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硬气,大都跟欲望有关。
比如叛徒。从脊梁笔直的地下党变成奴颜卑躬的猥琐男,就因太想求生。比如失恋女,被人弃之如敝帚还苦苦哀求死不分手,就因太想拥有。当你心里七上八下患得患失好像戴了枷锁时,你就知道,你正被某种欲望劫持。
我这几天,就有点儿有欲则软。
没开公号前,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想写写想歇歇,自由自在,文思反日日泉涌,一天能写上几篇。开公号时也曾信心满满,觉得以我老心性,又不求利又不求名,必定波澜不惊风轻云淡。
然后很快就发现我错了。确实,名利于我如浮云,但求有自己的一亩田三分地,可以寓玩儿于耕,边玩儿边耕,哪天驾鹤西去还能留下一面不朽丰碑(虚拟空间,确实不朽)。活着是乐园,死了是墓园,双管儿齐下一箭双雕,看起来很美是吧?但我忘了自己还是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双料晚期。不做则已,做就力求尽善尽美。码字,编辑,配图,荤的素的,如何搭配,如何保持一定的变化和新鲜感,好像恋爱中的傻妞儿千方百计整点儿小情调小浪漫,以维系我的读者情人们那不可避免地会因审美疲劳而渐行渐远的情感。
和恋爱一样,人人能无师自通地以最佳排列组合和出场次序展示风采。我也不例外。谁让咱做过广告,又这么有才,嘛嘛风格都山寨得来!(我狂故我在哟…)但点击量还是让我颇不淡定。是,咱不会搞歪门邪道,也不会满世招摇,只能一靠文字,二靠转发,一个粉一个粉地圈(圈粉也没别的意思,就图个我在台上唱戏,台下别是白地。)。问题是,这粉都圈了几百个了,怎么点击量还这么骨感?难不成大伙儿都和我一样,是集邮爱好者,拿公号当邮票收藏,一年半载的翻出来看看?(其实我特理解这种被几十个公号轮番轰炸的压力,最后索性弱水三千只饮一瓢,其余的都视而不见。汗。)
于是就焦虑了。不瞒你说,焦虑有一阵儿了。人有脸树有皮。我没打算靠写公号成为网红,或养活自己,但也有起码的自尊心上进心不是。解决自尊心问题的办法是增加点击量,而增加点击量这事儿,我又做不到四处打拱作揖求转发,于是就只剩提高文字吸引力这一正途。
什么样的文字能吸引广大人民群众尼?据我开号一个多月来的观察,首先是迎合广大草根阶层或苦逼白领的鸡汤文,比如“在北京,有2000万人假装活着”,或“看到台风中扶车被压的男人,觉得人间真的好苦啊”,或昨儿个刷屏的,“如何假装成一个好妈妈?”,能瞬间引起人神共悯或人神共愤。其次是那种轻松好玩不费脑子,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款,总之别太肃,别太闷。不是说肃的闷的就没市场,有,但是小众。靠公号吃饭的人极少贴这类文章,贴的话估计已做好门可罗雀的准备。总体来说,小说不讨好,游记不讨好,写景状物不讨好。哪怕你呕心沥血码就一篇雄文,不讨好的话也就一篇熊文。而信手拈来的一篇嘻哈风,倒常能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我的公号正是主打纯文学。偶有接地气者,但大都高冷范儿。接地气的还能混些人气,高冷的就自冷自乐,自求多福吧。
于是猛然理解了导演们为何无法坚守文艺片阵地。无他,得靠商业片养着理想啊!天天文艺,是打算喝风屙烟瘦成鬼?
在很多天里,完美主义者紧张,焦虑,抑郁,垂头丧气,满心挫折感和自我怀疑。然后,很自然地,一个字儿都写不出了。很多天。我甚至以为我生命中的文学泉眼已彻底干涸。
还记得前些日子那篇《月光照在尘埃上》吗?对了,那篇的点击量还行,有433,貌似触摸到一些亲的心怀——里面有这样两句:只有站在跳板的最低点上,你才能高高飞升。在生活最让你窒息的瞬间,你才能遇见灵性的升华,遇见大光明。
想不到会被自己的文字抚慰。那一天忽然就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意识到,我靠,至于么,这么纠结。我又不等米下锅,不等人打赏买萝卜,不是妃子等着皇帝老儿宠幸……自娱自乐还不够美的,干么这么眼巴巴盼着人来读……盼得骨头都酥了,字都码不出了。
瞬间开悟,从此我行我素,想贴啥贴啥。于是你看到前儿那篇《蛐蛐声里》,标题就透着不讨喜,昨儿那篇《人到中年读经典》,一望而知地冷,但咱不管,咱喜欢。咱要的不是曾经拥有,而是天长地久。我以真心待文学,文学也必报我以温度。
这温度就是素昧平生的读者如你者给予我的温暖鼓励!
不管这鼓励是在前台,还是后台,都请你们相信,它是严寒中的篝火,沙漠里的春泉,绝地里赖以活命的浆果,给了彷徨迷茫孤独的写作者以宝贵的前行的勇气以及,无欲则刚的底气。
这温度也包括此时此刻,正在阅读此文的你的目光。
我深知每个人都活得不易,每个人的时间都何其有限,而文字世界的选择又何其之多,给了我这几分钟,就等于放弃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可以是歌德,可以是李娟,可以是卡夫卡,可以是汪曾祺。
我如此光芒如豆却蒙选择,何其有幸!
此时的我已不再纠结,不再犹疑,做回自由自在的自己。我以我心去书写,愿一路上有你,愿我们的灵魂在高处相遇!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