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原创诗歌:流泪的墙(重发)

日子是流动的河水,记忆是沉在水底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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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墙

作者/逍遥白鹤

 

从来都不缺少阳光的加州,

有一些温暖总也照不彻的旮旯,

100余具冰冷破碎的骸骨

曾不被任何一座美国公墓接纳。

即使皮肉不存的骨头和白人不再有不同、

即使皮肉尚存时的他们和白人的汗水曾一起流淌

共同筑建横贯美利坚东西部的动脉、

一个奇迹的国家

生命的血液曾得益于这支动脉而流淌的蓬勃顺畅。

 

白人建设者死后入葬“长青公墓”,

丰功伟绩久久传扬,

而另一些尸骨被鄙视被遗弃,

罪名只是因为:肤色=黄。

我的勤勉、内敛、苦命的黄皮肤老乡,

我今夜梦见,你们用嶙峋的肩膀、厚茧的手掌,

日复一日地刨,日复一日地扛

彩虹一样伸长的铁路,

凝聚你们多少咸涩的汗水,思乡的泪光!

苦难和饥荒压弯了脊背,长不成白人那高大的身量,

飘洋过海,仍然寻不见重生的希望。

活着上不去功劳簿,

死后的孤魂回不了故乡,

无奈地,用上百年昼夜,在荒野里凄泣,在莽原中流浪……

 

而今,加州的洛杉矶终于铸立起一座墙,

百年华工失落的白骨终于找到了冥间安详。
 

墙,一堵将被四季阳光长久照亮的墙,

青褐色的石块坚毅,

青褐色的目光如炬,

写下人类青褐色的冷静思想,

一节青褐色的历史在此断章。

 

造人的上帝啊,

既然灵肉、血液亦同;欢乐悲伤亦同;

为何做成赤、白、黑、黄肤色的异样?

为何可以让人间冷血的角色们,任意用肤色评判卑下与高尚?!

缘此,

肤色决定有些人注定要嘤嘤悲啼,俯首掩面;

有些人注定可以高奏凯歌,横行八乡。

 

一堵墙,是昭示歉意的墙,

代表一种颜色向另一种颜色致歉,

一种尊严承认另一种尊严的光亮,

再无畏的傲慢,时而也有低下“高贵”头颅的必要。

 

然而,

恢复人生之平等这个简单的理性,已耗费掉140年漫长岁月,

没有这份墙一样凿实的悔悟,

或许还虚耗更久远的时光?


月色融融时刻,你去,

一定能触摸到,

那堵白天里坚硬的墙

在黑夜掩藏下悄然幻化,

寸寸柔肠

泊泊滴泪

为我们华族百年里绵绵无尽的哀伤,

成为一堵流泪的墙。

 

*2010年3月,白鹤写于芝加哥北郊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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