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是要退休的。退休虽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是一下子从繁忙的工作退下来,不免产生困惑:自己忙碌几十年取得的成果,还有没有价值?会人走茶凉吗?
有一位作家朋友,写过数部获得大奖的长篇小说。退休后她来美国定居,闲谈时每每为当下快餐文化的流行与严肃文学的疲敝而忧心忡忡。然而,当她得知自己的作品又被再版,或者翻译成又一国文字,就会欣慰无比,感到自己还没有被读者们忘记。还有一位制药公司的科学家,参与研发过数种药物。退休之后他每次进城,都要去几家药房,了解这几种药物的销售情况。当他得知这些药物依然被广泛应用,就感到很欣慰,因为自己虽然退休了,却还能继续为患者服务。
相似的情况还有许多。退休了的建筑师看到自己设计的高楼依然耸立,自己建造的桥梁依然车来人往,内心是很欣喜的。同样,一生教书育人的老师退休之后,得知学生们桃李满天下,或某个学生成了栋梁之才,内心的欣慰之情,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那么,对于研究基础科学的学者来说,退休后的慰藉是什么呢?也许有人会说,最好的慰藉当然是获得诺贝尔科学奖。是的,有相当多的诺贝尔奖得主,是在退休之后才获奖的;这无疑是对他们毕生努力的最高奖赏,也是退休后的最大慰藉。然而并非每位诺贝尔科学奖得主,都能体会到这份喜悦和慰藉。一生研究光纤的高琨先生,对于互联网在全世界无远弗届的应用,贡献至巨,因而被称为光纤之父。由于此项杰出贡献,高琨于2009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可惜的是,高先生罹患了阿兹海默症,已经不明白光纤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自己获奖的意义;这不能不说是高先生的莫大遗憾。
诺贝尔奖的数量毕竟有限,每年只有几位。那么对于绝大多数科学工作者,退休后的慰藉是什么呢?我以为,如果知道自己为科学殿堂添加的那两三块砖瓦,仍然在为人类造福,那就是莫大的慰藉了。感谢Google网站,开发出Scholar Alerts应用程序。每隔一、两天,我就在电子邮箱收到信息,得知自己的某篇文章,被刚发表的最新论文引用了,该论文的作者是谁,发表在哪家科学杂志。提供的信息还包括:迄今为止我的每篇论文的被引用次数,以及全部论文的总被引用次数。
就这样,每当看到自己的名字又出现在最新发表的论文里,每当看到自己著作的被引用次数不断攀升,我就感到由衷的欣慰。每位科学家,其音容笑貌早晚会被后人淡忘;就连个体生命,也必定会离开这个世界。然而,如果我们毕生努力留下的科学著作,还能被后人常常引用,还能长久地造福人类,就足可慰藉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