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九:玄宗大治之二十六:唐玄宗赦免安禄山与宗庙祭品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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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四年即公元736春正月,吐蕃派使者前来进献地方特产。正月初十(庚寅),唐玄宗李隆基下敕:“天下的逃亡民户,必须在今年内自首。有旧家产的人都必须回到原籍,没有的另外等候安排。逾期不来自首的,朝廷将命令专使搜求,然后发配到各地军队服役。”


正月二十六(丙午),北庭都护盖嘉运带兵出击突骑施,击溃了他们。


二月初四(甲寅),唐玄宗在朝堂宴请新任命的县令,并作了《令长新戒》一篇,赐给天下所有的县令。


二月二十(庚午),唐玄宗为皇子更名:李鸿改名为李瑛,李潭改名为李琮,李浚改名为李玙,李洽改名为李琰,李涓改名为李瑶,李滉改名为李琬,李涺改名为李琚,李潍改名为李璲,李沄改名为李璬,李泽改名为李璘,李清改名为李瑁,李洄改名为李玢,李沭改名为李琦,李溢改名为李环,李沔改名为李理,李泚改名为李玼,李漼改名为李珪,李澄改名为李珙,李潓改名为李瑱,李漎改名为李璿,李滔改名为李璥。


根据以前的制度,考功员外郎掌管贡举人的考试。有个叫李权的进士,凌辱了员外郎李昂。朝议认为员外郎职位低微,不能服众。三月十二(壬辰,《旧唐书》作三天后的乙未),唐玄宗下敕,自今以后由礼部侍郎掌管贡举人的考试。


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派平卢讨击使兼左骁卫将军安禄山出讨反叛的奚族和契丹人。安禄山仗恃勇猛,轻率进军,结果被胡虏打败。夏四月初二(辛亥),张守珪上奏请求杀了安禄山。安禄山临刑时大声喊道:“大夫难道不想消灭奚人和契丹吗!为何要杀我安禄山!”张守珪也怜惜他的骁勇,想留下他,于是将安禄山绑送京师。张九龄批示说:“从前穰苴诛杀庄贾,孙武处斩宫嫔。张守珪的军令如要严格执行,安禄山就不能免死。”唐玄宗也爱惜安禄山的才干,敕令只将他免官,以白衣身份领军。张九龄一再争辩说:“安禄山违反军纪,兵败丧师,就军法而言不可不诛。况且臣观察他的外貌,很有反相,不杀他必成后患。”唐玄宗说:“爱卿千万不要像王夷甫看石勒那样看待安禄山,枉害了忠良。”最终还是赦免了他。


安禄山本是营州的杂胡,最初名叫阿荦山,母亲是个巫婆。他父亲死后,母亲带着他改嫁给突厥人安延偃。刚好安延偃的部落破散,他便和安延偃兄长的儿子安思顺一块逃了回来,因此冒姓安氏,改名禄山。又有个叫史窣干的人,和安禄山同乡里,先后一日出生。长大后,他俩关系亲密,都当了互市牙郎,以骁勇闻名。张守珪任命安禄山为捉生将。安禄山每次带着几个骑兵出去,总能捉获几十个契丹人回来。他生性狡猾,善于揣摩人心,因此张守珪很喜爱他,把他当作养子。


史窣干曾欠了一笔官债,只好逃亡到奚族地区,结果被奚族的巡逻兵捉获,要杀了他。史窣干骗他说:“我是大唐的和亲使。你要杀了我,只怕祸及你的国家。”巡逻兵信了,便把他送到牙帐。史窣干见了奚王,只是长揖而不下拜。奚王虽然很恼火,但因害怕大唐,所以不敢杀他,反而以客礼把他安排在宾馆住下,然后派一百人跟随史窣干入朝。史窣干跟奚王说:“大王派的人虽多,但我看他们的才干都不足以面见天子。听说大王有位叫琐高的良将,为何不派他入朝!”奚王当即命令琐高与牙下三百人跟随史窣干入朝。史窣干快到平卢时,先让人跟军使裴休子说:“奚人派琐高带着精锐前来,说是要到东都朝见,其实想偷袭军城。将军应当谨慎,严加防备,先下手为强。”裴休子于是严整军容,出城迎接。把琐高接到宾馆住下后,裴休子将他所有的随从士兵全都活埋了,然后将琐高绑送幽州。张守珪认为史窣干有功,便奏请任命他为果毅。经累迁后他升任将军。史窣干后来入朝奏事,唐玄宗亲自和他交谈,很喜欢他,赐名叫史思明。


