的左侧是一幢亮着灯的红色欧式小楼,楼前有喷水池,雕像和一大片已经干枯了的草地,楼门口有石阶和粗大的门柱,前面的停车场停着几辆车。主楼的右侧也有一幢对称的红色小楼,不过门前是中式的小桥流水和竖着假山石,有个小池塘。小红楼旁边有一条路,带着弧形绕到楼后去。一幢白色的小楼在一片枯树从中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显得很神秘。
那大概就是老四的住处了吧,大维想。
琵琶姑娘看着窗外,等睫毛上的底液干了后,重新拿起睫毛刷来,把睫毛涂上睫毛膏。在中央的部分,她把刷头竖起来,纵向涂抹了一会儿,然后又横向左右移动了几遍。她放下睫毛刷,打开一个放着假睫毛的小盒子,用拇指和食指拉住睫毛中央,把睫毛从盒子里取出。她用手指抠着睫毛,把上面残留的白色胶体抠干净,用一把镊子夹住睫毛,从内眼角开始向后量了一下。睫毛有些长,她拿起一把修眉剪刀,把假睫毛长出的一条剪掉。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琵琶姑娘看了一眼手机,是老四的号码。她放下剪刀,接起了手机。
想好了吗?老四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来。
什么?
就是那天我说的,嫁给我的事儿。
想。。。好了,琵琶姑娘说。
你同意?
同意。
要不要问问你爸妈?
不用了,他们会同意的。
那你今天晚上过来?
嗯。
我让司机去校门口接你,老四说。
不用了,我自己能过去,晚上反正也没事儿,琵琶姑娘说。告诉我几点就行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老四的声音在电话里说。忙完了就去接你,也是顺道儿。
行,琵琶姑娘说。能不能快到时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校门口前的街道上等着?我怕你的车队太扎眼。
我就是故意要这样,看谁敢欺负你,老四说。
可是,那样同学们和老师们就更不喜欢我了,琵琶姑娘说。我还是到校门前的街道上等吧。
也好,老四说。你等我电话。外面下雪了,有些冷,到时出门多穿点儿衣服。
琵琶姑娘放下手机。她用一把小刷子把假睫毛根部涂上胶水,等胶体稍微凝固后,用镊子夹起假睫毛来,从眼尾开始,把假睫毛的轴线按压在睫毛根部。把假睫毛一端在眼尾粘贴好后,她用镊子把假睫毛在眼皮中央和内眼角也粘贴好,在内眼角处空出了几个毫米的空隙。全部粘贴好了之后,她伸出食指,用指尖轻轻按压着假睫毛,让睫毛更服帖。把上睫毛粘贴好之后,她把下睫毛用修眉剪从中央剪成两段,用镊子夹住睫毛,从眼尾开始贴向中央,把下睫毛贴好。
她把镊子放在桌上,拿起镜子,对着镜子把上下睫毛用食指指尖轻轻按了一遍。镜子里,睫毛两侧短,中央纤长,下睫毛稍短,成了羊驼眼妆。在睫毛的衬托下,她的眼睛透着一种清澈和水灵,带着一种无辜和可爱。
喧闹的大厅内,一支乐队正在起劲儿地奏着一只快乐的舞曲。水晶吊灯下,一对对身着华丽衣服的男女正带着化妆面具,在舞池的木质地板上翩翩起舞。大厅边上放着一张张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啤酒,葡萄酒,香槟酒,葡萄,苹果,香蕉,哈密瓜,和各种各样的小甜点。一些带着面具的女人坐在舞池边上的椅子上观看,有的在聊着天,有的在吃着水果。有几个男人在舞池边上站着,眼光注视着舞池里欢快起舞的情侣们。
大维带着一个佐罗的黑色眼罩,站在舞厅边上的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注视着窗外。厅内的喧闹让楼外的夜色变得很安静。雪还在下着,随下随落在地上,融入车轮碾出的黑色的雪泥。他想起自己的童年,西安冬季的雪不多,每次下了雪,爸爸带着他出去打雪仗,把雪攥成一个个雪球。他记得小时候窗玻璃上总是有许多许多冰花,他把一枚硬币贴在冰花上,不久就在窗玻璃上刻下了一个清晰的硬币痕迹。爸爸妈妈都是搞地质的,在一个队里,有一年春天出去了,说是夏天回来,结果到了秋天也没有回来。
