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
最早在镇上过感恩节,并不认识谁,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又加上长子的病,只觉得孤单。教会遥远,附近的华人教会又不合适,虽然住在乡下小镇,我们却去哥大学生团契,一个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小孩的团契。于是我们一家在搬来纽约/新泽西的第一个感恩节成了十三不靠,过了记忆中一个安静而孤单的感恩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放假了,街上没车没人了,本来不热闹的小镇变得冷清寂寥。我们除了彼此和孩子,没有任何亲人在北美。
感恩节到时,我的小镇通常还不是很冷,最后一批落叶也落得七七八八了,最后一次清理落叶到街上去,而镇上会在十二月初的某天最后一次打碎收走街上的落叶,接下来下雪了街面才能干净,也较容易趴车。后院几棵树,除了针叶的一棵松树和一棵常青的冬青树外,山茱萸两棵,房侧车库旁的灌木和花树四五六棵,前院的小松树两棵,花木若干,加上枯花败叶,收拾起来干净整洁入冬,没有整天时间和专用机器,很难进行。先生不在乎,或者说太忙,我就自己来。前年小宝稍大一点了,试了下家里原来的吹落叶的吹风机竟然漏电,自己跑到后母地铺去买了个,回来试了试,很快掌握了要领,可以操作。于是把后院很多陈年老叶和枯枝败絮都吹出去了,到了街上堆成长长的一溜。收落叶的车隔了几日才来,让我等得焦心不已,因为看着邋遢,而我极怕邋遢。
室内也是。孩子们穿着鞋在室内走来走去,全不管脚下有多少泥土,就要清理,跪在厨房地面上擦瓷砖。女儿和长子都没有收拾整洁的习惯,顺手乱丢东西,书、玩具、纸片,甚至还有食物都会混在一起,让我抓狂。虽是个很小的房子,从下到上三层还不包括阁楼,整理干净需要时间和体力,同时很快又乱了,常常让我沮丧不已。
没有孩子的时候过节是琢磨吃什么,有了孩子后请客来家里吃饭,打扫卫生成了大问题。怀念两个人的时光,第一个感恩节,我们两个人是在先生的导师家过的,那时刚到美国不久,爱荷华已经天寒地冻,肃杀一如我东北乡下的老家。老师也是东北人,太太做的菜,一大份一大份的,丰盛,他们的小孩子也在旁边绕。第二年去了教会的一个美国姐妹Dawne的家里。先是汤,后是她烤的一只鸡,不是火鸡。然后就忘了。感觉是简单,而家里极其整洁。
那时我还不太知道感恩节的传统就是感恩分享。还奇怪为啥过节了还请陌生人到家里吃饭。再后来我们的女儿出生了,我们开始请同学朋友来,我也学会了烤火鸡。他的同学多是男生,个个都喜欢吃,我也发现了我从不知道的自己的煮菜的天分,读着菜谱,根据童年记忆和领悟,总是能很快整出一大桌子菜来。当然和年幼时候的家里比,厨房先进方便多了。四个炉灶火头一个烤箱同时开动,效率很高。所以先生的同学朋友很有几个经常过来吃饭。尤其是有个自称是女儿“舅舅”的,因与我同姓,常规性到我们家蹭饭。也因此成了极好的朋友。他结婚晚,即使我们搬家走了后,儿子出生后,他还跑去看我们。
搬到小镇的第二年,我们买了房子。然后在家里开始了自己的团契,那是九月份。很快,感恩节到了,我们开始跟团契的几家人周五在我家吃晚饭。每家带一到两个菜,我烤火鸡,做薯泥,做蔓越莓酱,朋友带来中式菜,便是丰丰盛盛的感恩节晚餐。
感恩节美国的传统更多地倾向于次日黑色星期五的购物。家里婆婆在的年头,先生也陪我去。我们凌晨三点出发,去南边伊丽莎白镇的购物中心,先生周四睡前还取笑说:这个人一准明天起不来。然而生物钟极其灵敏的我准三点叫他时,他绝望了。“几点了?” “三点啊。起床!” 他哭笑不得似的,只好起来,我们像做贼一样悄悄下楼,生怕吵醒孩子们,跟睡在楼下的婆婆打招呼,悄然锁门,发动车子,呼啸而去。
黑暗中,镇上没几辆车。高速路上也明显没有白天车多。先生问我:“这么大瘾?” “比幽会还过瘾呢。” 他笑,我也不好意思的笑。可是到了那购物中心的停车场,竟然趴满了车。商场里也人头攒动,甚至还有推着婴儿车来的。年轻人多,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年轻父母。等到逛到五六点钟从里面要出来时,也会看到年纪稍大的妈妈类。第一次去还给儿子女儿买了些衣物,第二次去就索然。只能看看。我们都感兴趣给家里添碗筷,因为每年摔碎不少,我们就去同一家去补足。碗筷重而易碎,一般从瓷器店出来就必须上车了。走出商场才发现停车场已经没有空位,到处是等位的车。先生总是手脚麻利的倒车迅速把车位让出来绝尘而去。
“我带你去个大地方!” 他一路北上,果然带我去了个大地方,我们镇附近另外一个食品店。购得打折肉几磅,铩羽而归。回到家往往有七八点了,娃们也都起床了,女儿着急跟我们说话,儿子不太说话,在我们身边窜来窜去的,婆婆过来看我们的战利品。说:“不错!不错!” 或者 “这好多钱?”
婆婆不在的时候我们就不出去了,虽然也曾有体贴的同工说过来帮我们看孩子,我们也没有再出去过。
感恩节购物是为的圣诞节送礼。美国人有感恩节不送礼圣诞节不请客的 传统。慢慢地随着三个孩子长大,我们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习惯和传统。
四年前意外怀了小宝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因为他,我们把越来人数越多的周五查经团契搬到了附近的恩典教会。搬到教会的第一个感恩节,邀请来过节的便达到了几十人,挤得教会地下室的大厅密密麻麻,停车场车位不够。去年也一样,人数更多,当然一半是基督徒,另外一半是社区的邻居朋友,大前年由女儿主笔改写了短剧《以斯帖》,为了演出,我们为孩子们做了服装,一众小孩子从暑假开始熟悉台词,到最后站位,服装,忙到感恩节,上演的最后一周,还有人提出退演,急的我到处灭火。最离谱的是扮演莫迪凯的小男孩儿,到了八点演出前尚未出现,紧急给他家打电话,孩子才来。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演出还算成功。第二年感恩节教会还想复制再演个儿童剧,被女儿拒绝了,她没有伴儿,组织的我们也太辛苦。在这个过程中,长子就完全不能参与,看得我心痛内疚。
感恩节是感恩的季节,我更喜欢空气中飘荡的那气氛。开车经过田野,看到人家门前的红色黄色的树叶装饰南瓜装饰,看到树木,看到清教徒和印第安人在一起的图画,吃到玉米、南瓜、红薯,和新的苹果,各样的莓在食品摊儿上一盒盒排列整齐,有一种丰收后的喜悦与平静。感谢主,又过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