已故连州司马武攸望的儿子武温昚,被指控勾结权贵,被杖刑处死。四月十六(乙丑),朔方和河东节度使信安王李祎被贬为衢州刺史,广武王李承宏被贬为房州别驾,泾州刺史薛自劝被贬为澧州别驾。他们都是被武温昚的案子牵连。李承宏是李守礼的儿子。四月二十二(辛未),蒲州刺史王琚因为和李祎通信也被贬为通州刺史。


四月二十八(丁丑),唐玄宗为死罪以下的囚犯降减刑罚。


五月(《旧唐书》作夏六月丙午,但六月没有丙午),京兆醴泉的妖人刘志诚聚众作乱,驱赶和劫掠路上的行人,还准备前往咸阳。村民们跑去告知咸阳县官,咸阳官吏于是烧了便桥,断了他们的去路。刘志诚的部众因此溃散,在几天里也全被京兆府官兵捉获后杀了。


六月,朝廷首次按月给朝廷百官发放俸禄钱。这年夏天特别炎热,路上不少人因干渴而死。


秋七月二十二(庚子),太子太保陆象先去世。陆象先本名陆景初,他父亲陆元方曾在武则天时任宰相。他少年时就有器量,应制举后官拜扬州参军。秩满调选时他得到当时吏部侍郎吉顼的赏识,被提拔为洛阳尉。陆元方当时也在吏部,一再推辞不敢当。吉顼说:“为朝廷选择人才,必须至公无私。陆景初才望高雅,并非常流所及。我实在不是因为他是吏部(对陆元方的尊称)的儿子而胡乱推荐。”最后还是上奏授任了。后来陆象先升迁左台监察御史,又转殿中监,历授中书侍郎。景云二年(711)冬,他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当初,太平公主打算让中书侍郎崔湜参知政事,暗中先告诉了他。崔湜坚决要让位给陆象先,但公主不肯。崔湜因此也请求辞职。公主当即跟唐睿宗进言,于是他俩全都拜相。陆象先清净寡欲,不把朝廷细务放在心上,言论高远,深为时贤叹服。崔湜总要跟人说:“陆公高人一等。”太平公主当时专权用事,同时担任宰相的萧至忠和岑羲以及崔湜等人都倾身依附她,只有陆象先孤芳独立,未曾去造谒太平公主。先天二年(713),萧至忠等伏诛,宰相中只有陆象先得免于难。他因保护唐玄宗有功被封兖国公,赐实封二百户,加银青光禄大夫。当时朝廷彻查萧至忠等人的枝党,连累了很多人,陆象先暗中为他们申理,保全了很多人。但他从来不谈及这事,所以当时被救的人也都不知道。


同年,他出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仍兼任剑南道按察使。在任上他一心以宽简仁恕为政,司马韦抱真说:“希望明公稍微动用些杖罚,好树立威名。不然的话,担心下人会怠惰,而且无所畏惧。”陆象先说:“为政者以理服人就行了,何必要靠严刑树威。损人利己,恐怕并非仁恕之道。”最终并不听从韦抱真的话。他经历迁后出任河中尹。开元六年,朝廷取消河中府,依旧改为蒲州,陆象先成为刺史,仍然兼任河东道按察使。曾有小人犯罪,陆象先只是警示他后就放走了。录事跟他说:“这样的罪行应当处以杖责。”陆象先说:“人的情趣都相差不远,你难道就不懂我的意思?如果一定要靠刑罚立威,那么可以从你开始。”录事既惭愧又害怕地退下。陆象先曾跟人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才开始变得繁杂。只要保持根源的宁静,则不用担心为政不能宽简。”他前后出任多次刺史,其政如一;离任后,民众和官吏无不怀念他。按察使停止后,他入朝成为太子詹事,历任工部尚书。开元十年冬,他负责吏部选事,又加刑部尚书,但因为继母去世而丁忧免官。开元十三年,他起复为同州刺史,不久升迁太子少保。这年他去世时终年七十二岁。唐玄宗追赠他为尚书左丞相,谥号文贞。


