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門的時候,會發出木頭之間的交媾聲音,一下子就會讓自己的感覺回到一個恍惚的從前,裏面是灰暗暗的,原木的大柱子被油烟熏得變了顔色,各種擺設仿佛在全盛時那的位置上沒有再被移動過似的,就連貼在墻上的菜單也舊舊的,瞬間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隔著吧檯能望見裏面的厨房,是整整齊齊地舊舊地卻很乾淨。小聲地對博奧說:看起來這個小店已經很久了吧。博奧看了一眼厨房裏忙碌的歐吉桑,說:聽説已經經營了兩代了。
這樣的小店已經越來越少了。在城裏,很快就被各種連鎖的新興的店鋪替代了,或者,因爲沒有後續之人,也不得不結束了。可是在鄉下的小鎮裏,這樣的小店依然是人滿爲患呢。
這不,雖然已經是兩點多了,小店裏還是滿滿的,略等了一下才有了座位。
博奧推薦卡奧理吃這裏的肉排定食,自己點了生薑燒肉定食,我本來想點一碗拉麵,一般這種小店的拉麵都很好喫,味道特別的鄉土,就像整個小店的氛圍一樣,那種昭和末期的繁華落盡的感覺。
博奧極力慫恿我點了「かつ重」。說這是老闆娘的看板料理,這種小店的菜單都是手寫的,沒有相片,我衹好聽之任之。
其實,一進到小店裏,就看見了頭上包著藍底白花頭巾,身穿日本式作業服的二代老闆娘,滿臉微笑著招呼著客人,有兩個三四嵗的小孩子,也扎著圍裙跟著吆喝著,一板一眼的很像樣。
沒一會兒,他倆點的定食就端上來了。果然,看起來就不是那種連鎖的冷凍食品做出來的,這就是鄉下小店的魅力,老闆會在一大早去物流集市選今天的食材,然後精心調製,預備,完全是地地道道的「愛情味道」。等到かつ重端上來的時候,我着實開始心花怒放起來。
原來這「重」就是這種盒子。
歐巴桑輕輕地把托盤擺在我面前,這是一隻舊舊的盒子,一看便是古老的漆器,蓋子是日本式茅草屋的樣子,年久深遠的緣故,上面的揪手已經褪色,暗紅色的漆色褪去的地方,露出黑色,煞是好看。掀開蓋子,不是很漂亮卻香味濃鬱的手工製作的肉排,上面澆著半熟的鷄蛋和元葱。其實,只看著這個漆盒子,看著有些斑駁的印記,心裏就挺情緒的,肉排和飯怎麽吃都是香的了。
像我這樣的人有的時候真是很奇怪,有生活印記的東西往往最能撩撥内心最柔軟的部分,就如同面前這漆盒,也許經過了數百次人的使用,而且還會繼續被使用下去,它成了見證和守護這個小店的神器。
我偏愛這種東西。
慢慢地吃著鮮嫩的炸肉排,小店裏雖然滿座,但安安靜靜的,衹能聽到小小的説話的聲音和喫拉麵發出的吸吮之聲。
記得那一年,家兄來日本接母親,每次從飯店出來都大松一口氣說:太累了,吃個飯連大聲説話的都沒有。我倒是能理解家兄,那種吵吵嚷嚷喊著説話的親切,已經根深蒂固在那一片土地了。不過,倒是這裏非常符合孔子「食不言」的教養啊。
悄悄地拍了幾張寫真,被卡奧理瞪了好幾眼。環視一下,等著上菜的客人有看書的,有玩手機的,小孩子在讀店裏提供的漫畫,有一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龍鐘老太閑坐在等座的椅子上,微笑著看著店裏的每個人,許是附近鄰家的一個人居住的老奶奶吧。
滿以爲喫完后,再拍一張完食的相片,沒想到,看著小小的一個盒子,竟把我的晚飯都帶出來了,還是剩了。這種小店,剩了食物算是很失禮的,言下之意是不好喫。博奧結賬的時候,趕著跟第一代的亭主解釋著什麽。我拉著卡奧理趕緊溜了出去。
據説這裏是日本平安時代絕世的美女小野小町誕生的地方之傳説呢,衹是空堂堂的小鎮上,沒見到行走的美女,偷眼看去,老闆娘倒是白嫩嫩的美麗。不過,知道這裏有一個小野溫泉,哪天約了愛薔,去那裏通透地看看美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