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挣扎什么呢?文栋想,她不快乐,她那么不快乐,怀孕了都不快乐。是不是陈朔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是了吧,她避免谈起陈朔。
他嘲笑了几下,馨美跟了她,他让她衣食无忧,也许看这次情形,他可以带她走。他心里期望是陈朔负了她,让她走得无怨无悔,不再回头,可是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些卑鄙,馨美离了陈朔是痛苦的,他怎么舍得让馨美痛苦呢?
他想了好几种他俩之间变故的可能性,不一会儿便在沙发上打起了盹儿。
馨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掉进了海里,海水阴凉阴凉的,如针样刺着皮肤,她隆起的腹漂浮在海面上,喊着“朔,朔”来救她,可是陈朔却一扭头,象远处游了去。
这不是真的!陈朔不会扔下她不管的!馨美潜意识里觉得是在做梦梦,想睁开双眼,想唤醒自己。
有时候做梦者迷迷糊糊中是可以唤醒自己的,馨美在努力。慢慢地,她的双眼睁开了,模糊中看到沙发上有个人影,手摸向身边,摸到了床,自己的身体也是温暖的,才确定刚才真的是做了个梦,噩梦。
四周是陌生的,她一时忘了自己身在哪里,她眉头紧蹙,思索着,及至看到沙发上的文栋,方才恍然大悟,她是在旅馆里。
她怎么睡着了?和文栋同处一室?她虽然要报复陈朔,让他嫉妒,可这做得过了头了!要是真失去了陈朔怎么办?
她一时急得要哭了出来,就象很多个夜里,孤独地躺在自己冰冷的床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哭泣。
她这样哭泣,这样心情不好,对孩子不好吧?孩子啊!我们都不是好的父母。我们盼了那么久,当你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却要……分离,她突然想起这么不吉利的两个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窗帘是开着的,如水的月光倾洒到床上,她坐在月光中,瀑布般的头发倾泻在背上。她看着月亮,祈祷起来:月亮啊!我生平是一个善良的人,请赐予我幸福吧!
文栋其实已经醒来,馨美一动他就醒了,他没动,只默默地望着她,他看着月光中她美丽的剪影,思绪万千:一懂事就恋上她,这些年悲伤,成功,快乐的时候,都想着她,想她此时此刻做什么。
他只给他其中的一个女朋友讲起过馨美,因为他觉得她很聪明,果然那女朋友的话让他吃了一惊。她说,“你恋她,无非是恋的你的感受,你的失败,你的不服气。得不到的永远永远是最好的。”当时他没觉得她的话对,因为他恋的是一个具体的馨美,可是他又希望她是对的,她也许想拯救他。也许,只有她能拯救他,可是当他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却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她要结婚了。他问新郎为什么不是他?她说要找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好的人。
她是现实的,但她没有错,她爱文栋,但她不愿意冒险去拯救他,让他象另外一个男人一样痴迷于她。她说,“我不想做她的影子。”
文栋诧异道,“你哪里是她的影子啊?”
她说,“我是廖馨美影子之中的一个,这么多年,你不结婚,是为了什么?而且,你给我讲起她,是在我们做爱之后。”
生活就是这样无奈,她是流着泪说再见的。
馨美开始下床,蹑手蹑脚地,怕惊醒了文栋。夜这样深,已经凌晨两点了,她心在哭泣,她如何向陈朔解释夜不归宿,他肯定着急了,他会不会已经报警了?
台灯突然亮了,馨美一惊,看到文栋在灯光下,眼里打着两个问号。
她小声说,“我要回去了!太晚了!”
“廖馨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快乐?”他连名带姓叫她,听起来事情好严重。
怎么说呢?说什么呢?馨美缩起了身体,恨不得那台灯没有打开,让她藏在黑暗里,缩在自己的影子里。
她不想说,说出来了,文栋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利用他引起陈朔的嫉妒?
