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麦可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他有一种隐约的不安,好像自己无形中被引进了一个黑洞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追踪下去,还是及时中止。
他无法抑制自己想和乔安娜谈谈,了解有关露西一案的念头。
自从和乔安娜离婚之后,麦可就几乎没有和她一起好好坐下来谈过话。一想起乔安娜那总是略带嘲弄的眼神和尖刻的声调,麦可就不免皱眉。上次女儿伊莎贝尔的生日派对,乔安娜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难堪的经历,尤其让麦可耿耿于怀。
麦可告诉自己,理智一些,最好还是把辛西娅和她见鬼的故事放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思考。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那么意外。那个周末,麦可去接女儿伊莎贝尔时,见到乔安娜,竟然鬼使神差地冲口而出,问乔安娜说:“乔安娜,你是否记得几年前,你做过的一个叫做露西的中国女孩的案子?”
乔安娜没有马上反应。她皱着眉头,盯着麦可看了好一会,神情透着些古怪。之后她没有好气地撇了撇嘴,说:“你想说什么?难道要继续我们当年的争论吗?”
麦可正在后悔自己这么鲁莽,冲口而出了关于露西的问题。而乔安娜的回答,却弄得他摸不着头脑。于是问说:“我不明白你说的争论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一些有关露西,嗯,一些有关此案的细节。”
乔安娜半笑不笑地瞪大了双眼,一只手摁住了自己的额头,连连说道:“连这件事你都忘了,你真的忘啦?我的天哪!”她半是丧气半是无奈地盯着麦可看了一眼,终于她叹息着摇摇头,说:“见鬼,上帝保佑你,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听了这话,麦可心中一震,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们什么时候讨论过这个案子?请你把话说说明白,乔安娜。”
乔安娜摇着头,鄙夷的神情略带了些怜悯地看着麦可,说:“我不想继续从前的争吵,那对我来说痛苦得毫无意义。”说这话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地停了下来。转过头去,不再看麦可。
通常两人的对话都是乔安娜在不停地追问,麦可总是回避。而今天两人则反了过来,乔安娜罕有地回避麦可的问话。
麦可感觉到乔安娜的异常,他很想继续追问下去,可是乔安娜表示出不愿继续谈下去的态度,让麦可知道追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他只好带着伊莎贝尔离开了。
一路上,麦可开着车,脑子里却在回想乔安娜的话。他知道乔安娜不会无故这么说的,难道她曾经和自己讨论过露西的案子?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呢?麦可知道自己有些健忘,特别是工作一忙起来,就会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忘掉。他很少为此去伤神,他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记忆。
可是今天乔安娜异常的反应突然让麦可觉得自己哪里有些不对头。他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儿。伊莎贝尔正有些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辫子。他问道:“爹地那天忘了把你的生日礼物给你,你生我的气吗?”
伊莎贝尔没有看着麦可,她低下头淡淡地回答说:“我才懒得生气,你总是忘事。”她松开手上的辫子,口吻有些玩世不恭地说:“妈咪说我们对于你不重要,所以你总是忘记有关我们的事情。”
“她错了!你对我很重要。”麦可有些恼火地说。
伊莎贝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说:“爹地,我不想评论你和妈咪的对错。可是你的确总是忘这忘那的,难道是我和妈咪的错吗?”
女儿的一番话很轻,却重锤一般砸了麦可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说:“你同意你妈说的你对我不重要的话吗?你应该知道那不是事实。”
“我不知道什么是事实。我只知道妈咪总是在抱怨,你总是在遗忘。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你可不可以说些其他的。”伊莎贝尔转过头去望向车窗外,明显地不想再和麦可讨论这个话题。
“我真的很抱歉,伊莎贝尔。”麦可叹口气,说:“因为我糟糕的记性给你带来那么多不良的影响。”
“你应该对妈说你的道歉,妈咪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伊莎贝尔扫了麦可一眼,又玩起了自己的辫子,说:“爹地,我们最近有个作业,要写我们的家庭树。老师说写得越远越好。我需要你帮我写这个作业。”
“你去问祖母吧,我对家庭树真的知之甚少。”麦可心不在焉地说。女儿之前的话深深地刺激了麦可。原来在女儿眼里,自己是肇事者。和乔安娜离婚后,他一直为伊莎贝尔尽着做父亲的责任。他知道乔安娜对自己向有怨言,他不屑于去和她争执。可他没有想到生活在乔安娜怨言中的女儿,已经和自己悄悄地拉开了距离。
麦可感到胸口有些发紧,他再次叹了口气。
“那等我把家庭树画出来,你也可以了解有关你的祖先细节啰。”伊莎贝尔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心不在焉,她很期待着和祖母打电话联系。她对这个作业挺感兴趣,已经画好了一棵家庭树,准备随时把相关的人物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