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不去的故乡
日落西山,彩霞满天,程雅芬站在沈丽天家门口,踌躇再三,终于摁响了门铃。
“小芬,好久没见,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沈丽英打开门看到程雅芬很惊喜。
“我要回国了,临走前想跟叔叔阿姨告个别。”程雅芬笑得很勉强。
“快请进,可惜我老公不在家,他带Jack去参加地区游泳比赛了。”
程雅芬跟着沈丽英进屋,到客厅沙发坐下。沈丽英进厨房,不一会儿端来了水果盘和凉茶。
程雅芬三年前来美国读统计学硕士,经熟人介绍在沈丽英家住了两年,硕士毕业实习期找到工作才搬出去。
当时程雅芬和另一个女生住楼下客房。另一个女生是富二代,所谓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来美国是游学,不为文凭。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躺在床上玩手机追国内电视剧。懒到吃完饭不洗碗,屋子脏得像猪窝,两双袜子也单独用洗衣机洗烘干机烘......
与之相比,程雅芬爱干净,手脚勤快,学习努力刻苦,深得沈丽英喜爱。
“怎么突然想要回国?你现在的工作不称心吗?”
“我也不想回国,可是我的H-1B签证(外国人在美合法工作签证)抽签没抽到。”程雅芬愁眉苦脸,心情很沮丧。
“别太担心,西方人说当上帝关上一扇门时,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们中国人也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说法,回国不见得是坏事。”沈丽英安慰道。
程雅芬却缓缓地摇摇头,瞬间泪光晶莹。她仰首,用手指轻轻抹去沁出眼角的泪,抽抽鼻子苦笑着说。
“阿姨,你信不信命?我以前不信,现在不得不信。我的一个中国同学,上学的时候我拼命地学她潇洒地玩。毕业后,她学习成绩比我差找到的实习单位却比我好,工资也比我高。工作签证抽签人家抽到了我却灰溜溜地要打包回国。什么天道酬勤,都是骗人的鬼话,命不好的人什么时候都运气很差,难怪我小时候有算命的说我命硬,克父母克兄弟姐妹......”程雅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近乎喃喃自语,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人憔悴不堪。
程雅芬来自某三线城市,父母普通小市民,家境一般。
为了支持独生女儿来美国留学。程雅非的父母卖了自住房,花光了积蓄,还借了外债,才凑够了女儿的学费生活费。
程雅芬来美国就没打算再回去,因为只有她留在美国工作,才有可能挣足够的钱把留学花费的窟窿补上,才有可能给父母再买一套住房。
按照美国法律,外国学生毕业后大多数专业只允许一年在美国工作的实习期。一年实习期届满只有抽到H-1B工作签证的外国学生才能继续合法留在美国工作。
一年前程雅芬拿到统计学的硕士学位后,费劲心思,最后只找到一家小咨询公司愿意支持她申请工作签证。该公司把她的工资压得很低,申请费也必须由她本人承担。
程雅芬刚开始工作时银行账户只剩下几百块钱,还是沈丽英借了她三千块钱渡过了难关,等她上班后拿到工资才分期还清。
虽然上了一年班,程雅芬还是囊中羞涩。
不是她花钱大手大脚,而是拿到手的工资太低,旧金山的房租生活费太高,又要寄回国一部分还债,每月剩不下几个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不要太悲观,困难只是暂时的......”沈丽英欲言又止,实在是任何大道理此时都于事无补,况且程雅芬精神恍惚,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程雅芬目光呆滞地盯着客厅窗户,空洞的眼神没有丝毫光采,似乎神游在外。
“小芬,天热,吃点水果。程雅芬说声谢谢,摇摇头,没动手。
“你爸妈知道你要回国吗?”
