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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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滴笑而未语,只是指指门外,示意汗青上女儿房查看一下,然后倒头就睡去。汗青帮美滴盖好薄衾,又把一件棉袍加盖在薄被上,见姐姐真的合眼在睡,就出了房间,把房门轻轻带上。一个人在厅堂择椅坐下,想理理思绪。“现在道路积雪,车马难行。天亮后,为姐姐清扫庭院积雪,再为姐姐购买一些木炭柴火米面,也不知道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会持续多久?天香母子相依为命,在离开十里香之前,抽空去看看,还得给他们留些钱财,也不知道青云愿不愿意参加国民革命军,成为一个国民党人。他正是民国需要的新生力量,让他走上与父辈彻底不同的道路,才是姐姐天香一家的希望和未来。明天除了……”汗青托腮想心事,被女儿房里的动静打断,汗青不知道女儿在干什么。“难道是被子和裙袄掉到地上不成?”汗青担心女儿着凉受冻,立刻起身,轻轻地推开女儿的房门,见女儿正蹲在床边解手,汗青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听见女儿身下哗哗声响,好像忘记了转身出去,只是愣磕磕地呆在原地不动,直到女儿慌忙起身,把尿壶一脚拨进床底,迅速地钻进被里,汗青才好像醒悟过来,脚上才听使唤,转身就想离开女儿的房间。“爹爹,来干什么嘛,偷偷摸摸,看女儿尿尿,明天告诉娘去,说您对女儿不安好心!”栗雯靠在床头,只露出头看着发愣的爹爹,内心虽然觉得难堪,但是并不觉得害羞,只是有点意外和不悦地戏谑道,“爹爹,是不是来看女儿房间火盆啊,女儿睡得老实不老实,对不对爹爹?”汗青这时才感觉自己心智明白起来。

 “宝贝,爹爹听到你房里的动静,不知道房里出啥事,所以就进来看个究竟,谁知道是女儿下床解手,爹爹不是故意的,真的被女儿吓得惊慌失措。宝贝,你渴不渴?”汗青见女儿语气和情绪好转,就来到床边,坐在女儿身边说道,“爹爹加点热水,就给宝贝倒些茶水喝。”说完汗青提起火盆上的水壶,倒了一些热水到茶壶,就喂女儿喝了两杯茶水,然后哄着女儿入睡。汗青明显感到屋里气温降下不少,隐隐觉得有点冷,就加了一些木炭。汗青见炭桶里已经没有炭了,就悄悄出房到厅堂和主室寻找,发现北房木炭不多。汗青穿上棉袍,又到厢房和厨房,甚至堆放杂物的倒座,都没有木炭,汗青一下子担心起来,决定天亮就去买木炭,否则天这么冷,没有木炭怎么行。汗青给女儿房间的火盆加满了收集到的木炭,等到火势起来,室温慢慢上来了,就坐上一满壶水。汗青起身,检查了一下窗户,又看看睡着的女儿,衣被都好好的,注视女儿姣好的睡容,脸上立刻浮现满足的笑意:“臭丫头,就知道这样逗爹爹。天亮,爹爹还得你带着去买木炭呢!也不知道陈平说的添香的哥嫂在十里香何处住,明天也要打听清楚,见见添香姐姐和她的两个孩子。不知道有没有陈志强的消息。看来明天虽然大雪阻挡行人外出,但是对我来说,也许是一个十分忙碌的一天。早点歇息吧!”汗青边想,一边悄悄出了女儿的房间。

