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乌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如果有什么误导,我父子二人不承担责任。

 

50~60年代我父亲服役的部队在南方剿匪。当部队抓到土匪俘虏,必然要审讯。如果俘虏老实交代,那么好吃好喝;但如果不老实,那么就不客气了,吊起来用大板子打!一般情况下,几板子下去,再顽固的土匪都哭爹叫娘地招了。但有那么一阵子,有一批土匪俘虏骨头和嘴都硬得很,打死都不说,搞得审讯人员无可奈何。

 

审讯人员想不通这些土匪俘虏为何如此不惧酷刑,怀疑他们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方式来抗拒打板子,于是又是派卧底,又是监听,又是拉拢动摇分子,终于掏出了秘密:原来俘虏们一旦估计要挨大板子打,就先吃一种草药叫“草乌”,虽然草乌有毒,但吃了后会感觉不到挨打的痛楚,一旦被打的浑身上下青紫,惨不忍睹,反而草乌的毒就解了。但服用草乌消除殴打的痛楚有个副作用:如果没有被打,那么草乌的毒会发作,身体各个部位如万针乱扎,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审讯人员于是大喜过望,就定下了一个毒计:他们早早地就放出风声,要提审俘虏中最顽固的那个领头分子。但提审那个领头分子时,审讯人员和颜悦色地和他聊天,拖时间。过了一会儿,顽固分子就开始流汗了,央求审讯:大军(当时南方地区的老百姓一般把解放军成为“大军”),你打我吧。

审讯:唉,我们解放军优待俘虏,不会打你的。

顽固:求求大军,你打我吧。

审讯:我们哪里能打你啊,我们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中就有“不许虐待俘虏兵”,这样,我从头给你唱一遍,你听听我们做的是不是唱的那样? 你听啊:革命军人各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顽固:大军,救救我啊,我痛得实在受不了,我招,我招,你快拿打板子打我啊,快打我啊~~~~

结果这样,顽固分子就竹筒倒豆,干净利落地都招了,当然也包括草乌的使用细节都说了。于是,审讯人员也没有食言,照例把他吊起来,用大板子上上下下地胖揍了一顿。果然,这个家伙倒真地很享受的样子,真是欲仙欲死。

 

这个故事是多年前听我父亲说得,他是一个很会将故事的人,当时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由于太精彩,反而怀疑其真实性。直到我看到了方舟子介绍云南白药里的草乌:

 

云南白药中的毒药

http://xysblogs.org/fangzhouzi/archives/10748

12042014年

在2013年,香港卫生署查出云南白药含有剧毒成分乌头碱,将其下架。国人才首次知道,被列为“国家保密配方”的云南白药原来含有剧毒成分。近日云南白药根据国家药监局《关于修订含毒性中药饮片中成药品种说明书的通知》的要求修改说明书,修改后的新版说明书上标注为:“本品含草乌(制),其余成分略。”也即正式承认了云南白药中的确含有毒性中药成分,而其他的成分则仍然“保密”。

草乌是毛茛科植物北乌头的干燥块根,类似的还有川乌,是另一种毛茛科植物乌头栽培品的干燥块根,其子根则称为附子。草乌、川乌和附子都是很常见的中药,都含有乌头碱等剧毒成分。乌头碱毒性大到什么程度呢?物质的毒性大小毒理学上常用半致死量表示,也就是让一半的实验动物死亡的量,量越大则毒性越低。如果用小鼠做实验,口服乌头碱的半致死量是1毫克/千克体重,食盐是4000毫克/千克体重,可以说乌头碱的毒性是食盐的4000倍。对人而言,乌头碱的最低致死量是0.028毫克/千克体重,对一个体重60千克的人来说,口服1.6毫克乌头碱即可致死,而氰化钾的致死剂量是50~200毫克,所以乌头碱比氰化钾毒性大得多。

号称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药几乎都会用到草乌、川乌或附子,这是因为乌头碱具有镇痛、麻醉作用。乌头碱能镇痛,是因为它能阻隔神经冲动的传导。神经冲动的传导与神经细胞膜的电位变化有关。在静止电位时,细胞膜外的钠离子浓度比膜内的高。当细胞受到刺激产生兴奋时,膜上的钠离子通道打开,钠离子从膜外大量地流入膜内,导致膜内正电荷迅速增加,电位急剧上升,这叫做“去极化”。然后钠离子通道关闭,阻止钠离子进入膜内,而钾离子通道打开,让膜内的钾离子流出到膜外,导致膜内电位急剧下降,这叫“复极化”。这个过程沿着膜传导,就产生了神经冲动。而乌头碱可与钠离子通道结合,让钠离子通道一直开着,一直处于“去极化”的兴奋状态,没法“复极化”,神经冲动就没法传导。在剂量很小时,只是局部的神经末端受影响,能缓解疼痛,进而出现麻痹、瘫痪。心脏的心电传导也会受到影响,出现传导阻滞、心律不齐。所以剂量到一定程度,中毒者将因为呼吸麻痹、心搏骤停而死亡。

云南白药集团表示,“云南白药药品配方中所含草乌(制)通过独特的炮制、生产工艺,在加工过程中已使乌头碱类物质的毒性得以消解或减弱,产品安全有效。”乌头碱水解后,其毒性的确会降低,有研究称能降低上百倍。但是乌头碱毒性本来就极强,即使其水解产物的毒性降低上百倍,毒性仍然不容小觑。草乌的药性依赖于乌头碱类物质的毒性,如果像云南白药集团声称的其毒性已消解,那么其药性也随之消解,又何必使用草乌呢?

云南白药集团声称云南白药“安全有效”,“未监测到严重不良反应”。实际上,因使用云南白药出现严重不良反应的临床报道并不少见,有的就与乌头碱中毒有关。例如,2003年,广州暨南大学华侨医院发生一起与云南白药中毒有关的抢救无效死亡的案子。广东省医学会在给法院的回函中,明确指出患者出现的是乌头碱中毒症状。2006年出版的《中药毒性手册》就有云南白药可引起窦性心动过缓、I度房室传导阻滞的记载,依据的是1979年的报道。当时云南白药含川乌一事还未曝光,未说明这是乌头碱中毒引起。

虽然云南白药的说明书说“刀枪跌打诸伤无论轻重出血者用温开水送服”,不过通常云南白药只是外用,口服的不多。与口服相比,外用当然风险降低了,但是乌头碱仍然能通过伤口进入体内,引起中毒。对乌头碱中毒并没有解药,只是根据症状进行支持性治疗。民间传说用甘草、绿豆汤能解乌头中毒,是没有科学根据的。

乌头碱的治疗剂量和中毒剂量的界限模糊,而且草乌、川乌、附子中乌头碱的含量变化很大,炮制效果难以确定,这些都使得草乌、川乌、附子的使用充满了风险。据香港卫生署报道,香港每年都有十几、二十例乌头碱中毒案例,都是因为服用中药引起。如上所述,这些中药乃是通过暂时阻隔神经冲动传导来起到镇痛、麻醉作用的,属于治标不治本,并不能真正治疗疾病。古人在没有更好的药物可用时,为了缓解疼痛的折磨,明知乌头、附子有毒也不得不使用。我们现在有了更好、更安全的镇痛药,又何必冒死用乌头呢?

2014.4.9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