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小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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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一天一夜了,怎么珍姐没有打电话来找我问事。尽管我在华侨城的城市客栈退了房,换了南山区府旁边的桃园酒店,但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在哪里碰见她,所以,昨天一整天除了在附近的深圳大学校园溜达了几圈,哪里也没有去,心里琢磨,手机号可不能换,要是换了那就等于插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标签。

   今儿一大早天不亮,我拖着行李打的去深圳北站乘上高铁到了广州。刚才我在越秀区和高中同窗白玉兰共进午餐,品尝地道的粤菜,席间闺蜜俩推心置腹互诉衷肠,心情就像在万里晴空放飞的鸽子,轻松自在得很呢。可一上的士独处的时候——哦,我司机于我仿佛是外星人——心空横风斜雨,鸽子咕咕地乱叫,翅膀噗噗地拍打,忽上忽下……

  这种心境在我30年的旅途中,并不陌生,我也不清楚我为何要自演自导并且一再重复如此一惊一乍的自我折磨的情景剧。

   其实,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难过、很内疚、很纠结。内心那种负罪感,就像皮肤过敏似的,在某种条件下譬如大热天突然来一场暴风雨,就会让你手指和脚趾间冒出许多细密的小水泡,让你瘙痒不止。昨天深夜,我在桃园酒店宽敞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最后,心问,是不是非得服一颗安定呢?

     很奇怪,珍姐待我情同手足,我怎么就下得了手?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失去这只可恶的、不听使唤的右手,如果有人会做无痛手术的话。为什么它非得去做那些丢人显眼的事不可,看见那些想要的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它就痒痒的忍不住,如果它稍加犹豫坐失良机,那我这心就会像考试考砸了锅似的翻来覆去地倒腾,虽然我懂得“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的道理。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是不会把那东西还给珍姐的,打死我也不会做这种搧自己耳光的蠢事。不过,一天一夜了,为什么珍姐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有急事出差了?得了急病抢救去了?我宁愿是后者,呸呸呸,掌嘴!珍姐待你还是很不错的,你怎会冒出伤天害理的想法来?

珍姐生得纤细挺拔,堪比竹竿,但内在的能量却所向披靡。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哟,啧啧……真个是树上的麻雀都哄得下来。这次国际汽车交易会首日签单总数200多份,其中有好几单是她所代表的香港海霸公司的先声夺人之举,而我们西南富甲公司的展销地儿却门可罗雀。展销会结束时,仅仅9天时间,海霸公司接到的订单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预定成交的新车数量多达1680多台,而西南富甲公司使出浑身解数才签了11份订单,预定成交的数量区区不到两百台。

其实,珍姐他们老板是潮州人,这年头到香港注册公司成为许多内地企业追求的时尚,都是冲着香港的信誉去的。咋一听,香港的,好像可信度就飚升了好几个台阶。

嗨!啊呀!珍姐请客!珍姐请客!我们几位曾经参加过全国营销高管培训的同学跑过去对着红光满面、眼角眉梢都是笑的珍姐尖叫。   此时好几位宝车模特正簇拥着她拍美照呢,她在那些小鲜肉中间一点不逊色,端的是金领女子的高雅 与成熟。

那是当然的,我肯定会尽地主之谊。就是没有今天的业绩,我也会请老同学的。前几天不是大家都忙乎着吗?珍姐拍完照,走过来对着我们笑道。

大家在落日金辉里前呼后拥,跟着珍姐来到皇廷广场的“9码头花胶主题海鲜火锅店”狠狠地嗨了一顿。

七个人要了十几瓶啤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使劲嗨,一边嚷着请珍姐介绍看家本领。珍姐两手搓搓腮帮,嚷道,哎呀呀,不谈工作,不谈工作。大家累死累活,一天到晚都和车打交道,还嫌不够烦吗?珍姐,也未免太保守了一点吧?你的经验一大筐,你就专拣非情报性质的讲,不就得了。我也跟着大伙儿起哄。

