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看妈走五城(3)

 

在上海的第二天,大学时我们称“大脑壳”的陈同学来接我在上海玩。他说他早上一起床就出发,但等到我见到他,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中国大城车多路多车比路多得多。人还是原来的样子,矮不变,脖子像是短了。大头依然大,光头照样光。见面先熊抱。久别重逢毕竟难得亲切。人过了六十还在喘气,是值得庆祝的事。要知道我们是经过文革还活着的人,当年吃得糟。辛亏当年小。脑子并没有受到多大冲击。要说人变化不大,那是胡说。但两种东西是真的一点没变。一笑一胡说。几十年的日子怎么眨巴眼就没了,让人惆怅看夕阳?

在崛起厉害大中国开车,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车多路多车种多,用行话讲叫路况复杂。上大学的时候,陈同学特别腼腆,长得有点卡通,现在阳光灿烂,也能侃得很。我俩的欢声笑语,把车棚都震得哗啦啦响。我说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本家,咱共党的头把书记独秀,被国军抓了在监狱里大张旗鼓地过性生活,狱卒看得发呆,咱霹雳震天响的书记大喊:“我犯法但我的性欲没犯法”,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如鱼得水云雨牛叉。他说,“有这事”,我只知道星星之火。当年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伤痕文学正方兴未艾:农村党支部书记好多都喜欢强奸城里女知青。通常女青年是要反抗的,但保不齐耳边会响起耄主席的语录 “要急贫下中农之所急“。精神刹那就变物质,身体软弱稀泥,书记省了力气。瞎聊帮着时间就过得飞快,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的”人大代表“孙同学下榻的宾馆。居然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随便在旅店旁的”四川小馆“各自吃了碗四川小面。辣,我已经完全不适应正宗四川辣椒面了。

我们赶着去徐汇路参观中国老电影博物馆。也就是在原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地方。上海地方小,单位多,厂的概念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大门前是三个昂首挺胸的工农兵。合影一张,我说是上海三雄。并自报黄金荣。他俩是杜月笙和张啸林。我大学班的同学都眷恋当年一起分享生命里的宝贵四年。发张照片让同学们乐呵乐呵。

走进老电影博物馆,全是明星大头照。崔嵬,金山,赵丹,孙道临,白杨,秦怡,王丹凤,于蓝(虽然现在江姐已经是二奶),张瑞芳,刘江,程之,葛存壮,陈强,王心刚,李亚林,庞学勤,祝希娟,谢芳。。。熠熠生辉。他们的演艺精彩时候,正是我们的风华青春年代。人物相片还是黑白好,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一个个内涵饱满的人。中国百十年的电影,到现在却是些小鲜肉打斗,人和人臭贫。按说胡歌,靳东也长得神采奕奕,但却没有赵丹,孙道临的韵味。赵丹演的《林则徐》我最喜欢,孙道临演的《早春二月》我爱看。老孙和谢芳的含情脉脉劲道十足,但又要娶上官云珠。

中国的艺术,老得受最高人物的喜好变。耄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和头两年喜的什麼讲话。讲什么劲?赵本山讲话:咱小学都没毕业。文化跟着权位走,是中国文化文艺的悲哀。我找了半天才找着高高挂的陈强,赶快跟他合张影,男人都想“南霸天”,当然东,西,北也行。电影是个很复杂的工业,幕后的那些人我都不知道。几百个人,一个个认过来也得一整天。走在老电影博物馆,回想起老年月,我们也有过稚嫩和年轻。像白杨,秦怡,王丹凤,谢芳真长得漂亮。不像现在的人,比如范冰冰,李冰冰,弄些高级化妆品把自己弄得跟青花瓷一样。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赵子岳,我特别遗憾。《南征北战》里的高营长,《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里的李亚林。一个文革自杀,一个多病难过。年轻就走完了人生。陈戈演戏很神,演共军大官,演国名党“王保长”。当年这些人,都是民国人。确确实实,民国的时候中国还算有文化。比如我又在读的《未央歌》,当年的西南联大,在那麼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培养出了那麼多的各行各业的翘楚。大学校长实在是太重要。

因为大学是培养有“鸿鹄之志”,有创新发展的有思想人的地方。

参观了中国老电影博物馆,好像上了一课。电影是个奇特的工业,创造明星,创作出时代。记忆和青春一起,成为人生的永恒。中国在进步,这个老电影博物馆很不错。用不着过多话语,只是那些制作电影的实物和光彩夺目的明星们的人头大聚会,就已经唤起我的青春记忆。中国历史长,不太在意历史。其实历史是镜子,多多少少照着点未来的影子。比“跟着感觉走,拉着梦的手”还着点六二五。人最后都会走完,留给后代些好东西好精神,我觉得是一个国家,一个行业的责任。

回忆好像让人容易饿,晚饭是在一家云南餐厅吃的。孙同学有事,帮我们点好菜,买完单才告辞。真是好地主。殷殷同学情倒不是在乎谁付账,而是抢着付账以示我看重我们的从前。我一再在同学里说,我们是同学,没有官大关小,没有钱多钱少。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像从前。让现在的时光还是昨天的好时光。我不知道是不是病得久了,有些多愁善感。吃得饭都记不得味道,云南菜的一个小炒肉味道不错,但说不清。陈开车送我回宾馆,一路继续欢声笑语。我们又创造了往事。约好明天到他家里吃饭,看他的两个姑娘,尝他太太的手艺。(待续)

肥肥乖乖 发表评论于
好文行云流水、幽默风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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