  吃过早饭,汗青就问美滴十里香的村民在何处买木炭柴火。想不到美滴并不知情,因为所有这些事情都是栗雯栗霁办理,身边的女儿见爹爹大雪天要出去购买木炭,就讥笑道:“爹爹,现在木炭价格贵得吓死人,难道家里没有木炭不成?”美滴也不解地看着汗青。汗青点点头,担忧地说:“家里剩下的木炭只够烧几天,如果不尽快买,到时无炭可用,如何取暖姐姐?今天我们父女俩出去买些木炭回来,如果贵,就少买一下,但是不买肯定不行。雯儿,你知道村里有没有做木炭买卖的人家?”栗雯吃完饭,帮着母亲收拾完之后,正跟着母亲一边烤火,一边闲聊,一听爹爹说大雪天还要出去,就不高兴。但是听到家里库存的木炭所剩无几,心里立刻不安,担心自己离开后,母亲在大冷天怎么办。见爹爹志在必得的心劲,就立刻答道:“有好几家从炭窑收购一大批木炭,做些零售的生意。爹爹,要么我们出去看看,从一家采购价格合适,质量不错的木炭。”

  等马从饮水槽中抬起头,汗青用棕毛刷子,轻轻地梳理了一下两匹马头颈上鬃毛,以及背腰处的毛发,又轻轻地抚摸了它们的脸颊口鼻,分别给它们喂了几块炒香了的碎豆饼。听见它们愉快地咀嚼着,汗青感觉很满意,才一一配好玉砌雕鞍,牵两匹马出了后院的一间临时马厩,对早等在院外的栗雯说:“你娘呢?”同时把一个缰绳塞到女儿手中。父女双双蹬上座骑,绕到宅院前门,见美滴拿着围脖和手提木盒在门廊等候。

  天依旧飘落着雪花,好像不知疲倦一样,道路上,时而有行人和车辆,践踏出一条路的模样出来。美滴让女儿喝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缠绕围脖,只露出半个脸,戴好自己针织的厚实棉手套,又系好披风斗笠才满意。来到汗青马前,又让汗青喝了两杯烫热的绿蚁,戴上雪帽,披上一件青绸缎面的有袖宽氅和羊皮软手套,并叮嘱道:“汗青,看好女儿,早去早回。中午姐姐等你们回来吃涮羊肉,别让姐姐久等知道吗?”栗雯见母亲磨叽没完,早就等不耐放,掉转马头,已经策马前行。

  汗青俯身拉着姐姐的小手说:“姐姐,跟汗青同坐流苏金缕鞍,纵马梨园西、归来香满衣,好吗?”美滴娇嗔道:“除非你带姐姐离开十里香,否则呀姐姐再也无法在村子里住下去。早点回家,姐姐一样与你香满衣啊,小傻瓜!快走吧,别又走丢了,你那精灵女儿,没有姐姐,你哪里驾驭得住?”美滴说完,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汗青的脸颊,抽出被汗青握住的小手,拍了一下马背,汗青才恋恋不舍地策马追赶女儿而去。

  就在栗雯勒马立在一座路旁的坡上,慢慢掉转马头,就见爹爹飞马来到自己身边,不禁大吃一惊,知道爹爹马上功夫了得,就满心欢喜地问道:“爹爹,娘怎么没有与您比翼双飞、雕鞍同骑呢?”汗青拉紧缰绳,让马慢慢停下来,靠在女儿身旁,见女儿脸色红润,已经浑身热了起来,就探身帮女儿解开围脖,绕着脖子,露出脸来,然后答道:“宝贝,你娘在家准备好吃的呀!女儿呀,我们父女先到一家木炭柴火零售处看看如何?”栗雯笑嘻嘻地说:“爹爹,女儿一直在外跟着爹爹东奔西走,也不记得到底哪家有木炭卖怎么办?”汗青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女儿接着慢慢往前骑马,一边跟女儿并辔而行,一边说道:“天下混乱,女儿与爹爹同行而笑傲江湖;故土心安,娇花共壮志并肩而雪满梨园。宝贝,爹爹有你,一生真的很满足。爹爹一定让你幸福一生。女儿呀,爹爹让你出栖霞谷,为新军做事,是否后悔?”

