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堕落的那些年(73)

给那些经历过没来得及回味的人读;给尚年轻但已开始怀旧的人读!

虽然预埋止损单的减仓行动是我们达成共识的,可毕竟这主意是我出的。目前,市场这戏剧性的变化让我沮丧。 

不过,我的沮丧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像所有让人出乎预料的剧情一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把我的情绪从沮丧拉回到了窃喜。 

事情是这样的: 

希尔斯大厦(SEARS TOWER)之于芝加哥,就如同世贸双子大厦之于纽约。对于客机撞世贸,美国人的反应其实是敏锐而迅速的。尤其像对于希尔斯大厦这样的地标建筑,芝加哥人在第一时间里就组织了人员疏散。而总部位于希尔斯大厦的瑞富公司,其大厦内的员工也在第一时间内被要求撤离大厦。 

当我晚些时候与SUSAN通上电话后,经过反复确认,我们的预埋止损单并没有来得及下到伦敦那边。也就是说,当芝加哥的盘房接到我们的指令后,还没来得及转到伦敦,所有人便被强行要求撤离大厦。再也就是说,李剑那一千吨铜没有在刚才的那个过山车行情中被清洗掉! 

好啦,李剑的那一千吨铜没有亏损出局,而且比昨天还加大了浮盈!刚才的沮丧当然一扫而光。然而,我却不能表现出意外的欣喜,不是因为我现在从容淡定了,而是因为电话那端的SUSAN。 

SUSAN在整个跟我的电话沟通中,一直保持了严肃的,职业的口吻。这和我们平时的通话完全不同。我能感受到此刻SUSAN的心境,似乎也能感受到此刻整个美国人的心情。 

象征着世界金融霸权的最高塔楼倒塌了,美国精神遭受到了空前严重的打击。那弥漫着半个纽约城的硝烟正慢慢散去,而弥漫在美国人心头的恐怖阴影可能才刚刚升起。。。 

虽然我没有那种大悲同体的修为,但电视上的画面以及SUSAN在电话中的情绪确实让我伤感。与眼前刚刚发生的人寰惨剧相比,那点儿行情的波动算得了什么,那点儿头寸的浮动盈亏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我又不能不承认,至少是一瞬间,魔鬼的喜悦曾在我心头闪过。我知道,我心里的那个庆幸与那个伤感相比,似乎更多些。。。 

 

李剑只在这里呆了不长时间,看到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看到万总那边的农产品头寸也没受什么影响,他就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自从李剑的内盘交易从高朗公司撤离后,李剑和高朗的关系已经微妙有一段时间了。 

这也不奇怪,两个风格不同,性格迥异,事业上都春风得意的年轻人,本来在一起就容易劲儿劲儿的,加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尤其是高朗催李剑减仓,我相信他们彼此都会对对方怀有一些不满。现在看来,只有我这个中间人可以充当他们的和事佬了,我对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慢慢来! 

 

就像我观察到的,高朗跟万总在一起确实是有些拘谨的!

这也真是奇怪,以高朗的情商,不应该啊? 

大概这人和人之间啊,有时候就是有那么一个点,看不见,抓不着,也说不清楚,可能用“场”来描述更准确。有些人在一起,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你也不觉得冷场;而有些人在一起,就总得交流,一旦不说话,哪怕是十秒钟,空气中就会散发着一种凝固感。高朗和万总间就属于后一种。 

好在有我,我发现其实我挺重要的。

 

突然想起了鲍总,过去,当大伙晚上在一起盯盘时,我们总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其实呢,人家万总也是个低调而随和的人,只是偶尔兴奋时会喜欢给我们“讲讲课”。。。 

 

此时,世贸那两座塔楼还只是冒着浓浓的黑烟,还没坍塌呢,可是,很快。。。 

 

“一切稳固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一切神圣的东西终将被亵渎!” 面对着第一幢世贸塔楼神奇般坍塌的悲壮画面,万总沉稳而清晰地念叨着。 

“这话真好啊!很有力量的感觉!万总,这是你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的注解吗? ”我一边略带谄媚地附和着,一边思量着万总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一百多年前,一个二十多岁的德国青年说的。他的名字叫卡尔。马克思!”,像很多会讲故事的人一样,万总每有陈述,必能将人物的出场引起听者足够的好奇。 