“我,我,我昨晚给家里打了电话,本来打算告诉他们我要回国。没想到我爸说我妈前一段时间生病住院,要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他们怕我担心原本想瞒着我,但是亲戚朋友都借了一遍还是凑不够。我爸问我能不能跟公司老板说说先预支点工资,他不知道我下周就失业了,所以我没敢说。”程雅芬红着眼看着沈丽英,泪盈于睫,一颗颗顺着脸庞滑落。程雅芬抬手抹泪,却越抹越多,索性双手捂脸,哭得唏哩哗啦。
沈丽英在一旁看得鼻子发酸,起身去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洗洗。再回到客厅,程雅芬已停止哭泣。她红着脸站起身说了声抱歉,接过沈丽英手里的毛巾,把脸完全盖上,停顿片刻,拿掉毛巾,情绪平静下来。
“想过通过别的途径留下来吗?”
“可以换成学生身份继续留在美国,但是我没有钱付学费。按照法律实习期满如果没抽工作签证我第二天就应该离开美国,只剩一个周,来不及联系导师申请博士了。都说今年的工作签证名额很多,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呢。”程雅芬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灰意冷。
“那不是还有180天的灰色期吗?”沈丽英说。
“什么是灰色期?”程雅芬抬头目光一亮,充满了期盼。
“好像是说任何持签证合法进入美国的外国人,签证或身份失效后,如果在失效后的180天内自动离境,移民局一般不追究其非法滞留,你网上查查或问问公司的律师。”沈丽英不太确定地解释道。
“还有一条路,就是找个有公民或绿卡身份的男人通过结婚的方式留下来。你有了合法身份找工作更容易,也不会担心被黑心雇主克扣工资。只要能找到工作,家里的债务应该没两年就能还清。你人漂亮学习成绩又好,读硕士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着把自己的个人问题也解决了呢?”
程雅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囁囁地说:“那时候我一心想努力读书找个工作还清留学债务,哪有心思想其他事情。再说现在的男人,也现实的很,我既不是大美女又没有钱,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一个有身份的男人愿意帮我呢?”
“说的也是,不过轻易别言放弃。等我老公回来我让他问问同事朋友,据说硅谷码农单身缺老婆的不少,说不定能碰到有缘人呢。你租的房子什么时候到期?欢迎你搬回来给我当闺女,不收钱。”对这个25岁除了读书其他人生经历干净如白纸的姑娘,沈丽英格外同情。
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能把一把就帮一把,不指望报恩,就算给自己积福了。
“谢谢阿姨,您和叔叔都是好人,好人福报。”程雅芬勉强地笑笑。
“话说回来,即使你回国,也不是天就要塌下来了。你拿了名校硕士学位,又有美国学习工作的经历,回去在外企找个工作,收入应该差不了多少。你这么优秀,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沈丽英又鼓励道。
程雅芬摇摇头说:“我打听过了,回国工作也不好找。如今海归多了,洋文凭也没以前吃香了,就业市场竞争很激烈。在我们那小地方,外国学历没啥优势。在北上广等一二线城市,拿洋文凭的比国内重点院校毕业的人工资高只高出一两千块。我算了一下,留学欠下的债加上我妈要花的医药费,靠国内挣的死工资,我需要一辈子来还债。”
程雅芬苦恼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若是当年我没出来留学就好了。我家的房子当时没卖的话现在至少能翻五倍,卖了也够给我妈治病了。我自己工作几年还能攒点钱,说不定还能趁着年轻嫁个有钱的男人,怎么也不会像现在一穷二白。我爸妈辛苦了一辈子,没享受到我的任何好处,年纪大了却因为我欠了一屁股债。当初我拿到美国名校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书,我爸妈还高兴地摆了几桌酒席邀请亲友街坊炫耀了一番。我如今灰溜溜地回去,肯定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你不理会,别人也奈何不了你。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谁吃饱了撑的天天说你的闲话。”沈丽英宽解道。
程雅芬却没搭腔,神情惶然地坐在那里,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将身上穿的那件半旧的衬衣下摆拧得跟绳似的,如她百结的愁肠。
那天,程雅芬拒绝了沈丽英的邀请,没有留下来吃晚饭,说是她住的地方治安不好,要趁天亮坐公交车回家。
程雅芬走后,沈丽英回屋做晚饭,脑海里总浮现出程雅芬在暮色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孤独,无助,落寞如迷途的羔羊,孱弱如随风飘零的小草,仿佛驮负着沉重的大山,步履缓慢沉重。
沈丽英心神不宁,放下切菜刀拿起电话想告诉程雅芬她可以先借给她几千美金救急,还不还都无所谓......可是没人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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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死了?你说谁自杀死了?”张兰和刘朝阳晚上刚上床,突然接到沈丽英打来的的电话,电话那头沈丽英泣不成声,话语含糊不清。
“程雅芬,在我家住了两年的女研究生。她今天傍晚来过我家,坐了一小会儿,我看出她心情不好,还安慰了几句,没想到她几个小时后会自杀。要是我警觉一点多劝劝她,也许能救下她的命。”沈丽英自责懊悔,情绪非常激动。
“程雅芬?那个挺漂亮的江西姑娘?”张兰只见过程雅芬两三次,姑娘长得清秀可人,却很少笑,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My god (天哪),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自杀?”张兰惊叫。
“她父母为她留学卖了住房借了债,原以为名校硕士毕业能在美国找到工作留下了,没想到OPT(专业实习)到期没抽到工作签证,只能回国。再加上,她妈妈生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她后悔来美国留学了,她担心回国被人笑话,她也担心回国收入低,没钱还债。”
“那也不至于自杀啊,真是个傻姑娘,她死了她父母怎么办?”