  栗雯歪着头看了汗青一眼,佯装不悦地说:“后悔呀,否则现在人家哪里还要在雪地里,顶着寒风,陪着一个老头子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瞎跑嘛!”栗雯说完,扬鞭轻轻地抽打了一下座骑,身躯嗖地一声从汗青身旁飞驰而走,一条红色的披风,像一团火焰,燃烧一路,给寒冷空旷的十里香,带来一团火热的朝气,让汗青心里一下感到舒适温暖,觉得女儿在前世,一定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心里下定决心,在有生之年,一定让女儿处处顺心,时时满意,为女儿开辟一条美满、富贵和荣华的人生之路。

  汗青很快就撵上了女儿,往远处眺望,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在一辆牛车旁,蹲在雪地里捣鼓什么。“宝贝,过去看看,问问他们附近哪里有卖炭的人家好不好?”汗青让女儿停下奔跑,按辔慢行。栗雯觉得爹爹说得有道理,就勒紧缰绳,跟汗青很快来到牛车旁翻身下马。牛车旁两个人见有人过来,还是骑着高头大马,知道是有钱人家,立刻起身注视他们。“请……”汗青刚想问,一看他们都是十几岁大孩子,穿戴虽然并不十分华丽,但是都很整洁、暖和,两人都带着雪帽,披着防风雪的外罩。一件绿色一件青色,让人看后觉得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有点赏心悦目。身着绿色斗篷的女孩,明显是姐姐,不亢不卑地来到汗青跟前,言辞温婉地说:“见过大人和小姐!小女子跟家弟运木炭柴火回家途中,牛车的车轮好像出了一些故障,不知道为什么不转了。加上积雪不利行,路面坑洼难辨,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能否帮小女看看,真是太麻烦大人和小姐!”

  栗雯未等这位女孩说完,就走到牛车车轮旁,蹲在雪地里,问身边的男孩到底怎么回事,汗青见女儿已经动起手来,就对眼前这位低眉垂眼的女孩说:“请问你的学名怎么称呼行吗?”女孩慢慢抬起头,虽然只露出一双明眸,还是给人非常靓丽俊俏的印象,让汗青心生同情和感叹,双眼含笑地等候女孩的回答。女孩不紧不慢地解开一条棉围巾,一下子把整张脸蛋暴露在风雪之中,女孩用一只小手揩了揩飘打在脸上的雪花说:“大人也是读书人是吗?”见汗青友善地点头,脸上露出慈善的笑容,就躬身给汗青行了弟子礼道:“小女子姓陈名红字丹凤,家弟名晋字鲲鹏。冒昧问大人和小姐名讳!” 汗青见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知书达理,心生喜爱,温和地答道:“老可姓李名汗青,小女姓栗名雯。她是老可的干女儿,我不是十里香的人,家住晋城十里屯,来这里看望一个亲人,因为家中炭火柴薪不多,正想采购一些。见你们姐弟也是满载……”汗青还没有说完,就见女孩惊喜地转身离开。

  丹凤拉着蹲在雪地里的弟弟,咬着他的耳朵说:“鲲鹏,我们遇到贵人了!听娘说过,十里屯的李大人,是我们陈家的恩人。我们身边这位慈眉善目的大人就是他。走,姐姐带你过去给大人请安问好!”鲲鹏擦了擦手上的泥水,丹凤又跟在忙碌的栗雯行礼之后,拉着弟弟来到汗青跟前,轻声细语地说:“请大人饶恕小女刚才的不恭,实在是让人情不自禁!李大人,这位就是家弟陈晋。鲲鹏给大人行礼!”鲲鹏很慌乱,低着头声音很柔弱地说道:“李大……大人,小子给大人……给……给大人行礼、问安!”说着就在汗青跟前躬身施礼,“大人,小……小子还要……还要帮那位姐姐修车,请恕小子不恭之罪!”说完就想转身离开,被丹凤一把拉住,就听丹凤言辞愈加恭敬地说:“鲲鹏,眼前就是陈家的恩人,让我们姐弟替家母欢迎恩人来到十里香,给大人行大礼!”说完没等汗青说话拦住,丹凤和鲲鹏双双跪在汗青眼前,在雪地里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让汗青觉得有点迷惑,但是基本上猜出他们的身份,就安心等他们磕完头,才把这双姐弟拉了起来,帮他们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泥雪之后,本来想问他们心中的疑问,却听栗雯叫鲲鹏过去。丹凤笑道:“鲲鹏,你去吧!”