他记得爸妈去世的那一年,他只有五岁,过年的时候下雪了,他站在玻璃前,用手抠着玻璃上的冰花,盼着爸爸妈妈回来。他一直在问爷爷,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爷爷哄他说,爸妈过年就会回来。过年了,他把窗户上的冰花抠开,盼着能从窗户里看到爸妈的熟悉的身影。后来,他听见大人们说,爸爸妈妈在一次地质勘探时,双双殉难了。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他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学校里的孩子们成群结伙欺负他,抢他的书包和东西。他一个人跟一帮孩子打,被一帮孩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从不求饶。后来,爷爷身体不好,在他上了大学之后不久也走了,他只有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给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洗被子,自己缝衣服。同学们毕业后各奔东西,他也四处漂泊,先去深圳,后到了北京,在地下通道拉琴,日子过得拮据,也不顺心。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给过他温暖。只有他跟她在一起的那两个月,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有人惦记,有人关心,而且她给他带来了那么多快乐,每一次相见都十分期待,每一次在一起都十分快乐,每一次的时间都过得飞快,每一次都给他留下了无穷无尽的回忆。但是这一切都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大院的铁门在雪中打开了。一个车队开着车灯驶进院子里来。大维从回忆中顿然惊醒,看着车队驶了过来。他看见前后两辆是警卫车,中间夹着老四的悍马车。车队从前面不远处拐弯,向着红楼后面的白楼方向驶去。
大维向着大厅门口快步走去,走出了喧闹的大厅,来到了主楼门外。他闪身在树丛后,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向着白楼望去,看见车队停在白楼前的停车场,老四从悍马车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围着围巾,肩膀上披着一件银灰色披风的女人。老四指了一下楼门,女人抵着头直接走进楼门里去了。停车场的灯光昏暗,又被前面的红楼遮住一多半,还有树丛遮挡着,他看不清女人的面孔。
他看见老四跟警卫们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向着楼门走去,身影消失在楼门口的阴影里。警卫们说笑着,一起向着主楼方向走来。大维隐身在一颗粗大的槐树后面,看见白楼二层的两个房间的灯依次亮了,一个女人走到窗前,把窗帘给拉上。女人的面孔背对着光,看不出面目。室内的灯光打在窗帘上,把两个人的影子像是剪影一样投射在窗帘上。他看见老四的身影从后面抱住了女人。女人扭过头,跟老四亲了起来。
大维知道,这一定就是老四的房间了。
大厅里,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隔着窗户看着大维,其中一个低头对着手腕讲了几句什么,随后停了一下,像是在倾听着指示。几秒钟之后,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一个男人摘下面具,走出大厅,拐进大厅旁边的餐厅去了。另外一个男人一直闪身在窗口边上注视着窗外的大维。等警卫们走进餐厅,大维也回到了大厅之后,男人戴着面具悄然走出了主楼,身影消失在白楼对面的红楼里。
克里姆林宫内部的多棱宫的二楼主厅里,普京正在举行国宴招待徐泽宁。多棱厅不大,只能容纳一百来人,但是布置得富丽堂皇,显得非常庄严。大厅正中有两个四棱形的巨柱,向上支撑着穹顶。石柱上雕刻有古希腊风格的鸟兽等饰物,周围是镀金的栅栏,栅栏上面放着烛台。穹顶和四周的墙壁上绘着十六世纪末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上帝在众神的簇拥下创早世界和人类,以及圣经里的一些人物,包括耶稣基督,诺亚的三个儿子,摩西,大卫和所罗门。壁画上还有一些俄国历代的君主和沙皇的图像。四面的墙壁和中央的两个巨型立柱上,镶嵌着一些不规则的棱体。在吊顶的照耀下,不规则的棱体反射着灯光,把整个大厅照耀得如同一个水晶宫。