“你们读过《共产党宣言》吗?” 万总等了一下我们的反应。 

“ 那可能是那个世纪最伟大的一篇檄文了,我刚才念出的那两句就出自《共产党宣言》。” 万总只是用他那讲师的口吻淡淡地解释着,并没有真的想知道我们读没读过。 

“真惭愧,没读过。不过,我倒是记得小时候背诵过的一句话:我们失去的只是锁链,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好像就是出自那里吧。”  我在积极发言。

“还应该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高朗在一边补充道。

“呵呵,你们记性还不错!对!你们刚说的这两句都是《共产党宣言》中的。不过,那两句话是说给当时的无产阶级听的,现在琢磨起来,还是有些历史局限性的。而我刚才说的那句‘一切稳固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一切神圣的东西终将被亵渎’却应该是一句永恒的论断,无论是在当时,还是今天,甚至是将来,也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这话听起来都会是那样的振聋发聩!具有穿越时空的力量的!”  

万总说这话时,表情呈现出感慨和激动。而每当万总有这种表情时,他就会回到当年他做大学讲师时的状态:出口成章,滔滔不绝。 

“大概就是在前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去参观过纽约的世贸大厦呢!当时是何等的感慨,何等的惊叹啊!那样的感觉仿佛就在昨天!而如今呢,你看,那雄伟,那荣耀,那坚固的地标,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万总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小高,DAVID,你们知道吗?我们这些学历史,学哲学的人啊,往往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某种隐秘的快感,当我们以自己的视角审视眼前发生的,可能在别人看来天大的事情,而我们却似乎知道那背后的底牌时,” 

“这话怎么讲?”高朗不禁打断了万总。

 一种隐秘的快感?这话从万总嘴里说出来确实挺让我吃惊的,尤其在当下大难降临在别人头上之时。 

“嗯~~~怎么说呢?” 沉吟了片刻,万总似乎也觉得这“隐秘的快感” 并不好解释,可能也不合眼前的氛围。 

“嗯,就比如这座世贸的倒塌吧!首先,我就会很快联想到马克思的这句‘一切稳固的东西都将烟消云散’;然后呢,我看到的可能也不是那座塔楼如何惨烈的倒塌,我似乎隐约看到了世贸背后的那个神通广大的金融体系的崩塌。当然,我倒并不是想预测什么,也不是说我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而是这种思维过程和思考方向会让我产生某种隐秘的快感,你们能理解吗?” 

我努力地理解着,不过,我还是没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说,当今的国际金融体系要完蛋了?” 我只好从万总刚才的字面中胡乱地提了个问题。 

“好吧,我问你们,当今的世界金融中心在哪里?” 万总开始了他的启发式教学。 

“当然是美国,纽约,华尔街” 我不断精确地定位着。 

“还有伦敦,金融城”高朗补充道。

“嗯,对!就是那只有一公里长的华尔街,还有那个只有一平方公里的金融城!” 说到此处,万总的神情竟开始有了些神秘。 

“当今的这套金融体系啊,是二战以后才逐渐确立的。核心玩家是英国的盎格鲁萨克逊人和美国的犹太人。因为二次大战,让这两种人走到了一起。他们建立的这套金融体系后来被世人不客气地起了个名字,叫掠夺性金融资本主义。在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一种经济怪物:短短的半个世纪以来,别说那些被这种金融体系欺凌的不发达的东南亚国家,阿拉伯国家,就是秉承着传统的莱茵资本主义的欧洲大陆国家,比如德国,和儒家资本主义的东亚国家,比如日本,也都一直在这套金融体系下忍辱负重着。没办法,因为基于二战的战败,即使这两个最具代表性,也最有实力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都得在这套体系下小心翼翼地忍着。而这种忍耐也许还需要一些时日,至少要忍到他们自己彻底从二战的失败中走出来;或者,他们要忍到盎格鲁萨克逊人和犹太人的蜜月期结束。而在我看来呢,这后一种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些!毕竟,盎克鲁萨克逊人和犹太人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和利益才走到一起的,这种结合往往不能太长久。而信仰的分歧是种终极的矛盾,盎克鲁撒克逊人与犹太人的终极信仰是不同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同。所以,他们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如今这种迹象已经开始明显了。。。而对于今天而言,这样的一种极端的突发事件,更可能是促使这个看似稳固而强大的金融联盟崩溃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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