  说完丹凤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汗青说:“李大人,您也要买炭火是吗?让小女带您去就是了,离这里骑马一小会就能到,让小女为大人执辔引路!”汗青摇摇头,满脸微笑地问:“丹凤,你想不想骑马?”丹凤好奇地看着汗青,惊喜地问:“会不会掉下来?大人,娘说女孩子不要……不要骑马,说会让人耻笑。十里香的人都很保守,不像大理,不过就骑一小段路试试。大人,您拽住缰绳好不好?”汗青见丹凤很快显露出孩子的好奇心,语气和蔼地说:“丹凤,你是不是愿意尝试一些你娘不同意的事情?”丹凤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大人,您不会告诉娘人家骑了马对吧?”汗青会意地轻声笑了起来:“不会!我一个老头子,有一个小仙女带路,怎么会出卖一片仙意神情呢!”汗青说完,就把座骑牵到丹凤身边,扶着她踩住马镫,慢慢地翻身坐在马鞍上。汗青拉着马来到女儿身旁,跟女儿交代了一下,又帮着女儿在路旁,用吊马袋里的一把短柄砍刀,砍了几根树枝,剁断削好交给女儿,发现要修好车轮不容易,嘱咐了女儿和鲲鹏几句,就牵着马按丹凤的指示而行。

  汗青把缰绳塞到丹凤手上,一手握住马鞍,一边嘱咐丹凤道:“你想让马快走,就放松缰绳;要马慢慢停下来,就逐渐勒紧手中缰绳。身子动弹的节奏跟着马的步伐,人就不会觉得别扭,否则好像跟马的前行不协调而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丹凤,这匹马性情很温顺,又有它的主人在身旁扶住马鞍,不会出事的。”丹凤还是感到很紧张,因为母亲曾经警告过自己,女孩子骑马会破身,以后嫁不出去。今天丹凤见栗雯小姐也骑马,她像一个仙女一样,有着俊俏标志的容颜,不要说十里香,就是大理整个宋州城,都没有这样好看的模样,就觉得母亲的话不可信,就想试试骑马是什么体会。两人很快就来到木炭销售的人家,丹凤远远就让汗青停下马来,在汗青的帮助下,翻身下马,一下子跳到雪地上,一个趔趄,被汗青一下子拦住身子,身不由己地扑进汗青的怀里。“丹凤,没扭伤脚吧?”丹凤也是心慌慌的,吓了自己一跳,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扑进李大人怀中呢。等自己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立刻离开汗青的怀抱,满脸通红地低头说道:“李大人,没事的,我们到了!”

