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是安徽铜陵。高中毕业后做了三年临时工,拉车挖土,搬铁装煤,外加“投机倒把”(魏巍常常这样“攻击取笑”从矿山来的我)。在铜陵打工时带饭,或者用长方形的铝制饭盒,或者用一个大搪瓷茶缸。我的大茶缸带到了学校。上海人不用这个,同学们几乎清一色用一大一小套在一起的两只“洋碗”(搪瓷盆子)开始我不知道,每天去食堂打饭,别人递上去的“洋碗”口大,食堂师傅盛饭方便快捷。轮到我,茶缸口小,不容易装进去,老是撒到外面,我初来乍到,不懂上海话,听他叽里咕噜,不知道抱怨什么。没过多久我明白了,于是立马也换成一大一小俩“洋碗”。这大概是我“一年土,两年洋”的第一变。
机械学院食堂的米饭是蒸饭。浅浅铝盘,平平整整的一盘蒸饭,约两寸厚,食堂师傅用一个平口饭铲,把米饭切成“叠角四方”的一块块。我的午餐晚餐总是四两,盛到我的大洋碗里,沉沉的像半块砖头。小洋碗里再装一个菜,便宜时一两角,贵时也不过三四角。一顿饭,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光。饭菜吃完,再无零食一说。每天的食物就是一日三餐。生命年轻,代谢旺盛,哪有超重减肥之虞。
机院食堂有桌无凳,对我也算是奇观。同学们到了饭点,尤其中午下课,从四面八方,潮水般的涌像食堂。食堂里十来个窗口。每个窗口都卖米饭,但是菜不一样。进了餐厅,各个窗口快速地溜一遍,搞清楚想吃什么菜,哪个窗口卖。然后立即加入一条迅速长(zhang3)长(chang2)的队伍。打着饭菜之后,找一个有熟识同学的大圆桌,挤进去,菜碗放在桌上,饭碗捧在手上,围桌一圈,站着边吃边聊。少不了拌嘴逗趣,偶尔也有说翻了脸,动了全武行的。现在想想多么快乐温馨。 还记得那年军训的两个礼拜,吃饭在餐厅二楼,一组一桌,菜饭相同,且已备好,不需要排队,吃就是了,有点饭来张口的意思,享了几天福。
还有件与吃饭有关的懊恼趣事。大二暑假前,天已酷热。食堂在门外白杨树下用水泥预制条和砖头搭了几排座凳。有树荫蔽日,敞亮透气,有时还有凉风习习,蝉儿高歌。坐在那里吃饭,舒服痛快。所以不少同学在那里吃饭。我也不例外。有一天,晴空万里,吃着吃着,忽然手臂上一阵凉意。低头细看,只见手臂上出现了细密而均匀的一行水珠。抬头四顾,怎么也想不明白,水珠从何来。就在此时,忽然树上蝉声大作,小时候弹弓打知了的情形回到脑海:知了撒尿就是这样的!除了手臂上,碗里是否也有,没敢多想,反正也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