徐泽宁和普京坐在宴席的中央,面前放着酒杯,正在等待国宴的开始。此刻,按照沙皇留下来的老礼节,礼宾官正在用唱名的方式一个个介绍来宾们。徐泽宁面带微笑,双目注视着礼宾官。身穿一袭藏青色晚礼裙的小寇坐在徐泽宁身边,化过精致的妆的脸庞显得既年轻而又端庄。普京夫人身穿一身孔雀蓝晚礼服,仪态优雅地紧挨着普京总统坐着。两国的政要们鸦雀无声地坐在餐桌前,听着礼宾官唱着一个个名字。
礼宾官终于把所有参加国宴的来宾的名字唱完了。普京端起酒杯,站起来致辞说:
尊敬的徐主席阁下,尊敬的中国代表团全体成员们:今天,我们很荣幸地在这里举行宴会,欢迎徐主席,寇夫人,以及中国政府的官员们,来到莫斯科参观访问。我代表全体俄国人民,热烈地欢迎来自我们的友好邻国 --- 中国的客人。在俄中两国的历史上,我们有过分歧,也有过合作,曾经做过兄弟,也曾经成为过敌人。世界在变化,冷战时代结束了,俄中的分歧也随着冷战的结束而封冻。冷战结束后,无论俄国还是中国,我们都在临着许多新的挑战,在欧洲,在亚洲。我们很高兴地看到中国在崛起,也为中国这几十年改革开放后的飞速进步感到高兴。你们做得太棒了,把我们远远地甩在后面。中国和俄国都有庞大的市场,两国在资源和技术上也能够互补和互惠互利。我们衷心希望俄中两国政府和两国人民能够团结起来,在世界舞台上联手发挥更大的作用,也希望俄中两国政府和人民能够更好地珍惜友谊,在新的世界格局里成为亲密的盟友。今晚是个宴会,我就不多罗嗦了,下面我们请徐主席代表中国客人们讲话!
宴会厅里响起了一片掌声。徐泽宁在掌声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面向宴会人员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把目光转向普京说:
尊敬的普京总统,尊敬的普京夫人,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首先感谢普京总统的盛情款待。我们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情人节。情人节,是情人们相聚的美好时刻。中国和俄国,可以说是一对老情侣了,我们经历过蜜月的甜蜜,也经历过分手的痛苦。今天,我们这一对老情侣,又走到一起来了,坐在这里,共渡过情人节。普京总统刚才讲,希望俄国人民和中国人民,都能够珍惜我们的友谊,成为亲密的盟友。我希望中国和俄国,能够像是情侣一样,携手开辟一个中俄友谊的新的蜜月时期,为了两国人民的共同幸福,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和繁荣,在全世界范围内,互相支援,互相配合,互通有无,紧密合作,为构建一个新的稳定的世界格局做出自己的贡献。谢谢!
晚宴开始了,一道道俄国菜端上了餐桌。小体鲟,烤乳猪,鱼子酱,每道俄国菜都精心烧制,色香味俱全。徐泽宁和普京亲切地交谈着。徐泽宁告诉普京说,他小的时候就读过许多俄国的文学著作,尤其喜欢普希金的诗歌,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小说,并且非常钦佩俄国的大作曲家柴可夫斯基,曾经听过许多遍《天鹅湖》,也看过许多遍《天鹅湖》。普京说,我小的时候,爸爸喜欢看芭蕾舞,经常带我去莫斯科大剧院,看过莫斯科大剧院演的《天鹅湖》,这次你来,我已经让莫斯科大剧院做好准备,明天晚上给你们专门演一场《天鹅湖》。不知道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想看的,如果有的话,我们都可以安排。徐泽宁说,非常感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莫斯科的新圣母公墓去一趟,看看前妻靳曦的外祖父母的墓地,给他们献束花,但是不想让媒体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安排。普京说,没问题,我让下面的人马上去把墓碑好好修缮一下,你随时都可以去。