  汗青见不远处雪地里停了几辆牛车、人力拖车和独轮车,就对丹凤说:“不要喊大人可以吗丹凤,就喊……”丹凤笑着插话道:“娘说您是陈家恩人,还是一个大善人,有菩萨的慈悲胸怀呢!就喊伯伯行吗?”汗青听完感慨万分,又忧心忡忡,见丹凤神情欢快,欣然点头说道:“太好了!丹凤,走,过去看看!”见丹凤回来了,正在忙碌接待顾客的一位半百男子疑惑地问道:“凤儿,还有事吗?”丹凤笑嘻嘻地答道:“任叔,侄女给您带来一位买主,他也是来买木炭的还要柴火呢!”说完丹凤领着汗青来到几个顾客身后排着队。被丹凤喊着任叔的男子一边熟练地拨着算盘,一边答道:“凤儿,为啥不把你的朋友带到别家去买呢?”丹凤回头美滋滋地看了身后的汗青,才答复道:“还不是任叔这里的柴炭物美价廉,让十里香的贫寒人家,都能买得起炭火,而免遭受寒挨冻。即使购者一时手头紧,您也不介意把柴炭赊销给他们呗!”汗青一听,才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戴着一顶陈旧的遮耳棉帽,一团和气。虽然臂粗指壮,但是动作轻盈,声调柔和、神情温婉,一看让人亲近,真是一颗乡野中良心、一道寒冷里温情,让汗青立刻对此人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男子耐心地一个个接待完排在丹凤前面的客人,等轮到汗青时,男子拱手对汗青施礼道:“刚才忙碌,赎在下慢待之罪!”丹凤乐滋滋地说:“任叔,您太客气了!这位大人是……”汗青听不清丹凤在男子耳边说什么,很快男子从柜台后出来,就要在汗青前跪下磕头,让汗青一下子就拦住说:“仁兄这是为何?”男子紧紧拉住汗青的手说:“大英雄光临寒舍,真是令小的荣幸之至。小的这就去吩咐家人为大人略备薄酒,请大人屈就寒席喝一杯暖暖身子!”

  汗青非常感激地说:“仁兄的佳酿美酒,在下一定要喝!不过等仁兄做完生意也不迟,何况在下的生意,仁兄还没有做完呢!”男子搓了搓手,急促不安地说:“那好吧李大人,在下这就去让家人安排给大人送去柴炭。大人想让在下送到何处呢?”汗青笑道:“还有一件事想请仁兄帮忙!凤儿的运炭牛车坏在途中,能否换一辆贵处的拖车,让凤儿姐弟及时运炭回家?”男子欣然点头,连忙安排家人,套好牛车,给另外一辆大马车装了一满车的柴炭,跟着汗青和丹凤朝来时的方位就要出发。汗青转身看着任兄,心中有无限的话语想说,竟然一时语塞,哽咽难言,男子也是低头抹泪,还是丹凤机灵,拉着两人的手说:“书云,男人有泪不轻弹,想不到你们居然哭哭啼啼,像两位女子,嘻嘻嘻!任叔,侄女代俺娘谢谢您的慈悲心肠、善人义举。我们走了,李大人还急着送柴炭回去,他的亲人正等着柴炭烧火煮饭呢!”

  汗青跟男子洒泪分别,在任兄家人的帮助下,很快就把丹凤刚买的柴炭搬运到任家牛车上,其中一位家人把丹凤家的牛车拉回去修理。在汗青和栗雯的引领下,牛车和马车一路徐徐而行,不久先来到美滴的住宅外。美滴出来,一看任家的人,自己认识,而不认识丹凤姐弟。在汗青的介绍下,大家相认寒暄后,一起帮着卸下马车上的柴炭,统统搬进了美滴宅院的柴房里。美滴让女儿栗雯倒热水,让来人洗手,坐下喝茶。栗雯摆着几样招待客人的茶点,让车夫、鲲鹏和丹凤吃。

  任家家人因为还要帮丹凤送柴炭,以便把牛车赶回去,方便其他顾客使用,就起身说明缘由,及时跟丹凤姐弟与宅院主人美滴告辞。来到大门口,汗青跟美滴说:“姐姐,我跟他们过去看看,如果回来晚了,你跟女儿就不要等我吃饭!”美滴一听就不乐意,满脸气恼地说:“随你!”说完拉着女儿就进去了。汗青犹豫了一下,解开门外系在拴马柱上的缰绳,骑着马,跟随他们三人赶着牛车朝丹凤指定的方向而去。