七月二十三(辛丑),李林甫出任兵部尚书,依旧参知政事。七月二十七(乙巳,《旧唐书》作己巳为误),朝廷首次设置寿星坛,祭祀老人星以及角、亢等七宿。


起初,唐玄宗因为举行藉田耕作礼仪而大赦,并命令有司部门讨论增加宗庙的祭品,以及在祭祀服装和仪式方面不适宜的地方。太常卿韦縚奏请在宗庙每个神主牌位前安放十二个笾豆容器(笾为竹器,豆为木器)。


兵部侍郎张均和职方郎中韦述议论道:“圣人知道孝顺的子女虽然情深,但祭品却可以无限,所以有所节制。人的嗜好本来就没有标准,私人宴席上的珍馔与时迁移,各个朝代都不相同。所以圣人将一切都归于古代的制度。楚国的屈到嗜好芰菱,而屈建不用芰菱祭祀他,认为不能因他私人的嗜好干预国家的章典。今天却要把甘甜肥浓的美味,都拿来当作祭品。如果违反旧制,那祭品将会无限之多!《尚书》说:‘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如果都用今天的珍馔和平时的口味当祭品,祭祀神祗就没了规矩。那么何必要拘泥于古制?簠簋(两种盛黍稷稻粱的礼器)也可以不要了,盘盂杯案都能上座;韶濩(泛指庙堂的雅正古乐)也可以停息了,箜篌筝笛都能演奏。用的都不是正规的祭物,后人将如何看待我们!神祗是以精明驾临人们的,并不追求丰盛;如果失之于礼,祭品再多又有何用!岂能废弃礼经而随从流俗!况且君子爱人以礼,不求苟合。更何况在宗庙方面,怎敢忘了旧日的章典?”张均是张说的儿子。


太子宾客崔沔议论道:“祭祀是从远古时开始的。当时的人们茹毛饮血,所以就有了毛血的祭品。那时没有麹蘖酒曲,所以就有了玄酒(即觞装清水)的奠物。到了以后的先王,祭奠的礼物逐渐齐备;然而因为神道的尊严,所以不敢废除早期的祭品。笾豆和簠簋以及樽罍(装酒的礼器)里盛的酒食,都是周人那时的珍馔,通常用于宴请宾客。然而周公制定礼仪时,还是将这些和毛血玄酒一同祭祀鬼神。国家根据礼法建立训制,因为时宜制定规范,在肃穆的清庙依时祭祀,礼仪和珍馔也都具备,使用的正是周朝的礼制。在山陵园寝为祖先祭祀,平时的膳食也都具备,遵循的也正是汉朝的礼法。用外藩他国的贡品祭奠,是为了享用远方特产;用新近出产的珍馔祭祀,是为了顺应时令。苑囿之内,亲身耕种的收获,狩猎之时,亲手射中的猎物,无不先用来祭祀后才再食用,这是尽到虔诚恭敬。如果做到了以上这些,何必要增加祭品!但应当申敕有司部门,不许简单怠慢,那么鲜美肥浓,尽在这里了,自然不必增加笾豆礼器的数目。”


唐玄宗坚持要酌量增加祭祀的物品。韦縚又奏请给每个神主牌位室各增加六副笾豆礼器,四时各以该季节的鲜果珍肴祭祀。唐玄宗答应了。


韦縚又上奏说:“根据《丧服》:‘舅,緦麻三月,从母,外祖父母皆小功五月。’外祖父母是至尊,和姨母的丧服相同;姨母和舅父虽然同等,然而丧服却轻重不同。堂姨和舅母虽然不算疏亲,但不用为他们服丧。舅母来自外族,所以不用像自家人那样服丧礼。臣私下觉得既是古礼也有不太令人满意的地方,所以请求将为外祖父母服丧加为大功九月,姨母和舅父加为小功五月,堂舅、堂姨、舅母都加为袒免(丧礼。即五服以外的远亲,只要脱下上衣露出左臂,脱冠扎发就行了)。


