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明信片碎片

她生气了。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72岁的堂妹,可她因为下雪天,在圣诞节这个传统 “家 “节里三次电话取消她们的约会。

她76岁,以前是精神科的护士,丈夫去世1年多,有一双继子女。当我上周五去看她的时候,她哭得像个孩子,我让她哭了会,问她:“怎么了?“ 她哽咽地说:” 我想我妈妈,我想我爸爸,我想我的丈夫……我很孤独……我的堂妹本来说今天来带我出去吃饭,然后帮我去买一些吃的,结果她打电话来说不来了,下周一再来,因为天气不好…… 我们一起度过那么多个圣诞节,可以一起看着老照片回忆往事……我的继子也不能随便打电话……医生不给我足够止痛的药……你说你要帮我的,可你现在才来……” 我非常惊奇,没想到70多岁的人可以想父母想到痛哭,不是绝望和无助,不会这样。赶紧安慰她:“ 是,是,是,可我没迟道啊……我们可以现在去买东西……” “我自己叫车去了,我怕黑,现在天黑得太早……” “那好吧,你有急着要的东西,你给我打电话,我去买……” 等她平静下来,我们说好如果她的堂妹周一不来的话,我晚点过来陪她去买东西。

到了周一, 我打电话给她,告诉我她的堂妹再次改期,改到周五,我说:“ 今天确实是预报有雪,我陪你去吧。“ 她说:“不想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就在生闷气。等我周五再去看她,她面色红扑扑的,有点少女的味道。她一边整理收到的礼物,一边将亲朋好友的明信片都贴在门背后,还非常有创意地用塑料常青藤装饰了一下。我想今天应该比较开心吧,这么多礼物。问她:”你的堂妹来看你了吗? ” 她生硬地回答: “没有。我刚将她的明星片左撕右撕,揉成一堆,撒向空中,看着片片碎片落地,我感觉好多了。” “你肯定这是控制你抑郁症或控制生气的好办法吗?” “是的,我的心理治疗师就是这样教我的。你自己放松了,也不会伤害到别人。” “真的吗?我可能不行,也许当时感觉好些,但事后我会后悔。 “为什么呢?我堂妹又不知道。没关系的。” “你这个方法是中国古代宫廷妇女常用的方法,她们会做一个小人,拿针扎以解恨。但我不觉得是个好办法。” “这个真的没关系的,又不会伤害到别人。治疗师就是这么教的.”

可真的没关系吗? 不一定,坐在她面前的我就很不自在,一个问题“ 如果我哪天没按时来看她,我会不会这样处理我的明星片呢?” 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肯离去。以前看美剧“家庭妇女”,里面有个无后代的老人将垃圾不分类乱放,她的邻居说她,她反击:“我没有后代,环境污染不污染,与我没关系。” 可是她后来还是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很多“没多关系“ 的事情是 “有关系的“,其实是我们自己掩耳盗铃,看不见。我希望下次再去看她的时候,她真的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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