小寇和普京夫人也在一边聊着天。普京夫人询问小寇在英国剑桥上学的情况,说很羡慕小寇有这么好的教育。小寇说也很羡慕普京夫人这么漂亮和聪明,让普京总统一见钟情。墙上的钟表在滴答地走着,宴会厅里笑声朗朗,人们都在品尝着美味佳肴,兴奋地聊着,似乎都忘记了时间。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半。舞厅里,乐队们已经停止了演奏,灯光也停止了旋转。人们摘下了化妆面具,成双结对地纷纷向着门外走去。大维跟着人流走出大厅,走到旁边的餐厅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厅内的服务员都不知哪里去了,只有老四的几个警卫趴在桌子上,像是醉了睡过去一样。大维觉得有些奇怪,联想到有人给自己送枪和请柬,他突然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着他。如果这样的话,那帮着他的人现在一定还在这里,等着他刺杀老四。想到此,大维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自己有些像是被线牵着的一个木偶。他扭头看了一眼,看见身后是不断向外走的人流。
大维跟随人流走出主楼的门,看见雪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一片,都是雪化的痕迹。一些男男女女们站在门口,有的大声说笑着,有的打着手机。会所的大铁门敞开着,不断有车从大门口驶出去,也不断有车从旁边的停车场开过来,在主楼门前的弯道上停下,把站在门口的人接走。
现在是该趁乱动手的时候了,他想。
大维沿着主楼旁边的湿漉漉的小道走着,走到楼房拐角处,闪身在树的暗影里。他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再次向白楼方向看去,看见白楼二楼刚才亮着灯的两间房间都黑灯了。整座楼都黑漆漆的,没有一个房间有灯光,只有楼道的窗户里闪着青白色的光。
一定是老四睡了,大维想。
大维贴着墙壁,尽量沿着有阴影的地方,绕过红楼,向着白楼走去。他听见身后仿佛有轻微的脚步声。他掀开大衣,把别在腰后的手枪拿出来,把保险打开。快走到白楼门口时,他猛地闪身在一棵树后,举起手枪,转身对着来路瞄准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吹着树枝咔啦咔啦的响。
真怪了,难道是自己听觉有问题了,还是发生幻觉了?大维举着手枪想。
大维在树后举着手枪站了一会儿,听见主楼的方向传来车声和人声。突然,像是有人在主楼前面放了鞭炮一样,一串鞭炮声和火光闪了起来,引起一片惊呼声。
这一定是在掩护自己吧,大维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大维提着手枪,向着白楼门口跑去,一转眼就消失在门口的暗影里。
白楼对面的红楼的一个黑漆漆房间里,一把狙击枪架在窗口上。一个男人半蹲在窗边,眼睛放在瞄准器上,手指勾着扳机;另外一个男人注视着白楼门口,低头对着手腕上的接收器说:
三号进去了。
做好准备,该开枪的时候开枪,不用请示,耳麦里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说。完成任务,立即报告。
是!男人回答说。
白楼里静悄悄的,门厅和楼道亮着灯,两边的房间都黑着灯。大维看见正对门口有个楼梯,就顺着楼梯跑上二楼。楼梯左面是一个看着很厚的硬木房门,房门上雕刻着花纹。走廊的灯光下,银色的门把手散发着幽光。大维扫了一眼左右两边,知道这个房门应该就是刚才亮灯的那两个房间的门。他看见二楼的走廊里放着一个银灰色的垃圾桶。他本来想抄起垃圾桶砸门,但是想先看看屋门是否没锁。他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居然真的没锁,一拧就拧开了。更为吃惊的是,屋内的台灯已经亮了,一个人站在窗口,拉开窗帘,正在向外瞭望着主楼方向的火光和鞭炮声,手里提着一把手枪。
不用仔细认,从身材上,大维也知道那是老四。听见门响。老四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很大地看着大维,手抬了起来。大维抬手对着老四开了一枪,与此同时,老四的枪也响了。两颗子弹发出尖锐的声音,横穿过屋子。一颗子弹击中了老四,另外一颗子弹从大维腿边飞过。老四哎呦了一声,身子顺着窗户倒了下去,倒在了床下面。与此同时,大维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尖叫:
大维!