 “娘,您怎么这样生气呀?”栗雯随着母亲回到厅堂,心里不安地问道,“爹爹他也是想去看看他以前在大理认识的这家人而已,估计很快就会回来。要不让女儿骑马去看看?”美滴摇摇头说:“别管他了,你一走,娘就一人吃饭。准备了这么多的羊肉,都切好了,不吃怎么行?我们赶紧涮着吃吧!”栗雯见娘神情不快,只好按照母亲的要求忙碌起来。

  一路上,汗青未跟任兄的家人说话,知道他们一天活挺多,聊天会耽误他们干正事。牛车在梨园之间绕来绕去,总算在一家门庭还算体面的宅院前停了下来。见任家的家人很快帮着把柴捆和篓炭全部搬进宅院,也没有停留,就跟丹凤姐弟和汗青道别,驾着牛车匆匆而归。这位家人一到任家没有围墙的院落,就见主人出来,拉着他的手说:“任三,你知道李大人家住哪里吗?”被喊着任三的壮汉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才说:“二叔,李大人住在百里婶婶家。刚才三儿还见到她的闺女在家,听说栗堂主离开了栖霞谷,跟着李大人帮新军做事。二叔,有啥事忘记了还是……”这位被任三叫着二叔的男子,姓任名瑜字子美,送走丹凤姐弟和汗青之后,一回到柜台,才发现汗青给他留了一个信封。封皮上用自来水笔匆匆留了几句话。子美一看,从信封里取出价值一千大洋的银票,希望他收下。留言中提及除了柴炭费用,剩余的钱,可用帮助十里香贫寒人家天冷急用柴炭所需费用。听到任三问自己问题,任瑜摇摇头,感叹了几声,转身回到柜台后,因为又有顾客来买柴炭。

  汗青想把马拴在大门外的一根木柱上,丹凤拉住汗青手上的缰绳,就往住宅一侧的围墙外小路走去,很快就在宅院后看见一间马厩似的棚屋,里面安置有料槽和饮水,让汗青欣喜地问道:“凤儿,这是你舅舅家牲畜住的棚屋吗?”丹凤一边拉着缰绳,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对呀,舅舅家有梨园,也有水田和坡地,用得上牛马和车辆,里面常年关有二头牛和一匹骡子。”汗青进了棚屋,帮着丹凤把马带进一个空位,系上缰绳,卸掉马鞍,见自己的坐骑也不怕生,略显犹豫之后,跟身边的一头老牛相互问候一番似地发出几声,接着头靠近在一起吃着草料,发出愉快的咀嚼声,看得丹凤咯咯地笑个不停。

  走出牲畜棚,汗青拎着马鞍,跟随丹凤进了后院,来到一间后罩房间,里面一个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水壶嘴冒着沸水翻滚喷出的热气。空气温暖而湿润,给人感觉从冰天雪地仿佛回到春天似的,让汗青闭目享受温暖沁入心脾的惬意。“伯伯,把马鞍交给凤儿吧,重不重呀?”汗青睁开双眼,发现丹凤已经脱去冬装,穿着水红茧绸薄袄,留着时兴的学生遛肩短发,一把铁丝发箍把头发分成前后两部分。齐眉刘海略略修剪成垂丝状,显得活泼可爱。丹凤见汗青端详自己的发型和装束,心里有些难为情,低着头问道:“伯伯,您盯着凤儿看什么呀?”汗青哑然失笑道:“还不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学生,让你伯伯一下子回到在蒋家湾读书时的心情。想不到凤儿你这么大了,凤儿,你喜欢十里香的学堂吗?”凤丹没有吭声,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说:“伯伯,您不想去看看我娘吗?”汗青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关切地问道:“凤儿,你娘就在后院吗?”凤丹点点头,很自然地拉着汗青的手出了房门,来到游廊,往东走过两个房门,在第三个房门前停了下来,望着汗青,下巴抬起来动了几下,示意汗青母亲就在里面。

