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槟郎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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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槟郎的孤独 
  页君(15汉师孙建军)
 
  我是一个背井离乡的人,或者说失去故乡的、漂泊的人。长大以后,我时常想起我的家乡,想起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想起家乡的人和事。我独自来南京求学,远离了我的家人朋友,虽然在这里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我对它寄托,但是多年后我不得不离开,不得不远离这个曾经有过寄托的地方。即使是故乡、家、父母,谁又能陪伴我到生命的最后,我又能陪伴谁的一生?
  我终于意识到,生命是一场孤独的旅行,我们纵使是处于一个个群体中,但总有一些时刻,或许是狂欢后一个人的独处,或许是午夜一个人的辗转反侧,或许是百无聊赖的一个下午,我们忽然意识到整个世界的林林总总很多和自己无关,真正与自己有关的,也仅仅与自己有关。在于历史的长河与广阔的社会环境下,到最后,只会留下面对自我时的漫长而无边的孤独。
  带着这样一种孤独,我认识了诗人槟郎。
  他是我的“旅游文学”公选课老师。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天下课后我在楼下偶遇了槟郎,或许只是我遇到了他,他并没有看到我。那天正下小雨,他穿着松松垮垮的外套,头发没有过多的整理,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一支烟,行色匆匆走下楼,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雨中,可能公文包太重,他的肩略微有些倾斜,走起路来一高一低,但是步子却是极快的,不一会儿消失在蒙蒙细雨中,空气里只留下一团尚未晕开的烟雾。
  我本想上前去打招呼,可他走的如此从匆忙以至于我不能反应过来,我似乎不能理解他匆匆的脚步,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楼梯口看着他在烟雨中远去。当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孤独的?又有谁能够理解我呢?每一生命体都处在生命的孤独中,生命是一个个独立的单元,没有人能够拒绝孤独。但面对必然的孤独,每个人都不同的选择,平凡的人总是在无聊与寂寞中打发了时间,诗人却在孤独中找到了自己,体验着孤独,追求着孤独的美感。
  人也许能够忍受饥饿、贫穷、病痛的折磨,但往往难以忍受最让人煎熬的全然的孤独。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说:“我的寂寞是不可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尼采写信给妹妹诉苦:“如今我孤单极了,不可思议的孤单”,“那种突然疯狂的时刻,寂寞得想要拥抱随便哪个人”,诗人冯至说:“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静静地没有言语”,这条长蛇会在心灵的身处撕咬着作家诗人的灵魂,驱动他们寻找排解的途径,而文学作为审美创作活动,自然成了极度孤独寂寞之人的精神家园。这也是我们能看到诗人槟郎存有诸多作品的原因,这是没有任何功利性的,或者说是具有极大功利性的——为了挽救一颗孤独的将要凋零的心。
  槟郎是孤独的。巢湖的涛声萦绕在他的耳畔,牵动着游子的心,名山大川、亭台溪涧中稀稀疏疏脚印,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教室里黑板上,有他的字迹,海外的青云楼,有他的身影……我认识他,也只能说我认识他,我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很近,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独,无人理解;但我又似乎离他很远,我不知道他个体的孤独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深不可测的世界,我不知道他的孤独从何而来,这孤独又将把他带向何方。
  我和槟郎的接触得特别少,除了上课时间基本就不会见面或者聊天,但是仅仅通过课堂这一小小的窗口,一张张平凡的照片和一首首小诗隐隐约约地向我们倾诉着槟郎过往的生活和心路历程。
  槟郎是沉默的,课前课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我常看到他独倚讲台,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笔记本,没有和同学的交流,独自思考或看书。但是,他的课间却是热闹的,多媒体悠扬的音乐声诉说着金陵城的风物和历史,似乎槟郎和大家一起陷入了更深的孤独之中。可是一上课,槟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瞬间迸发出激情和力量,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拿起一起粉笔在黑板上急速而飘逸的划出一道弧线,他告诉我们那是长江,接着他又在这条横跨黑板的弧线左右大起大落地点缀布置着,每一个三角,每一个圈,每一个点他都那么熟悉,他眼里有一片绿地,他笔下有一座高山,他心中有一个祖国、一带江山。