大维顺着声音一看,一下愣住了。床上是赤裸着的琵琶姑娘,正在用手抓着被单掩着胸口,吃惊地对他喊着。大维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声枪声响了,随后是几发连射。几发子弹从床尾飞过来,有的击中了大维的腿部,有的击中了大维的胳膊,有一发击中了大维的腹部。大维的身体在子弹的打击下,向后退去,身子向后仰倒在门口,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身上四处冒出鲜血来。
大维!琵琶姑娘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来,向着大维扑过去。
老四从床后站起来,腿上留着血,提着枪向着大维走去。大维嘴里冒着血,喘着气,伸手去够掉在地上的离自己不远的手枪。琵琶姑娘扑过去,在大维身边蹲下,一手去堵大维肚子上冒血的伤口,一手去扶起大维的脖子。大维的手指够到了手枪,他抓起了手枪,手指放到了扳机上。老四站到大维身前,举枪对准了大维的胸口。琵琶姑娘用身子挡住大维的胸膛,喊了一声:
别---
几声枪响,老四的手枪枪口冒着烟。一发子弹从琵琶姑娘的后背穿过,射进了大维的前胸。琵琶姑娘口里喷出一口鲜血来,趴在大维身上不动了。老四看着自己的枪口,又看看琵琶姑娘,脸上带着一种悲伤,摇了摇头。
一发子弹从窗口射进来,打在老四的脖子上。老四踉跄了一下,跪了下来,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窗口又一发子弹射来,击中了老四的后脑。老四的身体前仆,扑在了琵琶姑娘的身上。三个人的血汇集到了一起,在地板上流着。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四个半小时。靳曦和齐静坐在床边,紧张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明宵。看着墙上的指针在走动,靳曦的手攥着明宵的手,觉得无比焦虑。往常她都希望时钟走得快一些,现在却希望时钟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医生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了看,拿起听诊器听了听明宵的心脏,又翻开明宵的眼皮看了一下。
大夫,怎么样了?靳曦问大夫说。
希望不大,医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
医生向着门口走去,把门在身后带上。靳曦和齐静对视了一眼,忍不住落下泪来。
会好的,明宵一定会好的。齐静抱了一下靳曦,安慰她说。妹妹,明宵会好的,再等一会儿就会好的,
靳曦摇摇头。她把脸凑近明宵的没有知觉的脸,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明宵的脸颊,眼泪一颗颗掉在明宵的脸上。
北京的一所僻静宅院内,一个老人和几个穿着上将军服的军人坐在客厅里,眼睛紧张地看着中年人手里的电话。
好,好,好,中年人对着电话说。给你们记一大功。
中年人缓缓放下手里的电话,回头环视了一眼客厅里望着他的几双眼睛说:
老四死了。
老人和几个上将都松了一口气。
立即按既定方针行动,老人说。
你去接管国防部,你去控制军委大楼,你去协助小虎坐镇北京军区,你去控制三个坦克师,你去坐镇三十八军,中年人对几个上将下令说。我们的成败在你们手上。各人拿着各人的计划,行动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们汇报。
几个上将立正敬了军礼,各自手里拿着一份计划,急匆匆走出客厅。院子里响起了汽车声,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向着院门外驶去。中年人拿起一个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说:
小虎,老四死了,立即派部队分别占领各个重要部门。凡有不听指挥的,以违反军令抓起来。有想反抗的,就地处决。
知道了,小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早就准备好了,这就下达命令,让部队马上按计划开始行动。
中年人继续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电话一下就通了。
老四死了,行动全面开始,小虎的部队正在进城占领各个重要部门,中年人说。现在,让中办立即把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的紧急通知发出去,用电话告知在京的每个政治局委员和名单上的几大家族的人员,要他们立即到中南海怀仁堂开会,务必参加。会议半个小时之后开始。
好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说。我立即就让中办把通知发出去。你们什么时候到会场?
我们这就出发,中年人看了一眼老人说。十分钟之后就到中南海。
一间宽大的卧室里,志宏正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衣,坐在沙发上,借着台灯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一个女人从浴室披着浴巾出来,手向后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坐到志宏的腿上,嘴贴上去亲了志宏的脸颊一下。
上次人家跟你说的事儿,你给那谁打招呼了吗?
打了,志宏伸手搂住女人说。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女人伸手把志宏手里的书合上说。别看了,今天是情人节,别把时间浪费了。
志宏笑了笑,把书合上。女人牵着志宏的手走到床边,把披着的浴衣脱下放在一边,躺到床上,两眼看着志宏,等着志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志宏看了一眼手机上闪烁的号码,伸手拿过手机。
是我,志宏对着手机说。
陈部长,中央召开政治局紧急扩大会议,请您马上来中南海怀仁堂参加,电话里说。
现在?志宏狐疑地问。泽宁在莫斯科,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啊?谁召开的会议?