“是啊,是啊,她妈还得了重病,她这一死会要了她妈的命。唉,太可怜了。”沈丽英唉声叹气,下午还好端端的跟自己坐着说话,几个小时候后居然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怎么死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她跳楼了,我是最后一个给她打过电话的人,所以警察找到了我。我老公陪着我去认尸体,我都没胆量看,我老公说脑袋先着地。刚才我给她父母打的电话,她爸爸先是不相信,问了好几遍,等确认了老先生嚎啕大哭,然后她妈晕过去,电话就断了,太惨了!呜呜呜,太让人难过了......”沈丽英说着又泣不成声。
认识的年轻人一下子没了,张兰也心情沉重,劝沈丽英不要想太多就挂了电话,心里却思绪万千,手里拿着书,却看着封面发呆。
身旁一只默默听着的刘朝阳叹了口气说:“能有勇气跳楼,这姑娘是下决心不想活了。唉,现在的年轻人抗压能力真差。我们那时候父母哪有钱付得起美国的学费,都是申请奖学金,边打工边上学,再苦也硬扛下来的,最后在美国都混成了有车有房衣食无忧的小康家庭。她堂堂的一个名校硕士,回国能差到哪里去?居然就为一百多万人民币不活了?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肯定是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才这么想不开。”
“警察在她的随身包里发现了有抗抑郁的处方药。你记得硅谷去年上吊自杀的华裔工程师吗?他可是拿过奥赛金牌,名校博士,年薪二十几万,才四十岁,居然想不开丢下老婆和两个孩子走了。新闻里说他患了抑郁症,工作压力大长期失眠和焦虑一直服药治疗,患抑郁症的人容易走极端。”张兰说。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我看到网上有知情人发帖说,这位工程师算是寒门学子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标杆人物。他在国内一直是在鲜花和掌声荣誉中被高高在上的捧着,来美国后拿了名校博士却发现自己所学的专业不好找工作,为了养家又转行学了计算机。他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做到大公司的首席工程师,应该是个极聪明的人。可惜他遭遇了玻璃天花板,白人上司苛刻,事业遭遇瓶颈......如此优秀的人一般“不甘平庸”,听说他曾想回国发展,但是为了两个孩子的教育不得不留在美国,想不开就得了抑郁症。”刘朝阳反驳。
“我们中国人,从小被家庭、学校和社会通过不同途径灌输了“成功学”,我们必须努力“优秀”,因为所有人都告诉我们,不优秀就是失败。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一直宣扬“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由黄金屋”,我们推崇学习成绩,却忽视了心理素质教育。”刘朝阳感叹。
“嗯,你说得有道理。每年高校挣抢高考状元,却没有人专门去研究名校的“优等生”,有多少学生得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症,有多少学生因为压力大想自杀,有多少学生或毕业生最终真的自杀了……还有,好多优等生到了社会上却是低能儿,智商高情商低,工作生活处处碰壁。据说聪明的人想的多,华人工程师的“抑郁”,何尝不是在学生时代就埋下的祸根?一直优秀惯了,接受不了走下坡路。”张兰同意丈夫的看法。