  汗青没有看见鲲鹏,就轻声地问道:“凤儿,你弟弟呢?”丹凤瞥了汗青一眼,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对汗青耳语道:“伯伯,我娘过年期间身体不适,一直在床上养病。鲲鹏他在照料母亲起床,怕您进去,母亲还躺在床上,就太失礼了!您进去吧,凤儿还得去做饭,伯伯,您爱吃什么?”汗青双眼含笑,情不自禁地说:“凤儿做什么,你伯伯都爱吃!凤儿,你舅舅他们呢?”凤摇摇头,很不情愿似地说:“舅舅上宋州城和王家堡去了,而舅妈带着表哥回娘家了。本来昨天就该回来,因为天降大雪,所以会推迟几天。伯伯,凤儿不跟你说话了,否则大家无法按时吃上饭呢!”汗青笑着点头示意凤丹让她自行方便,不要客气。见凤儿很快上前院忙去了,汗青转过身来到房门外,站立了一会儿,听不见屋里任何动静,汗青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想不到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声音,有点嘶哑地说道:“汗青,进来吧,姐姐等你半天了!”

  看见添香站在房门口,汗青推开门后,情不自禁地喊道:“姐姐,姐姐贵体不适,不要起来,这样会让汗青心感不安!”添香一直注视眼前这个与自己在大理共患难的男人,如果不是遭贾司令短枪队的偷袭,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今天他还来看自己,看来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死心的。这里是哥哥的家,何况自己生病,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何让他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呢?他怎么会来十里香,我得问问他,鲲鹏也没有说清楚。

 “汗青,我躺了半个月,基本上好了。”添香强打精神地笑道,“汗青,你怎么会出现在十里香?”汗青没有回答,而是弯身轻轻地抱起添香,慢慢走到床边,又把添香放在床上,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厚棉垫,让添香靠在床头,然后给添香身上搭了一条薄棉被。见方桌上一把茶壶好像很久没用过,汗青起身用热水洗净后,就问添香:“姐姐,想喝什么茶?”添香一直注视着汗青,见他笑呵呵地问自己,添香侧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说:“好多天都没有喝茶,姐姐身边茶叶都喝完了,等凤儿来,让她上邻居家去问问,借一包茶叶解解急如何?”汗青听完,心情很快轻松不起来,但是脸上却笑容满面地说:“姐姐,汗青带了一些大红袍,先沏半壶茶,姐姐喝点热茶,会舒服一些!”

  很快汗青就慢慢地喂着添香喝完一杯茶水,跟大理太极茶相比,大红袍味道更浓郁,对此时添香来说,更能激起一直不好的胃口,等喝完第二杯,添香感觉有点饥饿,不禁喜出望外,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吃点东西,恢复机体的活力,早点帮哥嫂做些事情,否则以后凤儿和鲲鹏如何在十里香继续留下来念书。“汗青,你想灌饱姐姐是吧?人家都喝了三杯茶水,再也喝不下了!汗青,告诉姐姐,你来十里香,是来看百里嫂的吧?”汗青放下手中的茶杯,用手背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姐姐嘴唇上残余的茶水,轻轻地抚摸着姐姐一脸的憔悴和愁容,语调温和地说:“姐姐,汗青是来看姐姐、凤儿和鲲鹏,也带女儿栗雯回老家来看看她的母亲。姐姐,我去找郎中给你瞧瞧,吃几副药好吗?”添香摇摇头,本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咳嗽起来。汗青一边轻轻拍着添香的后背,一边搂住她说:“午饭后,我跟凤儿出去帮你寻一位郎中来看看。姐姐身体外感寒湿,没有及时调理好,而导致寒湿内困而损伤脾阳,久而久之则脾肾阳虚而寒湿内滞。再不医治,让人落下肾虚、五脏六腑血亏,尤其是肝火重,五官炎症等体虚后遗症。姐姐,肾在五行中属水,寒湿之邪伤肾,引起肾阳不足而肾气虚,使人虚火上升,给人带来许多不适,尤其是周身疼痛,畏寒肢冷,腹痛泄泻,身体浮肿。姐姐,你耽误的时日已经不短,事不宜迟。”添香点点头,轻轻地靠在汗青怀里,低声地哭泣起来。