您到了就知道了,电话里说。这是几个常委临时决定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我这就去,志宏说。
怎么,又要去开会啊?女人撅着嘴问志宏说。今天可是情人节哦。
没办法。志宏挂上电话,脱掉浴衣开始穿衣服说。是政治局的会,必须参加。你先睡吧,开完会我就回来。
那去吧,可要早些回来哦,女人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先睡了。
志宏开着车在街上行驶着。夜深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车辆也很少。他觉得有些奇怪。泽宁在莫斯科,走之前已经把这两天的所有重要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且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几个常委向他直接汇报。为什么要在深夜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前面有几辆卡车在开着,看着像是军车。志宏把车提速,超了过去,看见果然是军车。卡车的绿色帆布篷子盖着,看不清里面,但是志宏看见驾驶室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军官神情紧张。
志宏把车停靠在路边,拿出手机,拨打了老四的号码。他想问问老四是怎么回事儿。手机响着嘟嘟的声音,没人接。志宏挂了手机,继续拨,一连打了三次,都没人接。怪了,志宏想。虽然自己跟老四不合,但是每次打老四手机,老四都会接。这次事情重大,一定要先跟老四通个气才好。既然开政治局会议,老四一定也通知到了。泽宁走时特意把他和老四叫到一起,嘱咐他们有事一起商量。这政治局会议肯定不会是老四召开的,不然老四无论如何会先给自己打个招呼。而且事情重大,老四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不接自己的电话呢?
想到此,志宏掉转车头,向着老四私人会所方向开去。
志宏的车拐进了老四私人会所的胡同。一进胡同,志宏就感觉出事情不妙。一辆救护车闪着蓝光和嘀声从老四的私人会所驶出来,风驰电掣般地从他的车边驶过。门口的保安认识志宏的车,见到志宏的车驶近,把铁门打开。志宏把车驶入大铁门,在门口踩住刹车,把车窗摇下,问保安说:
怎么回事儿?
出事儿了,四爷被人打死了,保安说。
什么?
四爷死了,保安说。还有一个女的也死了。一个男的还有一口气,已经送医院抢救去了。
谁干的?凶手呢?
好像那个受伤的男的就是凶手,手里有枪,保安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时里面不知是谁在放鞭炮,没人知道是有人开枪。
志宏把操纵杆推到后退位置,一踩油门,车退出了大门。志宏把车在门口的车道上掉了一个头,向着宣传部方向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按下了徐泽宁的手机号码。手机响了几声后就接通了,里面传来小寇的声音:
志宏,泽宁刚参加完晚宴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北京发生了政变,志宏说。一定是我们的对手干的,马上让我跟泽宁通电话。
泽宁,志宏电话,小寇在电话里说。北京有人搞军事政变。
志宏,怎么了?徐泽宁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
老四被暗杀了,军车进了城,政治局在召开紧急扩大会议,志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怎么可能呢?徐泽宁的声音传来。我刚来莫斯科一天,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多事儿?不是搞错了吧?
我刚去了老四的住处,老四已经死了,军车我是在路上看见的,志宏说。中办的人刚才给我打电话,要我立即去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似乎徐泽宁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你不要去参加会议,徐泽宁说。我这就打电话给中央警卫局和小虎,让他们立即派部队包围中南海。你现在去中宣部,给各省,各军区及各总部发通知,通告他们,北京发生政变,要他们保持警惕,不要听从除我本人和你之外的任何人的指示。
知道了,志宏说。我这就去。
准备一份告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书,徐泽宁说。通告他们,北京发生反革命政变,一小撮贪污腐败分子,为了私人利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发动反革命军事政变。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要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彻底粉碎反革命政变。我马上找普京,坐飞机回去。你让小虎派一个可靠的坦克师去机场,等候我的飞机。
好,志宏说。我正在去中宣部的路上。
他们竟然暗杀了老四!徐泽宁在电话里突然咆哮起来说。真是丧心病狂!这样也好,他们的行动充分暴露出了他们的丑恶面目。等我到了北京,对他们绝不手软和股息。我要把他们都抓起来。我就不信广大党员干部们和人民解放军的指战员们会听从他们的指挥。人民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广大党员干部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凡是搞阴谋诡计,搞政变的,绝对没有好下场。正好我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清算他们的罪行,也给老四报仇。
这一定是一场有预谋的政变,志宏说。不然军车不会这么快就进城。前面又来了一辆军车,后面还有,他们的动作很快。
你坐镇中宣部,一定要把通讯和舆论控制在我们手里,坚持到最后一刻。徐泽宁说。我给中央警卫团和小虎打电话,让他们派兵去保护你。我现在就给各军区和各总部打电话,要他们不要听政变的那些人的,在关键时刻要跟中央保持一致。
好,志宏说。我已经到了中宣部门口了,马上就起草通知发出去。