“馨美,已经太晚了!你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文栋说。
“那你不叫我起床?”馨美半开玩笑,恨自己竟然能睡着。
“你睡得像个婴儿,舍不得叫醒你。”文栋说。
是了,也许,在文栋这儿,她觉得是安稳的,她的泪在黑暗中迸发了出来。是了,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心里踏实。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陈朔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走!你明不明白?”文栋声音低沉,但话语里已经有些焦急。
馨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哭出了声,“我觉得好累,只是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那这些天为什么睡不好觉?”文栋接着问,思路清晰,刨根问底。
馨美不说话。
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吗?文栋想,她定是有难言之隐,便说,“你知道可怜人最可怜的地方是什么吗?”
她摇摇头。
他说,“就是你的可怜之处不能和人分享和得到帮助,你这样的经历我有过,但是这样的经历有时是致命性的。”
“你什么经历?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担心你,担心你受苦。你是吃尽了苦头的,对不对?”馨美问,这些年一直想知道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文栋说,“我那些经历,就不提了,男人,吃些苦没啥。说说你吧,小可怜。”
是的,她是可怜的,她的可怜之处不能让父母分担,不能告诉婉怡,首先她要为新亮保守秘密,其次,即使她相信婉怡,但是婉怡已经太苦了,她已经在爬行了,不能给她雪上加霜。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文栋问道。
馨美不回答,她有些担心,一旦文栋不小心,把这事情说出去,对新亮不好,而且自己的爱情童话破灭也要广为流传,见不得人了。
“你信不过我了?”文栋心里有些凄凉,她一直信任他的。过了这么多年,她以为他变了。
“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会算计利益,但也会守口如瓶。”文栋已经在保证了。
馨美想,“除了文栋我还能更相信谁呢?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决定告诉文栋,但她不提新亮的名字,只把新亮说成朋友的孩子,但是对自己的在医院里冲动打了陈朔的行为做了深刻的检讨,末了,她一脸愁容,“陈朔现在和我分着,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施展魅力,去勾引他啊!男人都吃这一套的。”文栋笑道。
“什么办法都用了,他软硬不吃,我黔驴技穷了。”她肩膀抖动着,又有些想哭,但是她忍住了,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时候,眼泪是没有用的,过去的一个月不就是很好的证明么?
“那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文栋问。
“怎么会呢?你别给他乱扣帽子!”馨美言语和表情都有了些反驳。
“冷静冷静!都这时候了,还护着他!”文栋显然觉得她小孩子气了。
馨美不说话,让自己平静下来。
“要不,我跟他谈谈?”
“那行么?谈什么?”馨美一脸担心,怕他俩又打起来。
“摊牌。”文栋简洁地说,“他不要你,我带你走,你的孩子,我养着。”
馨美听到这里脸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是认真的!”文栋重复道,“我养你们两个,我做你孩子的父亲。”
“文栋!”馨美突然生气道,“按道理我应该感谢你这么对我好!可是,就是你这样让我生气,让我内疚,你能不能找个女人,给自己成个家,不要让我内疚?”
文栋良久才接过馨美的话道,“你内疚什么?我不结婚,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现在的小姑娘,和七零后比,让人不踏实,你不知道她们是喜欢你的钱还是喜欢你的人。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就找任晓嘛!”馨美道。
“馨美,现在火烧眉毛的是你的事儿。”
馨美叹口气,又咬紧牙,“我不能再求他了,也绝不能用孩子来求他!”
“这样吧,你再睡会儿!明天一大早我们去你家,我和他谈谈!他不要你,我立马带你走!”
“那你睡哪里?”
“我睡客厅,那里有沙发床。你躺下吧,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肚里的孩子可要当回事儿。”
提到孩子,馨美听话地躺了下来,全身象发烧出过一身虚汗一样疲惫:我都出来这么久,他都不打电话来找我。难道我们的缘份真的到头了?
(谢谢阅读,版权属若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