“是金子哪都会发光,一根筋到哪都会撞墙。大丈夫要有能屈能伸、随遇而安的精神。比如像你老公我,当年在国内也是名校学霸,到美国一看经济学不好找工作,马上换专业,现在不也挺好。以前以为什么行业都要混到‘家’的水平才能算得上优秀,科学家,书法家,钢琴家,舞蹈家...否则就是没出息,窝囊废。其实各行各业,金字塔顶端的大师就那么几个,要成为凤毛麟角,天时地利人和机会缺一不可,不是靠着高学历和高智商就能登封造级的。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局限性,人生苦短,我们要想开看开些,如其为不切实际的理想痛苦挣扎,还不如脚踏实地活着。”
“大师有大师的卓越,螺丝钉也有螺丝钉的贡献,不虚度人生就行。你看看我们周围,一大堆中国名校美国名校出来的硕士博士,依国内的标准都是所谓的人中龙凤,还不是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大师跟我们一样是人,有七情六欲,一样要吃喝拉撒睡,大师们不一定就比我们老百姓更幸福快乐。至于生活压力,谁都有,看每个人如何调节了。再不济,我们也有吃有穿有房子住,比起那些在战火饥荒地区挣扎的人们强了不知多少倍。我现在才发现最普通的世俗生活,恰恰是最真实最妥帖让人最安心的生活。”刘朝阳感慨万分。
“老公呀,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这次回来,我看你有时候闷闷不乐,还以为你回国一趟,看到同学们比你更有钱受刺激了。据说人到中年更容易得忧郁症,所以我刚才提那个自杀的华人工程师,就怕你想不开。我可告诉你,我不稀罕你那两百万的人寿保险金,你是我孩子的爸爸我的男人,多少钱也不能换的。你若是哪天钻牛角尖自杀了,我马找个新男人回来,你都能舍下老婆孩子,我又何必在乎你?”张兰坐起身看着刘朝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刘朝阳飞快地想象了一下另外一个男人取代自己的位置,在这个美丽温馨的家里花着他的钱睡着他的老婆对着他的儿女指手画脚的模样,马上感觉心都疼碎了。
刘朝阳心虚地摸摸鼻头,他总不能告诉张兰他这两天有时候发呆是因为怀疑自己有个16岁的私生子吧。
他不敢联系初恋女友去证实这件事,但是那天他在大华见过那小伙子后,小伙子的面容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寝食难安。
万一不是呢?自讨没趣,万一是呢?老婆会是什么反应?那孩子知道生身父亲的存在吗?
事实上,刘朝阳宁愿他那天没去过大华没见过那孩子。
现在他的生活幸福安宁,私生子的到来无疑会掀起轩然大波,这绝对不是刘朝阳乐见其成的。而此刻,刘朝阳下决心不再纠结是否自己有一个私生子的问题,有也罢没有也罢,反正十几年过去了都相安无事,既然人生曾经偏离轨道索性将错就错......刘朝阳绝对没料到不久的将来他会为此自私的想法追悔莫及,抱憾终身。
刘朝阳坐起身将张兰揽到怀里说道:“净瞎想,我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我上有老下有小,肩上的担子和压力是不轻。但我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绝不会因为压力太大就自杀。相反,你老公我百折不挠,决不放弃,你和孩子,就是我奋斗的动力。倒是你,似乎做了家庭主妇没有以前上班开心了,你别看《绝望家庭主妇》了,那个电视剧把主妇们都教坏了。”
“呵呵,胡说八道。我前一段时间的情绪是很低落,担心琐碎的主妇生活会把我所追求的独立自强的人格磨损殆尽,担心不能挣钱被你嫌弃......但是我现在想通了,等到小宝完全能适应托儿所,我就找份工作,只干半天,事业孩子家庭都不耽误。放心,我是不会自杀的。你知道吗?西北的戈壁滩上长着一种沙棘草,耐旱耐寒,浑身都是宝,被科学家誉为世界上最完美的植物。我就像那沙棘草,无论遭遇什么,我都会以最勇敢的姿态去面对,绝不逃避。”张兰边说边亲昵地用脑袋蹭蹭丈夫青色的胡子茬刚探头的下巴,男人的怀抱可能是世界上最令女人安心踏实的地方了。