中南海怀仁堂的大厅内,坐满了赶来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党政要员们。室内声音噪杂,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的情绪和骚动。一些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半夜里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开会。
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老人在中年人搀扶下,迈进了大门,身后跟着面容严肃的六个政治局常委。室内众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在老人身上,没有人说话,连咳嗽声也消失了,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的风声。老人在中年人的搀扶下落座在前面的主席台上,中年人和六位政治局常委坐在主席台上的几把椅子上。
同志们好,老人清了一下喉咙说。今天把大家请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老四死了,被人暗杀了。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骚动。老人用目光威严地扫了一眼会场,继续说到:
常委们和几位老同志都找我商量,要我出面,召开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来解决党内的一些问题。泽宁同志上任以来,反腐和从严治党,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有目共睹。不反腐就会亡党亡国,这一点,我是从心里赞成泽宁的。但是,最近有不少同志向我反映,其中包括不少老同志和对党和国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同志。他们说,泽宁同志偏离了党的民主集中制的精神,大权独揽,打乱了党内的组织解构,听不进意见,在反腐和从严治党方面,虽然有成绩,但是大多是定向打击,谁反对过泽宁同志,反腐的利剑就指向谁的脑袋。许多同志担心,怕我们重新回到文革年代,怕国家再发生十年浩劫那样的动乱。
改革开放这些年来,大家都富裕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国家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军队壮大了,我们国家的国际地位提高了,老人继续说。虽然出现了不少问题,但是成绩是主要的,失误是很小的,不可避免的。这里我要感激我党历届的这些领导班子,他们深刻理解了和继承了小平同志的精神,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摸着石头过河,从而给我们国家带来了繁荣和富强。很多同志们担心,泽宁同志所作的一切,是反其道而行之,特别是泽宁同志只听得进赞扬自己的声音,听不进反对自己的声音,听得进好话,听不进批评。更有一些阿谀奉承的人,把泽宁同志捧上了天,让泽宁同志失去了对自己的公平判断,把自己凌驾于党中央的集体领导之上,破坏了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唯我独尊,唯我独大,造成很多同志敢怒不敢言。
有不少同志还跟我反映,泽宁同志任人唯亲,搞山头,把自己信任的人提拔起来,免掉了一些工作很不错,也没有失误的领导同志的职务,老人继续说。这一点,在军队里尤其明显,上将和中将们都靠边站了,靠少将来管事。我们这些老上将,老中将们,他们犯了什么错误,就被踢一边去了呢?军队是有腐败,但是广大军队的将领是好的,不贪腐的是绝大多数。人民解放军是一支靠得住的队伍。老四被刺杀了,人死了,我就不提同志们对老四的反映了。老四把军队搞得怨声载道,这一点,泽宁同志是需要付主要责任的。
泽宁同志上任以来所搞的一些重大举动,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有些操之过急,有些也是明显的带有个人的私利的,让亲者痛,仇者快,老人说。很多同志们害怕泽宁,不敢对泽宁提意见,怕遭受打击。我老了,无所谓了,作为一个经历了许多的老共产党人,我不怕受到打击和迫害。我们当年在入党的时候都发过誓,要把一生献给共产主义,我是把一生都献给了我们党和国家的。既然许多同志们都不敢讲,那么我就以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名义,来提议政治局举手表决,撤掉泽宁同志的领导职务,根据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原则,重新建立新的领导班子。我号召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都要勇敢的投下自己的一票,不怕打击报复,纠正过去的错误,让我们党沿着正确的健康的道路成长,让我们国家和人民走上一条康庄的幸福大道。好了,我的话讲完了,我敦请政治局常委们考虑我的请求,举行投票表决。
谢谢您,一个政治局常委站起来说。我们都听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老领导的发言。我不知道大家感觉怎样,我是非常感动,也非常惭愧,惭愧自己过去没能坚持立场也原则,对一些事情不敢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的老领导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给我们上了深刻的一课,让我们真正看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的大公无私的胸襟和胆量。
我来说几句,坐在后排的一个穿军装的人站起来说。泽宁同志太不象话了,那个老四,没有一寸战功,把军队搞得乱七八糟的,却掌握了军中实权。我们这些经历过越战的老将军,反而都被撤职了。这样怎么能行呢?
我也来说几句,前排的一个人也站起来说。谁都知道老四富可敌国,他那些财富都是哪里来的?那个志宏,就是靠拍马屁上来的,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还有上亿的资产,养着好几个情妇。泽宁反腐是对的,但是老四和志宏这样的,贪污,腐败,生活作风有问题,不但无事,反而受到倚重,这合适吗?
