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伟说完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周子恒忍不住看向郝新晴,她显得非常平静,但是眼神里透出些许压抑着的波动,似乎听到的这件事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又似乎耳朵听明白了可心里还没有彻底明白。他想,这是一种埋藏得非常深沉的想要得到,可又知道无法得到的无可奈何。
“你找到我家里来,是为了找到你生父吧?”萧德伟看着郝新晴问道:“怎么偷偷摸摸地来,而不是直接找我谈一下呢?”
郝新晴也看着他,眼神里有很多的琢磨,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只是想找一个答案,没有想要什么结果,所以本来不打算打扰你的生活。现在弄成这样,我很抱歉,对不起。”
“能理解,能理解,”萧德伟善解人意地符合她,重复地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话说到这个地方,双方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意思。
萧德伟似乎在等待郝新晴问他一些问题,不然他有些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提过去的事。他伸手摸了摸头发,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郝新晴观察他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做这个动作,以前以为是习惯,现在她明白,他是在检查自己的假发。
这时候,有服务生过来敲门,推进来一部送餐小车。周子恒招手叫她说:“先过来吃点东西。”
郝新晴顺从地起身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看到周子恒替她叫了小米粥炖的金汤鲍鱼,外加几碟很小很精致的面食点心,她抬起头对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说:“谢谢你。”
“如果我想问问他,关于你父母以前的事情,”周子恒把筷子和勺子摆到她面前,淡淡地问:“你不会介意吧?”
郝新晴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尴尬掺杂着无法表达的感动。她按住他拿着勺子的手,然后把脸贴到他小臂上,他的皮肤在空调吹拂下凉凉的,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郝新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次次跑来大马,一次次寻找线索,如今一切都将轻松揭开的时候,她心情非常激动的同时还有着无端端的恐惧。好像看恐怖片的时候,她喜欢抓周子恒的手遮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里偷看屏幕。没想到他能如此明白她的心情,让她躲在这里吃东西,还方便她大大方方地听他们的谈话。
周子恒的脸上依然带着不悦的表情,他很不赞同郝新晴处理事情的手法,尤其是把他排除在外的心思。但是,看到她鬼鬼祟祟讨好他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推开她。她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来追踪答案,可有时候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害怕揭开帷幕的那一刻。
他多少能体会出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周子恒坐到郝新晴之前坐的位置上,萧德伟丢了一根烟到他腿上,他接住了。一边点烟一边随意地问:“你过去跟她妈妈很熟悉吗?”
“嗯,挺熟的。”萧德伟抽了一口烟,双眼看着烟雾缓缓缭绕升起,慢慢地说了一遍他们认识的过程,基本上和Valerie告诉他们的一样,只不过更加具体。他接着说道:“我那个时候刚大学毕业,充满了正义感和救世主心态,尤其是看到她们这样的弱势群体,基本生存都不能保证了,还要再落井下石的事情真的干不出来。”
“所以,你就把房子免费租给她住?”周子恒问他。
“那倒也没有,”萧德伟摇了摇头,说:“她有一个强项能帮我的,那就是喝酒。她很能喝酒,估计属于那种酒精耐受度非常高的体质。可我呢,基本上就是一杯倒。所以,出去谈生意的时候我会带去她工作的夜总会,然后点她来帮我挡酒。作为交换,我把自己的一套小公寓免费给她住。这样,她很快就能凑够一笔钱,她说她想回老家去开一个小旅馆。”
“经过了那些事,她还继续回去夜总会上班?”周子恒忍不住挑起眉毛,说:“就不能找别的工作了?”
“她没有什么学历,不过真要找一份普通工作应该不难,但是她想早一点离开吉隆坡,干这个虽然不好但是毕竟来钱快,而且回了老家,谁知道她在外面干了什么。再说,正因为经历了那些事情,她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萧德伟慢吞吞再抽一口烟,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你在琢磨什么,我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我衣食无忧,求的是发展,她们跟我们不一样,她们求的不过是生存。我认识她那天,她差点连生存都维持不了了,你让她拿什么去讲道德体面?”
周子恒不吭气,萧德伟接着说:“不是人人都能有这么好的命,是不是?我本来想无偿帮帮她,可她情愿帮我喝酒也不愿意白拿。生意我反正得跟人谈,酒我也反正得找人喝,这钱给别人不如给她,是不是?”
周子恒点点头。
“然后呢,就有这么一天,”萧德伟也不等周子恒再问,就主动说:“我大哥喝多了,不敢开车太远,知道我公寓在附近,就过去看看我在不在那儿,准备凑合一晚上。Aimee那天晚上正好轮班休息,在家。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