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词与“罗袜生尘” - I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是贺铸名篇《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的开首句子。说的是作者远远地看见自己暗中中意的一位姑娘走来,本来还以为她是要到自己那里来的(横塘是作者当时居住的地方),结果根本不是那回事,人家完全没那意思(“不过横塘路”),最后只好傻傻地看着(“但目送”)人家走远了(“芳尘去”)。
自从曹植在《洛神赋》里写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千百年来,“凌波”二字便成了文学作品中年轻女子的指代。而这里用“芳尘去”来表示女孩离开这一意思,也是用了上面这一句的典。这样的据典表述大概会让词作显得文雅些。可不是,否则要是不那么造句,而是说“我眼瞅着她一溜烟儿地走了”的话(“一溜烟”和“芳尘”可不就一个意思!),多少让人想起孙家的二姑娘来。(尽管贺铸那年代,孙二姑娘还没出世呢。)
贺铸词与“罗袜生尘” - II -《感皇恩》
贺铸大概是《洛神赋》的忠实粉丝。用一回“罗袜生尘”的典故实在不过瘾,于是在《感皇恩•兰芷满汀洲》中,再用同一典。不过这一次的女主角,好像比《青玉案》中的“凌波”更加虚幻。
贺铸在《感皇恩》里说:“罗袜尘生步。迎顾。” 说的是又有一位(年轻)女子,向我走来。这回可是真的向“我”走来哦,没有“不过横塘路”。不光如此,还向我凝视(“迎顾” 应该是迎面相顾之意,但愿不是走过来怒目相向。)
还是没人知道这位女子是谁。或许是贺铸心里又一位单相思的对象。《青玉案》里“不过横塘路”的女子好歹是看见了的,这里的女子,也就生活中贺诗人的想象中了。不过也罢,《洛神赋》的女主角多少也是幻想的结果。这一典故被贺诗人如此效法,倒是从精神到实质都合拍的。
贺铸词与“罗袜生尘” - III - 《望湘人》
都说事不过三。不过贺铸用“罗袜生尘”的典故,一次、二次不够,在《望湘人•厌莺声到枕》中,第三次再用此典!
“认罗袜无踪,旧处弄波清浅” 。贺诗人旧地可以再游,旧迹可以再寻,终是旧人不易再觅(“认 。。无踪”)。伤心桥边,唯有清波绿水,依旧东流。和《感皇恩》里幻想的“迎顾”相比,这回是连幻觉都没了。
想来已不能知道为什么贺铸对“罗袜”的指代情有独钟,竟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同一典故。不过别说“罗袜”被一再重复,《青玉案》的结尾名句 “梅子黃时雨” 到了《感皇恩》里又被写成 “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幸好《望湘人》里没提梅子,也没说雨。大概当时还不是江南梅雨季节(词中有句:“几许伤春春晚”。说明还没到梅雨季节)。
读到后来,总想,这位贺诗人,除了是《洛神赋》的粉丝之外,其实是不是还是自己的粉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