泽宁同志盲目自大,自以为比小平同志还伟大,中间的一个人站起来说。就不说他的功劳了,在外地几个省干过,政绩也没见怎么突出,哪里比得上小平同志的一个小指头?他就喜欢拍马屁的,一些马屁精就专门捧他。党的实事求是的原则,在泽宁同志眼里,都哪里去了?
大家提的意见都很有道理,也有说服力,坐在主席台上的中年人说。我们这样的会议,才是真正的实行了党内畅所欲言的民主集中制作风。我现在提议,就撤销泽宁同志的领导职务,重新选举领导班子举行表决,大家有反对的吗?没有。那好,通过了,那么我们就举手表决。同意撤销泽宁同志领导职务的请举手。
会场上竖起了一片手臂。有几个犹豫的,看看周围,也只好举起了手臂。
好的,全体通过,坐在主席台上的中年人说。那么,我们就进入下一项议题,投票选举新的常委。我提议我们不选新的总书记,而是选九个常委,常委们轮流担任总书记,轮流做庄,九龙治水,以更好地贯彻党的民主集中制。在常委选举完毕后,我们请常委们到旁边的会议室里讨论改选军委的议题,剩下的同志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讲出来。
十里长街上,几辆军用卡车沿着长安街驶来,停在军委大楼前面。手持冲锋枪,身穿野战服的士兵们从卡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军服头发花白的老将从最前面的吉普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军官,带着士兵们走进军委大楼。
更多的军车出现在长安街上,有的停在新华门前,有的停在天安门广场前,有的停在人民大会堂前,有的停在电报大楼和民航局前。士兵们纷纷跳下车,在带队的军官们率领下,走进长安街上的各个重要建筑里。
秦城监狱前,一辆坦克开到门口。坦克上下来一个军官,走到把守监狱的狱警面前,要狱警打开铁门。狱警和军官争执起来。军官走回坦克,爬进坦克车里。坦克向着铁门开去。狱警惊恐地躲开。坦克加足马力,撞开了秦城监狱的大门。
一间旅馆一样的牢房里,秃顶的白手套站在窗户边,耳朵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院子外传来一阵卡车刹车声和跳下车的脚步声。一开始是一些争执的声音,不久争执声就停止了。白手套走到门边,听着一排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白手套的房间外面停住,传来了一阵掏钥匙的声音。
白手套身体有些发抖地注视着门口。房门打开了,一个军官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进来。军官的目光直视着白手套。
你还认得出我吗?军官问白手套说。
当然了,这不是小李子吗,白手套说。咱们是哥们儿,过去可没少在一起喝酒和玩过。你这是救我出去吧?
你真幽默,军官说。知道是哥们儿,还他妈出卖我。
军官掏出手枪来,把枪口指向白手套的光秃秃的脑门。
别,别,白手套脑门上冒出了一头汗说。我检举,我揭发,老四他。。。
军官的手指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白手套倒在血泊里,身子抽动了一下就断气了。
皇家伦敦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靳曦和齐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明宵。靳曦坐在床边,攥着明宵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齐静看一眼墙上的钟表,看一眼靳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靳曦才好。
好像有点儿动静了哎,靳曦摸着明宵的手说。他的手好像在动呢。
真的啊?齐静凑过身来,摸了一下明宵的手问。
果然,明宵的手在微微地颤动着。虽然很轻微,但是可以感觉到。
是真的,他的手在动,靳曦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说。那就说明有希望了?
嗯,齐静说。
我去叫医生去,靳曦站起来说。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叫。齐静按住靳曦说。
齐静走出房门,没多久就带着一个医生回到房间里来。医生俯身摸了一下明宵的手,又听了听明宵的心脏,随后搬起明宵的胳膊来,前后活动了一下。一直躺着失去知觉的明宵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靳曦,齐静和医生。
这是哪儿?明宵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在这里?
你终于挺过来了,靳曦喜极而泣地说。两天两夜了,都快把人急死了。
他没有问题了,医生弯腰仔细查看了明宵的眼睛一下说。给让他多卧床休息一阵,多增加些营养,很快就会恢复好了的。
谢谢您,靳曦对医生说。
不客气,医生说。我也很高兴,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