我这个人没有出息,一说话就红脸。珍姐把酒杯一放,黑白分明的杏仁逼视着我看向别处的大眼睛,问道,什么叫做非情报性质的呢?我赶紧垂下眼脸,咬着下唇,然后,转向大伙问道,谁要加调料,我代劳!说着赶紧拿了珍姐和自己的小碟子走了。回来的时候,只听珍姐乐呵呵地说,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经验,只是投其所好,找准了广东本土人的爱好。你们没有看见吗,除深圳以外,这周边的中小城市什么东莞啦、惠州啦……本地人都中意本田、丰田,他们对什么东风标志、红旗、长安、力帆等等不屑一顾,你们都看见了,我们公司走的是中档路线,高档也做,但做得少。俗话说,不打无准备之仗。海霸早在半年前就以深圳为圆心,在好几个城市搞过问卷调查,用的是免费旅游的方式,是跟那些牛逼的房地产公司联手搞的,我们出车帮他们接送客人去看房,然后就在路上发问卷……

哦,原来如此。珍姐这主意是你出的吧,你的脑瓜子就是灵活。还有什么宝贝东东,赶快从实招来……大伙七嘴八舌,吵得火锅汤底咕嘟咕嘟直翻白眼。

没了,没了,我把看家本领都献出来了。赶紧吃,不吃白不吃哈。

珍姐招呼道。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类话题只能到浅尝辄止。换了在座每一个人,谁都不会“坦白从宽”呀。

 

  从花胶海鲜火锅店出来,珍姐邀我去南山海岸城逛商场。她刚才嗨高了,晕乎乎不能开车,我临时充当代驾。我一边开车,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地诉说。她瘫在副驾座上微闭美目,高一声低一声地说,自打她第一次看见我这个小妹妹就喜欢上我了。叫我不要把她当外人,就当自家姐姐好了。我微笑着洗耳恭听,听着听着就不由得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珍姐坐起身来,睁开眼瞅了瞅我说,唉哟,你哪像30岁的人哟,简直就是像一个刚进大学的学生,个性那么好,温柔善良,赶紧筛选一个高富帅……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嘴唇被自己咬疼了也不放开。

   珍姐仿佛体察到我内心的不悦,她伸出发烫的手拧了一下我白皙的脸庞,疼爱地说,真是个傻白甜。让她这一说,我感觉自己立马变成《欢乐颂》里的关雎儿了,而珍姐似乎却不太像安迪,也不像樊胜美,她应该属于介乎于这两个人之间那种层次的 。

她看我有些不自在,于是立马转换了话题。

   你说,刚才这帮人吧,硬要逼着我泄露情报。那怎么可能呢。如果是咱们姐妹俩单聊还可以多说几句……

  我明白,珍姐这是在藐视我。说白了,就是她把军事情报打成文字递给我,我也学不到家。否则,我早就成了珍姐这样的牛逼公司的营销部负责人了。是的没错,我们都是私企的高管——老板的脸面,然而此高管却非彼高管,人家是大咖的脸面,我最多不过是大虾的脸面。

   咱俩都是吃这碗饭的,我的苦衷你能理解。能做到今天这个份上,我容易吗?她说着说着啤酒味里冒出了哭腔,我感觉比川剧演员变脸谱都还要来得快。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即刻进入了角色,这一投入,就不免泄露出价值不菲的情报。

   我什么三流九等的事情没有做过。有一次老板命令去搞定某位大人物。可是,八竿子都挨不着,老板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动用了七大姑八大姨都无法走近的大人物,却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搞掂,而且下的死令,一个季度之内拿下,否则没有业绩奖。我天天绞尽脑汁想呀想呀,我想什么都可以做,除了“潜规则”我以外。我曾经沧海,恨透了那些臭男人,发誓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脚。可是,像我这类弱女子……

    我一听她把自己定位于弱女子,差点笑出声来。于是,又咬紧下唇。

你不要笑,重头戏在后面。她甩了甩头,兴奋得手舞足蹈,以至于无意识解开了安全带,车子即刻发出嘟嘟嘟的警示声。系上系上,快点系上!我惊呼道,一边把方向盘一甩,避开从后面超上来的车。

     珍姐波澜不惊地娓娓道来:我想了整整一个月,头发都掉了好几缕,终于想出一个可行性办法。于是,我对老板说,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不能坐班,要外出执行任务去。老板乐得在沙发里颠来簸去。我正经说,老板,您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这明摆着两种结果,或者办成了,或者砸锅了。如果砸锅,我立马走人;如果办成了,如何犒劳本人?一台宝马!老板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许下诺言。好的,一言为定。我转身疾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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