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学工学农是常事,每年总得有一两次。每次学工是去商店或者工厂帮忙。我们总是想如果能去糖厂包糖该有多好,可以边包边吃糖。可惜的是基本上都是去药店糊中药袋子,记忆中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以及粘糊糊的浆糊弄得一身都是。学农也不好玩,每人发一个小镊子到青菜地里捉虫子。其实也没有哪么多虫子可以捉,一帮小孩子闲得无聊发慌,拿着镊子在青菜乱划,好好的菜也被搞得乱七八糟的,作孽。
到了中学时,四人邦已被粉碎了,学工学农也不吃香了,平时读书都来不及,学校再也没有組织这种活动了。到了高中,我们那个学校试点三年制,可惜教学大纲没跟上,到了第三年基本上没有新的课程可教,只能不停地复习高考。那年的深秋,学校决定让我们这帮高三学生到农村去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两星期,就这样子一帮人就带着席子毛巾被及洗漱用品坐了几小时火车到了真正的农村开始了两个星期的学农劳动。
我们这帮城里长大的小孩子大概从未到过农村。七八个同学被分到一户农民家,人家哪有这么多床来安置我们,于是柴房及仓库就成了我们的睡房。柴房当然没有床,只有一大堆草,大家于是把草弄弄平,铺上席子就睡了。睡到半夜一个个被虫子咬醒,下面的草铺得不均匀,大家东滚西滚,基本上都没有睡在席子上了。加上身上虫子包外加过敏反应,这一晚上是不可能休息好的了。
农村当时有电,但每家唯一用的是一盏八瓦的电灯泡,连收音机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视了。村里人基本上遵寻太阳起床睡觉,起得早睡得也早。对我们来说傍晚这段时间特别难熬,因为无事可做。在昏暗的灯光下读书写字也对眼睛不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吹吹牛,要不然就是讲鬼故事,越怕越讲。
当年城里的厕所已经够糟糕了,农村的厕所让我到现在在梦里还历历在目。基本上只有两根圆圆的树枝样的东西让人驻脚,下面自然是脏不堪言。我们每次用时都是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当时有个女同学还掉下去了,可想而知在深秋还得换洗这些衣服,我们只能觉得幸运这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
住的地方高低起伏,村里没有井水或自来水。吃喝拉撒靠山中的泉水及一个很小的池塘。但全村人挑水也在那儿,洗衣服洗菜也在那儿,当然洗马桶也在同一处。这池塘的水因为是活的,到是非常清亮透澈,看起来很干净,也没有听说谁有拉肚子的事发生。
在那儿干了什么农活全忘了,也许不累,所以记不得了。但记得吃了什么。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是不可能的。我们班是单独开火。但顿顿炒南瓜丝,并且不加什么油。以至于平时秀秀气气胃口极小的女生都要吃三大碗米饭。吃了快一个星期,大家吃得倒胃口,求带队的老师帮忙搞点辣豆瓣酱来。最后的几天某处杀猪,我们才吃上了几顿肉,当时觉得香得不得了。
某个周末听说村里要放电影,好像这是很难得的事。和几个同学带着一手电筒就上路了。至少走了快半个小时,中间穿过一大片庄稼地时手一抖手电筒掉在地上而且关上了,顿时一片漆黑。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周围也没有灯火,这种漆黑带来的恐惧感一辈子都忘不了。就这样子跌跌撞撞到了露天放电影的地方,才发现是一部45年之后49年以前东北解放区拍的电影。一方面觉得农村没机会看到城里人看的电影,另一方面感叹我们居然没有看过这种电影。电影讲的兄弟俩,一个是八路军,一个参加了伪军。令人惊叹不已的是电影完全没有49年以后电影的脸谱化。参加伪军的那个兄弟有一个漂亮但不妖艳的媳妇,小俩口还经常骑着自行车大包小包的去看老妈。他妈虽然阶级觉悟高,也只是劝小儿子弃暗投明。最终八路军的大儿子也没把自己的亲弟弟给一枪给毙了。这种人性化的描写在我们原来看过的电影里从未出现过。看来49年前的政策是相当开明的,一问村民,他们只有机会看那个时期的电影,只是我们到没有这个福气。
两个星期很快过去了,走之前专门去村里的小卖部给房东的小孩子买了一些文具,村里人纯朴,对我们这些小孩子还是很宽容的。
这次学农没学到太多什么东西,但体会到农村的落后,尽管我们去的地方还不算太穷,也感到长在城里的幸运。谁说人生来平等,在农村的小孩子一开始就可能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