崔沔议论说:“治家之道,不能有两重准则。必须有总的礼义,道理应归本宗。所以内亲有齐衰和斩衰的区别,外亲则都服緦麻。尊亲要加重丧服,也不过一等而已。这是先王不能更改的法则。还希望陛下遵守过去八年的明旨,一切依照古礼,作为万代不变的礼法。”


韦述议论道:“《丧服传》说:‘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等焉!都邑之士则知尊祢矣;大夫及学士则知尊祖矣。’圣人考究天道,因而注重祖祢(祖上和亡父);维系族姓,因而亲爱子孙。母系的亲属和本族相比,不能等同,这是明显的道理。如今如果为外祖父母和舅父加丧服一等,将堂舅和姨母也列于服丧行列,那么内亲和外亲的丧制,又有什么差别!废弃礼制而徇求亲情,将是本末倒置。古代礼仪的制作者,知道人情容易动摇,担心礼制会逐渐消失,所以内外有所区别,轻重也很悬殊,就是为了后来的人们永远不会因此混杂。这细心的旨意就在于此,岂是徒然而为!如果真能随便增加,自然也能随便减少。如果能随意非议古代的圣人,那么也可以随意更改破坏《礼经》。先王的制度,称作彝伦常理,认真遵守,还怕有所欠缺。一旦随意加以篡改,那将一发不可收拾!臣请求依照《仪礼》的丧服为定论。”


礼部员外郎杨仲昌议论道:“邓文贞公魏徵最早将为舅父服丧增加到小功五月。虽然文贞公十分贤能,然而周公和孔子却是圣人。以贤改圣,将让后代的学者何去何从!臣私下担心这样一来,会让内外次序混乱,亲疏伦理失常。依靠感情用事,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年子路不肯为他姐姐的丧事届时脱去丧服,孔子说:‘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路因此脱去了丧服。这就是圣人援引礼制压抑情感的明证。《礼记》说:‘无轻议礼。’表明礼仪充满天地,光比日月。贤者都遵循它,哪敢增减!”


唐玄宗于是在八月初一(戊申)下敕:“姨母和舅父既然要服小功,那么舅母就不能全不服。应当为舅母服緦麻,为堂姨母和堂舅服袒免。”


秋八月初五(壬子)千秋节(即唐玄宗生日),群臣都敬献宝镜。张九龄觉得用镜子自照,可以见到自己的形象容颜,和别人对照则可见到吉祥或凶险。于是他阐述了前世兴废的根源,写了五卷书籍,称作《千秋金镜录》呈上给唐玄宗。唐玄宗赐给他书信褒扬赞美了他。


八月初七(甲寅),突骑施派大臣胡禄达干前来请降,唐玄宗答应了。


御史大夫李适之是唐太宗的废太子李承乾的孙子,以才干得到唐玄宗的宠信。他多次为李承乾申辩。八月二十七(甲戌),朝廷追赠李承乾为恒山愍王。次日,皇子汴哀王李璥(即李滔)病故。


九月初五(壬午),朝廷将尚书主爵改名为司封。


十月初二(戊申),京师地震。


同一天,唐玄宗的御驾离开东都回长安。先前,唐玄宗下敕,定于来年二月二日回西京,刚好宫中出现怪事。次日,唐玄宗召见宰相,当即议定马上回长安。裴耀卿和张九龄说:“现在秋收尚未完毕,还请求陛下等到仲冬再动身。”李林甫猜到唐玄宗的心思,等到二相退下后,他独自留下,跟唐玄宗说:“长安和洛阳只是陛下的东西宫而已,往来行幸,何必要挑选什么时日!即使有点妨碍秋收,只要免除经过州县的租税就行了。臣请求宣示百司,即日西行。”唐玄宗非常高兴,听从了。御驾经过陕州时,因为刺史卢奂很有政绩,唐玄宗在他的听事厅上题写赞词后才离去。卢奂是卢怀慎的儿子。


十月十八(甲子),唐玄宗在华州过夜,特赦沿途的在押囚犯,同时还免除提供食宿的诸州今年的租税,赐刺史和县令中上考绩。他还将两京死罪囚犯降减一等,赦免了流放以下的犯人。


十月二十一(丁卯),御驾回到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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