  槟郎把自己的孤独深深藏在心中,只有在课堂上才可以略微瞥见他内心世界的冰山一角。他的课堂是对自我的回顾和再认识,这是他一个人的表演,他从没有想过让每一位同学都了解他的孤独,他就是这样远远的在讲台上,可望而不可即,有时我甚至想他本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属于自然,属于真实的世界。
  槟郎上课的状态是忘我的。一次槟郎讲到韩国济州岛的游历时,他好像沉醉于十余年前的心境之中,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所见所闻,他的思绪好像已经飘飞到了那遥远的海岛上,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时值暮秋,天色渐暗,教室里一束束明亮的风光逐渐转移、暗淡最终消失,只有天边的暮色略微发出隐隐的光亮,槟郎好像忘记了时间,学校路边的灯亮了,路上有人开车回家的嘈杂声,我们似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脸,以后窗外的光照着他忽明忽暗的轮廓。声音在沉沉暮色中穿行,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唯独他一人了。他也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不过有时候记忆确是一个未愈合的伤疤,记得越清晰,伤疤会越痛,过去纵然美好,毕竟年华飞逝,好景不再,充满细节的文字难免让人感慨。
  槟郎总是谦虚的说,他的诗是“垃圾诗”,他的文是“垃圾文”。作为同样偶尔写诗的我,何曾不知道一位诗人是多么爱他的诗啊,就像他精心抚养长大的孩子一样。由现实到文学作品就是一个伟大的飞跃,且这样的飞跃是真实的、可感的,能够引起人共鸣的。
  没有孤独就没有伟大的诗人和作品,正是诗人个体复杂的孤独所蕴含的意蕴价值打动了读者的心弦,使作品产生了独特的艺术魅力。我们可以从槟郎的诗文里窥见得到。
  首先是独立自由的意识。诗人往往是不合群的,合群容易导致自我意识的缺失和独立性的丧失。因为他们不受外部世界的影响,而更多的是依赖自己的内心世界。但是人毕竟是群居的,尽管我们的内心深处不愿意受到支配,但是他依然渴望得到人们的认同和关注,当选择忠实于自己的时候,就会遇到来自外界和自己内心的种种矛盾,是他付出无人理会的孤独的代价,但是正是这种独孤成为了诗人进行创作的巨大推动力。鲁迅说,猛兽总是独来独往,只有牛羊才成群结队。易卜生也称,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就是离群的人。槟郎的孤独是自我选择的,这种选择或许是艰难的,不被人理解的,但他最起码是自由的,独立的。
  其次是使命责任意识。槟郎崇拜的作家鲁迅说:“有时候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在黑夜里奔驰的勇士,使他们不惮于前驱。”诗人是时代最敏感的神经,他们是历史的见证人,有着崇高的理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使命感使得诗人常怀孤独之心,因为他们崇高的人格与长远的忧患意识是常人所不理解的。槟郎曾经在《祖国,我要向你倾诉》一文中写到:“我也明白,我对祖国的爱和对它的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的不如人意使我对它特别恼火,但别无选择的作为中国人,我很快又要回到祖国,我的一辈子都要在祖国的土地上生活下去,我别无选择地爱它。祖国,你强大起来吧,你富裕起来吧。”这是他在旅韩时写的,韩国人优渥的生活让人羡慕,尽管纯粹中国人的身份在国际上遭到冷漠排挤,但是他依然爱着祖国,热切希望祖国强大起来,富裕起来。
  再次是生命存在的意识。与无限的时间空间相比,人类的存在渺小得微不足道,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幸福和快乐都如同过眼烟云,在诗人敏锐的眼中,更能够体味到生命的无常和短暂,且往往伴随着苦难,他们更加无法忍受生命的凄凉和无奈的孤独。槟郎的诗文中充满着自我生命存在的意识,充满着对生命的思考。引起我深深共鸣的随笔《我常常准备着自杀》,读过之后我久久不能忘怀,心情十分沉重,当这样评价自己说:“这是个贫贱者,他战斗过,但生不逢时。”这岂是他一个人的命运,这是普天之下多少奋斗者的心声啊!他甚至尝试过几次自杀,他觉得他留在这时间饱受着折磨与侮辱,但是自杀不得,他的精神导师鲁迅先生说,做一名战士吧!于是他又选择了生存下来,又选择走向了更深的、无人理解的孤独之中了。
  鲁迅一生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他不屈不挠地和当时黑暗的社会作斗争,“荷戟独彷徨”,感到非常孤独。现在早已不是鲁迅那个时代,但孤独一如亘古不变的星辰从远古到鲁迅到如今的诗人槟郎,再到未来的某个槟郎,这份孤独永远留存在他们心中,成为追求自由个性、承担使命责任、感悟生命存在的独特方式。
  2017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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