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花园:我的星星花

我很幸运,在童年时的几乎每个晴朗的夏夜都可以看见星星。

南方的夏夜总是那么炎热,我的家乡福州虽然地处闽江口,却因三面环山,整个城市像闷在一口大蒸笼里,高温天气之多,足以与南京、武汉、重庆等火炉城市相提并论。而且,那时家家都没有电风扇。

晚饭后,白日的热气才渐渐散去。大院里的孩子们搬来板凳,坐在绿荫如盖的白玉兰树下乘凉。 城市里没有雾霾,没有霓虹灯, 繁星布满整个夜空 。星星与我,没有任何的隔阂,我可以清楚地见到它们的柔和美丽的光亮, 它们也毫无忌讳地在我眼前一闪一闪。它们有时被乌云遮住了光芒,不一会儿又钻出云层,调皮地对我眨眼睛。 每晚与星星月亮的约会,贯穿了童年关于夏季的整个记忆。

长大后,繁华的都市夜空里看不到繁星闪烁。星星去了哪儿?

我的大儿也这样问我。他酷爱天文,自学了很多太阳系行星的知识。为了看星星,他决定报名参加本地的天文俱乐部,用那里的高倍望远镜观星星。这可苦坏了从不喜欢熬夜的我,难道要我半夜三更载着他往北走几百公里,去BC省内陆的高山夜观星象?

什么时候,盼星星和盼望美好的爱情一样,成了一件奢侈品?

酷爱花草又天性懒惰的我自从在心里酝酿“懒人花园”后,发现天上的星星几乎全部下凡,落在温哥华的花草丛间了。它们挂在樱树上,开出粉色的星形花朵,于是温哥华有了星星樱(star cherry);它们爬上羊角芹和牛芹的花梗,拼凑成洁白圆满的花盘,在银色的月光下煜煜生辉。它们又跑去和蓝色的风铃花做邻居,并且在一棵叶儿酷似芹菜的草本植物上落了户。从此,这株植物每到夏天就开出浅粉色的花,花儿很小,一点也不起眼,聚成伞状。但重点的观赏部位不是花,而是伞型花序下的放射状排列的苞片。苞片色彩丰富,白色的先端有着浅绿色的网纹,花朵和花苞合为一体,似一枚枚光芒四射的小星星。

 

自发芽那天起,它就坚信自己原先是开在星星上的花,随着陨石意外跌落在地球上。于是它们努力地绽放成星星的模样,也给自己起名“大星芹” (Master Wort),好让天上的星星看到。

大星芹喜欢恣意地生长在寂寞的庭院角落,在有夏风拂过的日子里翩翩起舞,将美丽的苞片幻化成星星的光芒,思念着遥远的天空。 星星花虽无香,却有一种淡淡的雅致,清丽脱俗。单朵单朵的花看起来不抢眼,上百朵花同时绽放,绝对光耀夺目 。

它们最怕雨天,因为天上的星星在阴雨天不出来,不能和地上的它们遥相呼应。每当天上的雨珠飘洒下来的时候,它们悲伤的眼泪也沾满了细致的花瓣,带着几分慵懒和失望。

好吧,为了怀念那段可以夜夜看星的童年,我也要在我的懒人花园里种上一丛大星芹。花园里的步道石缝不能留白,我就顺手插几株不到五厘米高的流星蔓(blue star creeper),和大星芹交相辉映。流星蔓矮小的身材,蔓延的形态,以及从暮春开到霜降的淡蓝色小花,似多不胜数的流星洒在草地上,唾手可得。当你踩在由它们织成的柔软“花毯”上时,古老的心愿是否就此成真?

孩子,我想对你说:虽然时代的变迁让爱情成了“快餐式”,山盟海誓张口就来,和吃饭喝白开水一样随意,我们还是在内心深处膜拜那些经典的古老的爱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所以,依然有那么多人赶在流星下坠前,将心愿一遍一遍托付夜空。

今晚月色凉如水, 我们母子两人一起坐在开着星星花的懒人花园里。你在唱那首从教会学校里学到的一首关于星星的歌:

“Oh beautiful star of Bethlehem/Shinning far through shadows dimmed/Giving the life for those who long have gone on/Guiding the wise men on their way/Unto the place where jesus lay/Oh beautiful star of bethlehem shine on……”  (哦,美丽的伯利恒之星,光芒穿越远处昏暗的阴影……引导聪明人走向耶稣所在的地方……)

孩子,你不是问我星星去哪儿了吗?它们一直藏在我们炽热的心中,让我们全身充满了力量。

清漪园 发表评论于
流星蔓、大星芹,都是星星,洒落在尘世,真美呀!谢谢小鹿的分享。
田野maomao 发表评论于
很美,喜欢!
云之岚 发表评论于
很喜欢你种的星星花还有你的心性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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