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泼出去的……
我在邮轮的那一个星期里,除去最后一天,过的基本是与世隔绝的生活。说与世隔绝,一是没有网络,确切地说是没有买船上的Wifi,二十美金一天,我觉得不值,也没有那么迫切地想与谁不间断地联系的念头;其次身边也没有以前几次跟朋友一起出去需要应对的场面。可以说,那几天里,除去三个孩子,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说话,不需要做样子给任何人看,可以完全自在,随心所欲。
如此抛却了虚拟社交和现实社交,这种完全的自由里突然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慢慢消磨,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寂寞。大约是因为海填补了那些寂寞的空隙。
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看海的时候,虽然看到的只有海,我却觉得非常充实,没有一点点写诗写字的念头。甚至生出感慨,真正把日子过充实的人,其实完全可以抛却文字这个无病呻吟的工具,把身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投入到真实的生活中。
网络的出现,让文字空前被使用起来,几乎每个会读会写中文字的人都可以开个博客什么的,写各种各样的文字。这些文字里有多少是有一点水准的,又有多少是值得了为它所付出的那些时间的,我很怀疑。
我以为文字应是专业的事。当全民都搞文字专业的时候,大概就是全民堕落的时候了。
说起来,我在文学城这个网站写作十年多了,算是堕落很久了。
自省自身,我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女人,但也不是一个能够忍受寂寞的女人,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多年写下的这么多文字了。我从来没有想到成名成家,自知远没有这个天赋。这些文字都是我在寂寞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
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说,我写了多少就说明我有多寂寞。承认寂寞是需要勇气的,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多么有勇气的人。
我这些年写的很多很多文字都非常幼稚。看着这样的文字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嘲笑自己,我要有多无聊啊,才会写这么难看的文字,简直是白白浪费生命。其实这样的感慨,老实不客气地说,我在内心里也暗暗投给了在网络上看到的无数别的人写的文字:要有多无聊啊,才会写这样的文字,还自以为美,更还有人无聊地捧脚喝彩。
我很怕自己有时候会不小心把这样的话脱手而出放出去,所以只能禁锢住自己的常常痒到想打人的十个手指,所以我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觉得无话可说。
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话?——那是我有所求的时候。现在除去希望家人朋友平安,我无所可求。
我当然知道,我自认为的无所求不代表别人就如此认为我。
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三年?五年?六七年?我家里多了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猫。其实我很爱惜猫这个汉字,假如我可以更确切地形容它,应当是畜生吧。
起初是每当我无精打采地去投向老公的怀抱时,老公就会同情又了然地一笑:“又被打击了?”
又被打击至此了?不是,我不怕打击。我怕污水。不过,那也的确是一种打击:在人群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人吗?我对自己不得不一再刷新对人的认知的下线,对自己原先的幼稚感到遭受打击。
后来,连孩子们听到我突然唉声叹气起来,只要我提文学城三个字,爱儿都会幽幽地抛来一句:“妈妈,又是那只猫?”我就被逗笑了。
孩子们说到底是爱惜动物的,对一只猫,即使知道不是一只好猫,他们依然并不能真正恨起来,所以每当谈及它,这只猫简直快成了我家豢养的了,有时孩子们会在饭桌上笑着谈及它,让我觉得好像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滚来滚去,做各种各样滑稽可笑的样子,我却终究笑不起来,不得不把它赶紧赶出去。
其实我丈夫很久之前就让我去别的网站写字,避开是非之地。我却最终在这里坚持了下来,一是我习惯了旧地,二是我向来鄙视对邪恶妥协,我怎么可以做让自己鄙视自己的事呢。
不过到底因为常年不懈的脏水,不是怕,不是妥协,是实在见不得那么脏,我终于决定减少自己写字的频度,尤其是涉及自身的事,即使是孩子们之间快乐无邪的事,在恶人眼里也会被邪恶地歪曲,歪曲得让我恶心。
这次因为独自带着孩子去旅行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经历,便短短地记录一下,可是即便是轻描淡写地一提,也会遭遇别有用心地揣测、利用和莫须有的诬蔑,这是我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我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被关注度和人心的邪恶。
同尘儿说起,尘儿给我提议,“妈妈,你可以发照片看给它们证实啊,我们还有seapass可以作证啊,上面有我们的名字和日期。”
我笑死了,尘儿聪明归聪明,却不知道,为人做自己就好了,何必向他人证明。况且有的人只是邪恶,以欺人为乐,对惯于此道的畜生,它们不配得到我们的证明。
话说回来,我虽强硬,到底境界不够,没有修炼到别人打我左脸,我伸出右脸去给他打的圣人地步。每每看到污水横流,总是忍不住内心的叹息和沮丧,径自流露出垂头丧气的表情来。
尘儿看了,大手一挥,“妈妈,你让我到文学城注册个名字吧,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只猫!”
我宽慰大笑,真是啊,我沮丧什么呢,我是有儿子的人啊,上阵母子兵。不过对付这种畜生,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逗趣尘儿,这就是妈妈为什么让你好好学中文啊,你中文不好,怎么替妈妈出气呢?
尘儿把帅气的脸一扬,“哪里那么费力气啊妈妈?我只是put shit on him!”
真是简单有效啊。想象一下那情景,我笑哆嗦了。
但我还是告诉尘儿:算了,妈妈相信报应。它们如此欺人太甚,不过是以为我穷,以为我软弱可欺。我之所以懒得理会,是不想弄脏自己的嘴。我相信它们对我所做的一切,自会有它们应得的报应。
不过,我继续教育尘儿,我想作为母亲我该这样教育他——
假如日后你遇见有人这样欺负穷人、弱小,以为他们可欺,便在他们头上大小便,那么孩子,去吧,你去put shit on him吧!
无他,因为这是一个正直有血性的人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