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是个神圣的数字,我觉得要讲一个励志的好女人的故事。其实是真人真事。其实我并不喜欢故事里的主人公。因为我在她身上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叫巧言是我大伯的长孙媳妇,相貌清秀,小鼻子,小嘴巴,话很少,但举止得体,很有眼力劲。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和子民结婚,只是定了娃娃亲。我妈妈和我都觉得子民配不上她,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我妈妈和我都不喜欢大伯家的人,所有人!我听见大伯当着我的面骂我妈是不会下蛋的鸡,而我爸爸什么都没说。若干年后听大伯的大女儿说其实是爸爸有问题。我当时想幸好他们有问题,不然我怎么活下去。但巧言却让人不讨厌,甚至她身上有种让人尊敬的贵族气息。她是唯一一个我妈妈没有在我面前诋毁的大伯家的人。
大伯带她到我们家来,一是炫耀一下自己的未来孙子媳妇;二是希望收到贺礼;三是提醒爸爸要尽的义务: 一方面巧言信阳师范毕业要留在县城工作;另一方面子民的高考成绩急待提高。我听见大伯说:“巧言都上大学1年了,子民还在复读,你这四爷再不给想办法,只怕巧言要看不上子民啦。”
巧言和子民是同班同学,巧言是学霸,子民是差生。巧言的父母是农民,子民的爸爸是他们学校的校长。不知道是子民先看上巧言的,还是校长公公先看上这儿媳妇的。总之他们去巧言家提亲,这亲事就结下了。
子民又复读了3次,在爸爸的关系下,自费去开封读英语专科。那时我刚好考上上海复旦大学的计算机研究生。本来爸爸妈妈要送我去上学,顺便看看三舅。不知道怎么搞得,妈妈发烧去打青霉素,皮试的时候没有过敏反应,打点滴的时候却有过敏反应。子民当时被爸爸派去医院陪妈妈。
子民跑回来向爸爸汇报,爸爸急忙赶去医院,并叮嘱我也快去。我爸爸是个先天的悲观主义者,一点点小事到他那里都能想成天大的事情。似乎晚一点慢一点就见不上最后一面了。我对爸爸的小题大做司空见惯,一边喝茶,一边询问子民妈妈的情况。子民说:“吊针打了大概10分钟不到,四奶突然面红耳赤,小便失禁,口吐白沫,浑身发抖。”我笑得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子民说话,以前我看不起他,仇视他。子民见我笑得阳光灿烂,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并催我说:“你还笑得出来,快去医院吧!”我们一起往医院去,边走边聊,竟然成了知己。他很有思想,也很有趣。
我们到医院的时候,妈妈已经脱离危险,恢复正常。我告诉他们,子民可以送我去上海。他们觉得这建议不错。第二天,我们就一起出发,做长途汽车去了上海。子民把我拉行李,支蚊帐,安帘子,贴壁画。我觉得他挺心灵手巧的,就这样我们化敌为友。
后来他去开封上学,我们还偶尔通信,他给我寄来他写的字,画的画,我不懂艺术,但感觉他这么费劲地寄东西给我还是很高兴的。我不记得我送了他什么,反正我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我肯定送了什么,但不记得了。
第一年放寒假的时候,我回家探亲,正好子民和他爸爸也来看我爸爸。我看见大人都在训子民。我听见他那校长爸爸正在和我爸爸告状:“现在巧言要和子民退婚,老爹你面子大,去我们那里一次,给说说情。这混小子读了大专之后,就没有和巧言联系过,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更没有去看过人家。您说气不气人!”
大人们轮番数落子民的不是。我也好奇,拉子民到一旁问:“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想的呢?” 子民说:“我不想回老家教英语,我想画画,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我不记得劝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重归于好。
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子民写信托我给他买上海师范大学艺术系的考研资料,我买好寄给他。再见面时,我们都是三口之家了,我儿子和他儿子同年,他儿子大2个月。他儿子在巧言的调教之下,已经展现小神童的风采。我儿子比较之下有点傻。
那时子民已经考到武汉师范学院艺术系读研究生,巧言一个人在老家带孩子教英语。他们的儿子不到2岁。我调笑巧言:“你还挺有眼光的,没想到子民是个潜力股。”
再后来,我忙着办加拿大移民的事情,各种忙,便没有了他们的消息。等我带着宝宝回国探亲的时候,见到子民的大姐子柔,问起子民和巧言的情况。子民的姐姐滔滔不绝地讲了她弟弟的情况: 子民研究生毕业之后,留校教书,2年后又考入人民大学艺术系读博士,师从著名的画家XYZ, 现在已经是中国杰出的20位青年画家,已经举办个人画展并出书等等。
巧言呢?子柔说:“我弟弟成就了我弟媳。” 怎么说? “子民写信给巧言,要么你向我一样考到武汉读研究生,要么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巧言拼命读书,有一次昏倒在煤炉旁边。幸好上早自习的学生发现,把她救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巧言终于考到武汉工业大学读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做行政。这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啊!“
我敬佩巧言的努力,可我不理解她的妥协。如果一个男人这么和我说话,我当然会努力自强,但我们的缘分一定是到此为止。
再见巧言是参加妈妈的葬礼,巧言依然安静并会照顾人。 饭桌上她坐在我旁边,总是能将我爱吃的菜转到我面前并停下来,还知道给我添水续茶,并知道在第几道续杯之后为我换新茶。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把我照顾得如此舒服。我不禁羡慕起子民来。这家伙运气太好啦!
在巧言的手机上我看到他们的儿子紫兰,小伙子长得很像巧言,英俊挺拔,有点贵族的气质。巧言说紫兰没有考上清华挺可惜的,只能读武汉大学建筑设计专业。将来想出国留学。看来紫兰也遗传了他爸爸的艺术细胞。问起我儿子,我有点自卑起来,他读了滑铁卢大学的会计。”男孩子为什么读会计呢?“ 很多人会问。我自我解嘲地说:”可能是崇拜我吧,要追随我的脚步。“
也许要到爸爸的葬礼上才能再见子民和巧言,也许今生都不再相见,我这个流落在米国的失意人在这阴雨绵绵的日子,写一篇回忆巧言的故事来鼓励自己和仍然在奋斗的路上孤独前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