“老婆,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宁生活,我还怕你嫌我胸无大志,怎么会嫌弃你?有你在家操劳,我和孩子才有幸福的家。”刘朝阳嬉笑着对张兰上下其手,想亲近的意图不言而喻,张兰的心底某处犹如被一根羽毛滑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今晚可不行,那个自杀的姑娘我没心情。”张兰抓住了刘朝阳做乱的手,将她的唇贴上他的,以吻封缄给予男人温柔的回馈,这一刻他们感受的是活着相依相伴的美好。
过了片刻,张兰靠在刘朝阳怀里叹息道:“我希望程雅芬自杀事件媒体能广而告之,让更多的中国父母意识到,随着海外留学的人越来越多洋文凭的含金量逐渐在降低,留学越来越成为富家子弟的教育模式。对普通中国家庭来说,如果经济条件不宽裕,孩子不是好学生,最好不要砸锅卖铁把孩子送到外国读书。对有些家庭来说不是镀金,是浪费钱,毕竟一两百万人民币,不是小数目。”
很多中国父母都以孩子能出国留学为傲,但留学并不是人人都适合。如果把孩子硬推去留学,很可能是将孩子置于困境。人生地不熟,语言文化冲突、封闭的留学生小群体,在外漂泊的孤独,家庭过高的期望,学习压力太大…都是沉重的负担,都是诱发抑郁症的直接原因。
很多时候,天堂与地狱不过是一念之差。有些人抱怨活得太累,活得艰难,不见得是物质生活资料缺乏的缘故,而是精神上背负的“ 枷锁“太重。
关于这一点,熊培元先生在《重新发现社会》一书“榜样年华”的章节里有精辟的阐述,大意如下。
几千年来我们所提倡的“洞房花烛,金榜题名时”的人生极乐追求,其实也是酝酿古往今来无数人生悲剧的祸端,所谓的勤学苦读,其实是“把自己一生的报复都寄托于帝王将相的恩泽”。
渴望金榜题名或出人头地本身并无可厚非,但是只追求功成名就的人最致命的错误就是“把自我评价的重任与自我实现的标准拱手让给了他人,忽略了自己才是一生最真实的主人与创造者。”
一旦执迷不悟,许多人会走极端。比如,《肖申克的救赎》里自杀的监狱图书馆老管理员,比如电影《求求你,表扬我》中把奖状当做生活重心的主人公杨红旗,还有电影《铁十字勋章》里为了胸口能别上一枚勋章而残杀敌人和战友的德国军官......
人,最本能的欲望是求生,程雅芬却在花一般的年纪毅然决然地走了绝路,还没有来得及谈一场恋爱,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青春好好享受生活。
程雅芬肩负着父母期望出人头地的梦想很辛苦很艰难地活着,一直埋头寒窗苦读,没有时间闲心学会体验活着的种种美好。所以,她的眼里只看到的只是人生的悲苦,只看到了梦想破灭失去面子的种种难堪,却忽略了自己作为人活着的宝贵价值。
我们为人父母,不要对孩子无条件的爱而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不要只想着给孩子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最单纯的环境让孩子一心一意地读书......所谓的教育,应该是让孩子从小德智体全面发展,其中挫折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挫折教育可以让孩子认识到生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那么将来等孩子遭遇挫折时才会顽强地面对,坚强地活着。
一位年轻学子谈起他毕业后决定回国工作的想法:“我回国就像大马哈鱼经过4800公里的艰难跋涉从太平洋回溯上游到河流,就像帝王蝶越过阿巴拉契亚山脉飞向墨西哥湾,虽然当时很迷茫,但是我知道在故土我总能寻找到生存的方式。”
据说,程雅芬留下的的遗言是“留不下的是美国,回不去的是故乡”。”
可怜的姑娘唯独没有意识到:人生道路崎岖不平,但是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生命的真谛就在于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没有人能打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