  吃过午饭,汗青在丹凤的引领下,来到邻居家,也是添香一个未出五福的堂兄家。开门的是丹凤喊三舅妈的三十开外的女子,穿着乡野青布长袄,下摆几乎要到膝盖。见凤儿领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来,有点慌忙地应了一声,在寒风里哆嗦地问道:“凤儿,有啥事?”汗青怕凤儿说不清,就躬身施礼道:“她三舅妈,在下是凤儿的伯父,想跟您借一下马车使用,去请一位郎中,到凤儿大舅家,给凤儿娘看看,不知方便不?”

  女子迟疑了一下,自己的男人现在不在家,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如何处理是好。正在犯嘀咕的时候,身后有一个比凤儿小几岁的女孩,在院落边跑边喊:“娘,是谁来了呀,咋不让他们进来呢?英子都吃完饭了,娘再不回去吃,饭菜都凉啦!”丹凤一听是英子,就喊了一声:“英子,是丹凤——!”英子跑着越过她的母亲,出了大门,一下子拉着丹凤进了院落,两个孩子嘻嘻哈哈边走边嬉戏,让汗青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请姐姐帮忙,汗青不胜感激!”

  女子轻声娇哦了一声,才知道眼前这位美男子是闻名三地河山的李汗青,心里一下子更是不知所措,一脸害羞地说:“原来是李大人,真是慢待,快请进吧!”汗青接着施礼道:“叨扰贵府,惭愧惭愧!”来到大堂,汗青见一位六旬妇女正在火盆旁坐着,汗青紧步上前问候,才知道是英子的外婆来女儿家做客。“老人家,汗青打扰府上安宁,真是罪过!”问候寒暄完毕,才说明来意,汗青深感不安地道歉道,“还要让凤儿的三舅妈帮助,真是让汗青过意不去!”

  女子见汗青对自己母亲毕恭毕敬,心中很温暖,一个这样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要是自己的男人在家,早都拜为上宾贵客,但是自己一个女人,处处被动,只好来到母亲身边说:“娘,李大人要使唤一下我们家的马车,您先歇会儿,我跟凤儿和李大人上后院去取马车!”老人笑哈哈地说:“去吧,别耽误了添香,唉她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啊!”三人走到半路,凤儿一下子被英子拉住在一起玩耍,女子一边跟汗青说话,一边走着,见凤儿不在身边,又没法阻拦孩子在一起嬉戏,一下子面对汗青一个人,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汗青见女子神情不安,低头不语,感到疑惑不解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女子因为紧张,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身子眼看就要在汗青身边滑倒。等女子睁开双眼,气喘吁吁的时候,发现自己安全地躺在汗青的手臂上。“姐姐,没事的。现在虽然不下雪,但是天寒地冻,比起下雪天气,还要冷不说,地上很滑,姐姐要分外留心!”女子闭上双眼,心慌意乱地轻声埋怨道:“还不是怪……李大人,我……”说完女子双眼委屈地噙满泪水,挣扎着就想离开汗青的搂抱,想不到汗青轻轻地抱着自己,离开一段路面很滑的路径,把她放在后院停放马车的马厩旁。汗青在女子的指示下,套好马车,正想喊凤儿,女子轻声地说道:“李大人,回前院喝口热茶吧?”汗青见女子神色紧张,但是语气轻柔,禁不住笑道:“让姐姐费心了!等汗青归还马车的时候,再来喝姐姐沏的好茶,谢谢姐姐!”女子听汗青口口声声喊姐姐,心里慢慢平复了当初的紧张和不适,等自己心平气和之后,却不由自主地莞尔一笑:“李大人,为什么一直叫一个比您年小乡野村妇姐姐呢,呵呵……”女子说着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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