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的几个中国妈妈也在学车，一窝蜂挤到剧院对面那家驾校。我不喜欢凑热闹，她们都说一起学、互相鼓励。我怕一起学反而增加心理负担：到时候人家学得比我快怎么办？人家都考过了我还一直没过怎么办？我还是独来独往、独悲独喜算了。再说那家驾校也离我家有点远，更何况我又抠门，城里几家驾校橱窗上贴的价目单偷偷看了一圈下来，剧院对面那家算贵的。小广场周围有一家便宜好多，离我家又近，于是我就找上门咨询去了。
九月底的一天，我鼓起勇气走进圣安德烈私立高中不远处的圣安德烈驾校。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法国驾照考试以严苛艰难出名，在欧洲那是数一数二的难（据说有法国人在法国实在考不过，只好跑到西班牙去考。反正驾照全欧盟通用），就算在全世界也享有盛誉。但这些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如果早知道，估计就不会有学车的念头了）。最初我只是凭着入脑的一腔热血，不看未来、不计后果，施施然上了贼船。
老鼐跟我说过，考驾照首先要学code。可code是啥？我一开始根本不懂，后来才明白code就是交通规则。在上路实践学习驾驶之前，要先考过交规笔试才行。圣安德烈驾校推出20、25、30小时套餐，包括资料费、一年有效的无次数限制code训练、笔试报名费、相应学时的驾驶课、路考陪伴费，等等。30学时套餐总价1450欧，的确是所有我看到的驾校里最便宜的。我最初是贪便宜以及贪近才选的这家，没想到误打误撞，后来事实证明了便宜的不一定没好货。事实上，这家驾校是2013年才新开的。我报名时，整个驾校的员工只包括一个秘书和两个教练（其中还有一个是老板本人），但是它在网上已经积累了不错的口碑。
报了名，立刻投入如火如荼的笔试训练。所谓笔试其实不用笔，准确说是机考，用的是答题器。大屏幕上播放交通场景，每个场景播放30秒，同时提出问题（诸如这种情况下应该开多快？对面的车和咱的车那辆优先过路口？等等），学员要在30秒内选择答案输入手中的答题器，30秒后屏幕上立刻切换到下一题。交卷时只交答题器。一共40道题，考试时至少要答对35题才能通过，也就是错误不能多于5个。在练习时，回答完毕以后，还要对答案、听分析。每场练习大概耗时45分钟左右。
我第一场练习，连蒙带猜，得了21分，与35分的及格线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心里深知路漫漫其修远兮，笨鸟需得勤飞，于是之后保证每天都来，至少一场练习，有时两场甚至三场。每天一起来上课的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少男少女，可以做我儿女的年纪。我坐在中间格格不入，高龄学生也就算了，还是个外国高龄学生。好多与驾驶有关的法语词都不知道，是练习之中现学的。那我还算是个法语不错的外国人呢，一旦学会生词就没有整体理解困难了。同时期那些上理论课的中国妈妈都说code看不懂、听不懂，只能完全靠应激反应、死记硬背答案。
过了一段时间，做题终于能到30分以上了。有时能到38、39、偶尔甚至也能得满分，不过也有32、33分的时候。 我这个理论课的有效期是一年，心想怎么也得训练到每次都能35分以上吧。做好了打持久战、学满一年的准备。
11月底的一天，我做完当场练习出来，在秘书处交答题器登记分数的时候，女秘书苏珊说：“对了，这是你的考试通知。12月2号去机考。”
我当场就吓懵了。我才学了两个月呢，我还没每次都35分以上呢，我已经做好了学一年的准备呢，怎么就让我去考试了？
秘书：“放心，我们让你去考，就是对你有把握。”
据说考试题的难度要略小于平时练习题的难度。人家都让我去考了，我总不能畏首畏尾还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吧？于是我狠狠加班加点做了几天练习，每天都是前门出教室后门又进，四五场连轴转。成绩还是忽上忽下，我心里特别没有把握。
12月2日，那是一个潮湿的早晨。天还没亮，老鼐开车带着女儿把我送到了考试地点，转头就送女儿去学校。我和一众考生在雨中等着考场开门，看到自己驾校的秘书，就像见了亲人一样紧紧跟上去。我们是个小驾校，记得当天只有四名考生。其他大驾校的秘书有带着十来个考生的。
鱼贯进了考场，一个个从考官面前过，出示身份证件，考官现场安排座位，原则上是把同一驾校的学生分散开来。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那么小的考场，大家一举一动全都在考官视野之中。而且大家都紧紧盯着屏幕上一瞬即逝的图像，谁还有时间偷看别人的答题器啊。反正我是从一开始做题就目不斜视，紧张得手都在抖，总怕按错（因为每题答案一旦按了确认键就没法纠正了）。
因为题目是按顺序一次性放映，所以不会提前交卷、也不会推迟交卷。最后一题放完，大家就同时交卷了。我当时自己就觉得至少有一题是肯定错了的（是有关ABS的问题，我对车的结构一无所知，这题犹豫了一下，选了答案，过后马上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改了），其他的，好像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
冒着细雨自己慢慢步行回家，心里已经开始了等待答案的焦灼和忐忑不安。觉得心里没底啊就是没底，答错了怎么办？按错了键怎么办？按错也好、答错也好，五题以上可就没戏了。甚至一开始的输入名字考号等，按错了怎么办？那我的试卷可就无效了……
在焦灼中到了第二天。驾校给我打电话，说：你过了！
真是欢喜雀跃。到头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得了几分，只知道过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